而那之后半个多月常凭亦人都在国外，并非踪迹全无，消息比在溢城还频繁，陈步长隔三差五就会有常凭亦的东西从码头上带回来，一些精致木雕玩意和洋酒，都是捎给姜九生的，这一趟常凭亦不知花了多少钱，不过无碍，他舍得！
元旦佳节人们还是得象征性地搞出样子迎接元旦，花灯也不少，每年重复的冷饭节目还在上演，九岁大点的孩子都能站在门口倒背如流，该在街上摆摊的依旧蹲在地上数着钱，用刚拿完油饼的手给人找钱换零，就闻见：
“今个元旦还不收工？”
“就这会钱好挣，不过也不如前几年了，出来游街的人少一半，都嫌热嫌挤，在家吃饺子多好！”
“也是，你瞧今个这大太阳，跟烧坏了似的。”
“冬天的阳光倒也还好，就是今天的格外刺眼，照得不舒服。”
“你这年糕做得挺漂亮，刻模好看！”
“那您就多带点回去，小孩子喜欢这个莲花灯的......”
糍粑类的糯米食还垫在姜九生的胃里难以消化，姜九生摆弄着手头常凭亦寄来的小玩具，明明因为胃不好只吃进两块，甚至年糕片也碰得少，还是觉着胃里难受，两块不至于团成糊黏住吧？这样下去怕是只能喝粥的胃！
姜九生倒是想起去年陈步长给他煮的甜酒圆子，只是常凭亦不在。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知道是常凭亦做的，姜九生后来几乎没怎么吃过，可能常凭亦一直拿他煮的东西来堵他的嘴，竟也想不起来了，都不赖就是。
陈步长从外面回来，路上特意绕去蛰仙居，先前订好的餐点去取。陈步长订的一些糕点面包，避开奶油类的甜食，还有个国外叫“三明治”的玩意儿，三角形堆叠几层，红红绿绿的中间层夹上一个橙黄的荷包蛋。
“生爷，给您带的面包。”陈步长将纸袋放上桌子。
姜九生抬头瞧了一眼，半晌翻过袋子看看又搁在一边。
“胃也得尝点新鲜的。”
“放着吧，暂时不饿。”
“您还是少吃点糯米食类的，不易消化。”
“这些面包我胃里能负担？”
陈步长一时语塞，其实就是想给姜九生尝尝最近在溢城大火的一些美食。
姜九生忽然发笑，“我会吃的。你去我房里把那件皮衣拿走，以后不要给我这种样式的衣服，我不喜欢。”
陈步长想开口又不知怎么说，良久后还是老实说出来，“这是常凭亦送的，早上您没醒我就搭在椅子上了。”
姜九生蹙眉，就猜想陈步长怎么会不经询问擅自做主把新衣服搭在房间的椅背上，这么醒目位置想让他迅速发现，姜九生感觉头疼，这皮衣确实像常凭亦的风格。
“折到我的衣柜里层去。”
“好。”
陈步长起身走向房间拿衣服又忽然回头，“听说蛰仙居新出的三明治味道最好。”
常凭亦也不是闲得慌，只是看着好些东西发现都能联想到姜九生。
譬如第一天乘船到达，常凭亦显得舟车劳顿可还是没有休息到，老师为尽地主之谊欣然带他去吃附近有名的特色菜，他不忍扫兴就跟去了，餐厅装修风格鲜明出挑，色彩布置浓厚却极好看，连常凭亦这种惯来喜欢暗色调黑色系的都不排斥。另外，当地的食物多用炙烤，下味很重，可是食材新鲜是溢城难得一见的，有些食材倒是只有本地才有，也只有在本地吃才最好吃，因为他们烧法正宗么。常凭亦最喜欢一种叫姜挑鱼的菜，挑鱼是当地特色鱼类，个头不大肉质非一般小鱼能比，而姜挑鱼是用腌制的生姜切条搭配挑鱼裹上锡纸扔进炉火中炙烤。第一道上的便是这菜，老师果然有心，常凭亦夹过尝鲜，味道很还原几年前吃到的，只是这家的姜丝更甜脆可口，常凭亦看着姜丝忽然想到姜九生每天在嚼的姜糖，是不是这种生姜吃起来会味道更好点？于是他立马奔向后厨，当天就去了超市采购大包的本地姜托船送回。
再譬如后来常凭亦询问道有关木料的事情，老师带他亲自看，他在一家商店里看到一个吹笛子少年引蛇出洞的小木雕品，觉得趣味性强，蛇头探出洞口仰视赧然一笑，雕刻上技巧六分创意四分，只是应了姜九生“蛇头”的外号，买去倒不是讽刺姜九生，姜九生自然也不会赧然一笑，只是图个乐呵，毕竟姜九生都没把自己的外号放在心上，何况看他的模样应该是喜欢木雕的东西，再挑两把椅子回去把他那个“八抓鱼”换了，现在外国的椅子都流行在木头上包个软垫，真皮的坐起来贼舒服，反正比那把八抓鱼来得好，于是木料的事情暂搁，常凭亦跑到木雕市场开始淘起包来。
另外就是那件皮衣，由老师带着正在广场溜达的常凭亦好巧不巧路过一家他常买的服装店，常凭亦从不否认自己喜欢皮衣，而这家店的皮衣样式新颖，使用皮质上乘，特别是上色好看，一般上难度极大的颜色，虽说常凭亦的衣柜里光是一抹黑的就有十几二十条，样式也大相径庭，剩下也都是暗色，深棕、黑棕、藏兰、酱黄、酞绿......可这回吸引住常凭亦目光的，是橱窗里展出来的一件颜色样式尤为特别出众的，偏蓝灰色但有青奶色的影子，大胆的混调，常凭亦竟在玻璃窗上看到姜九生披着那条钴色外衣的影子，他也一时惊住，直到老师喊他几声，他才罢手示意，没有多犹豫推门进店里直接包下这件皮衣，常凭亦忽然发笑，不知是笑自己太过一时冲动还是想象姜九生收到皮衣皱眉的样子？他想知道姜九生会穿他给的皮衣么？难说。
总之码头的人做事手脚麻利，又知道是姜九生的东西，常凭亦送回的各种很快就一一到达姜九生手里，姜九生拿着，笑笑不语。
下午阳光大好，空气里的含氧量高得让人头脑清醒。
姜九生打开纸袋拿出三明治，利落剥掉报纸外衣，举起不瞧一眼直接塞进嘴里，咬下一个角两眼仍旧直勾勾看着手里的书，余光里瞥见流心蛋，没想继而又是一大口，鼓着他的松鼠肌，瞧来味道确实不错，姜九生吃得挺大口，可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姜九生嚼得乐滋滋的那是书上内容，并非这个首推三明治里包的丰富馅料，不过偶尔吃这种冷主食还是挺对胃的，改天让陈步长再去多买几个分来大家一起尝尝。
姜九生刚吞完一口，安霄就走进来打手语告诉姜九生，说是邵越在大堂有事找，姜九生低头把三明治包回纸里放到桌上，跟着安霄快步走去。
西药店的生意很忙，邵越这两月也忙得没了动静，就是在西药店养胖不少，日渐丰腴的体型，下巴不用缩也能看见三层，他安稳坐在大堂的海棠木椅子上，手里举着吃一半的绿豆酥，嚼得津津有味，满嘴黏酥。
“生爷。”邵越看见姜九生后急忙站起身迎接，嘴里的糕点咽下后说道，“您这绿豆酥真好吃。”
“喜欢就多吃点。”
“邵越没打扰到您休息吧？”
“人都出来了，打不打扰还重要吗？”
“生爷如果觉得打扰，我现在立马回去。”
“既然来了有事就快说吧。”
邵越低“诶”一声，随即开口道，“不知道陈管事有没有拿西药店最近的账目给您过目，最近西药店的经营可谓大有改善。”
姜九生笑笑，“确实，步长是说你们最近的业绩不错，看来你今天来是来讨赏的啊？”
“那倒不是，生爷要赏就赏，我们得赏自然高兴，只是我今天来是有其他事情。”
姜九生单手撑在供桌上，手里不停歇，慢慢堆起盘子里的芙蓉酥，只等邵越自行开口。
“生爷，我最近联合西药店所有员工共同商讨出一个想法，您听听觉得妥不妥？”
“讲。”
这一讲邵越竟讲了一个时辰，姜九生把糕点堆起又放平，再接着堆起便少了一块，倒不是嫌邵越聒噪，姜九生听得认真，不自觉就在嘴里塞点东西。姜九生不爱吃甜的，所以厨娘每回做两份，给姜九生做的糕点极少放重糖，有时只滴几滴酸甜的果汁进去凑味，不过别人自然是吃不惯的，这糕当然是甜的有味道，姜九生边听边把手里的绿豆酥塞进嘴里嚼着。
邵越走后陈步长踏尘归来，“生爷，听说邵越来了？”
“他有个不错的想法要说给我听。”
“邵越最近长进很大呐。”陈步长难得语气欣慰。
“给西药店的工人涨薪资，另外给他们点其他奖励，你看着办吧。”
“好。”
姜九生转身走回别院，看到木椅上摆着的小孩引蛇的木雕，拿起细细打量，这小孩子做得灵动，可惜这蛇头做得太丑，也是，相由心生，做手工的也是寻常人而已，自然把蛇刻画得丑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