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府上有了正经主母，还被她拔得了头筹，尤其听说太太秋猎之时，准备带上她一起。下面听到声儿上来巴结的，可不是少数，春娘还算跑得慢的。
“如今太太跟前，也就窦嬷嬷您能说上话了，嬷嬷行行好，替我们说句好话。也不求别的，只太太出门时用得着扛东西搬凳子的，把我家春虎带上。我家春虎人是木了点儿，可有一把子力气，您看……”
说着将一支金灿灿的金钗塞到了窦嬷嬷手里，道：“春虎也是嬷嬷看着长大的，最老实可靠不过。”
窦嬷嬷掂了掂金钗的重量，纯金实心的，很实在。这才笑呵呵地说：“得，这事儿我给你记着了，成与不成的，还要跟太太回话，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哎好！那就多谢嬷嬷提拔了。”
春娘一看窦嬷嬷的样子，估量事情八九不离十，便也欢天喜地地走了。
窦嬷嬷关了门，回头打开抽屉，把金钗放了进去，里头镯子玉钏儿有不少，全是近几日才收上来的。
“我可算明白白青莲在急什么了，我这才几日，不过安排一件出门的差事，就能得了这么些。往常她白青莲管着偌大个宅子，内宅里头什么都由她说了算，谁晓得她腰包里吃进去多少。如今好不容易来了正经主子，一看在不会有以前的好日子，可不就急了！”
窦冬梅拿起金钗，在自己头上比划了比划，问窦嬷嬷：“娘，好看不好看？”
“我的女儿，自然好看。”
窦冬梅嘻嘻笑着玩了一会，又把金钗放了回去，说：“不过娘你，现在她们见了我，也巴结起来了，从前可没这样过。”
“那是！”窦嬷嬷说：“我的好女儿，这才哪儿到哪儿，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等过些日子，我去去求太太，把你放到正院儿去。太太跟前那几个丫头你瞧见了没？那气派，那度量，啧啧，到底是京城回来的。”
听说能进正院，冬梅自然高兴，可想了一想，却一有些担心。她拉了窦嬷嬷的手，低声问：“娘你听说了没有？好像将军每回来都在外院或者书房歇着，根本没跟太太圆房，有这事儿没有？”
“嘶！你这死丫头，听谁说的？”
“她们都在说，还背着我，不过还是被我给听见了。”
窦嬷嬷气急：“别听她们胡说八道，那些人是专门帮着白青莲嚼舌根的，你可别跟着起劲，这事儿再不能提。正院里头谁都进不去，将军有没有歇下，她们怎么会晓得！”
说是这么说，可窦嬷嬷清楚，白嬷嬷掌管内宅这么多年，不仅在内院一手遮天，跟外院管事们，也有几分情面，说不得就从将军身边的人那儿听见了什么。
但不管这些是真还是假，任流言这么飘着也不是个办法。
窦嬷嬷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寻个机会，把事情跟太太身边的人说了。
能传到窦嬷嬷耳朵里的话，自然也会传到慕伊人耳朵里，何况这些流言蜚语，本就是故意让她听见的。
在窦嬷嬷来给绿意说的时候，伊人已经知道了。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窦嬷嬷竟然还真挺自觉，这么快就把消息报上来，也算是尽心了。
“没想到她倒是真心投靠，我还以为，这姓窦的嬷嬷在跟那个白嬷嬷唱双簧，一个明面上跟我做对，一个假意投靠，然后找机会暗地里插刀呢。”
绿意笑了笑，说：“这可是姑娘想多了，下面那些人，哪里晓得唱什么双簧。他们瞧见银子就迈不开腿了，跟着太太有赏赐有前程，巴着一个老嬷子能得着什么？不过说起来，平府内宅这也是有些奇怪，瞧瞧库房理出来的东西和账房的账本，谁能想到堂堂一个将军府，竟能穷成这样？”
难怪要闯到慕家赖抢亲呢，说不得一早就盯上她家姑娘手里那丰厚的嫁妆了。
不过这时候该着急的却不是嬷嬷忠心不忠心，而是外面那些流言，到底该怎么处置。
伊人也有些为难，她不想让流言继续飘着，免得平厉以为自己在委屈，当真来找她圆房。可要制止流言吧，也不方便，这流言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而那些帮着传播流言的人，她们的身契又不在她手中，想要立竿见影让她们怕了自己，还真不容易。
总不能一进门就让内宅天天死人吧？
伊人无聊地把玩着一双绿玉核桃，说：“听说白嬷嬷每日繁忙，不如就让她歇一歇，这么大年纪了，累着可不好。”
绿意还在发愣，旁边的小丫头就笑嘻嘻地出去了。
这丫头名叫小丫，是路十三最小的干女儿，十一岁，这回是混在采买来的丫鬟们当中进府来的。
别看她年纪小，身手却不差，跟男人们对打不是对手，可对付内宅老嬷子大丫鬟，却轻而易举。
路十三手里这些人，伊人都有大用，所以放进门来也就这一个，专门替她跑腿干坏事儿的。
这丫头干干瘦瘦，非常之嘴馋，据说是家乡发了大水，被爹娘卖到人牙子手里，又因模样生得好，转手又被卖给了花楼老鸨。但她死命不从，丁点儿大的人，竟然从楼子里逃了出来，还发了狠，顺手把追来的龟公给杀死了。
路十三正好瞧见，喜欢她身上那股凶狠暴戾之气，便出手买了下来。
之后就跟着路十三学本事，五六年过去，也能顶上事儿了，正好送到伊人身边来跑腿。
这丫头一看就野性难驯，茶嬷嬷见了一回，便不喜欢，想要退回去让路十三换一个。伊人却跟嬷嬷想的恰恰相反，这丫头虽看着粗野，可正是因为这副野性让她身上有一种无法忽视的旺盛生命力，这正是她所钟爱的。
她不顾茶嬷嬷反对，便做主把人留下了。
给的差事明面上是看看花园扫扫地，实际上根本没人需要她干什么活儿。整个平府内宅任由她到处乱逛，逛回来就蹲在角睡觉晒太阳。太阳一落山她就醒了，醒来之后就开始吃。
小小年纪有个大肚子，吃起东西就没个饱。
能吃能睡是福气，伊人越看越喜欢，对她也就越发纵容。
听伊人说要让白嬷嬷休息，小丫立刻知道自己的差事来了。自进府之后，这还是头一回领上了正经差事，她出得门去，一个窜身儿，就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