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千钧一发之际,我灵机一动,朝着你的方向大喊一句:“对,就那个角度,砸下去,那个女的就死定了。”是的,我在赌,我在赌这俩小孩的关系应是非常要好,我在赌他们的此刻所有心神都在我的身上,我在赌他们会相信你在黑暗中是难以被防备的。
果不其然,男孩分神了。他原本紧盯着我的双眼忽然紧张地望向女孩。我等的就是这一瞬,立即握紧手中的刀刃,朝着他的左瞳孔提手就是一刀,快、准、狠。可是,他居然避开了。然而让我们都意想不到的是,你真的拿着一块尖石头准备砸人。只不过借着黑暗的掩护,你靠近的是男孩。不得不说,你是有天赋的,我们配合得天衣无缝,男孩被我逼得只能后退,而候在他身后的你利用手上的尖石瞄准他的太阳穴迅速来了一记偷袭,立即让他头破血流,不省人事。简直完美。
本来,我是想着斩草除根,把女孩也处理干净的,可是你偏偏死拽着我催我离开,被你妨碍行动的我只得无奈放弃,其实我能判断得出那个女孩是个正常的,没什么战斗力的弱鸡,或许你就能杀掉她,给你练手就刚好了。事后我想,或许是第一次杀人吧,我猜你究竟被吓着了,果然新手都是这样麻烦。
那晚我们离开山上的观景台许久,你还紧紧执着那块带血的石头,直到下到山脚在我提醒之后才匆匆将它扔到山涧里。扔的时候你还扮圣母喃喃自语:“她竟然会哭得那么伤心无助,我觉得,我做错了。”我都懒得吐槽你了,以后难道每杀一个人都要这样感叹一番么?神又不会因为这样就将你的罪孽一笔勾销了。
不过后来,你再没有在我面前这样慨叹过,果然那次只是因为第一次的缘故吧。
(二)
记得那十年以前,你和小然还都是十二岁的小孩子。照以往每一年冬天惯例,我带着你与我的妻子梅一同到骆家庄与我的好友相聚。本来,按以往的惯例是聚两三日就离开的了,可是偏偏那一年,却是多事之秋。城中先是发生了骇人听闻的9.30杀人事件,然后青石孤儿院的院长死于非命,前两件事的凶手还没有被找出来,你又被一个叫二七的孤儿捅伤,接着同一学院同一专业的某位学弟因痴迷某本野史上的造梦术而走火入魔,竟然在附近的古楼里偷偷用人进行所谓的造梦实验。
所以,当手头上的工作终于可以告一段落的时候,我便听从好友的建议,将你带去骆家庄住一段时间,先暂时远离城中种种的是非,也正好让你在相对和平一点的乡下好好养伤。你啊,从小就与好友家的儿子骆安然玩得来,一听这次能够在他们家住久一点,就高兴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城中的是非竟也追随着我们到了乡下。
那天是元宵佳节,附近的村落纷纷燃放烟火,寂静的夜空瞬间变得热闹非凡。这是你第一次在乡下过元宵,第一次听到烟火这么热闹的夜晚。那晚,小然想带你去附近的鸦鹊山上荒废的观景台看烟火,据说在那上面能够看见方圆几百里内所有村庄的烟花。本来梅还担心那么晚去山上,只有两个小孩,会不会不安全。可是朋友却笑着保证说,小然能护你周全。那时我也是心大,见你那么想去,又想到以往来骆家庄,哪次不是由小然带着你出去玩的,你们俩出去玩从来都是从朝到晚,常常夜晚八九点才归来,也从来没出过什么事的,况且,回到城市你就没有这样看烟火的机会了,这次我又何必扫了你们的兴呢?
当我随着众人上山,看见烟火下满手是血的你抱着小然在抽噎,心一下被提到嗓子上,不知道小然为什么昏迷不醒,更不知道你又受了什么伤。幸而到医院检查了之后,你并没受什么伤,也幸亏你联系120与其他人及时,小然也脱离了生命之忧,只可惜他脑部受了损伤,可能对他的记忆有些影响。
只不过事情的后续发展远远超出我的预料。按照你的说法,袭击你们的人是两个小孩,男孩约八九岁,女孩你一直没看清,但你猜测也应该与男孩的年纪差不大。可是你的这番话说出来没有人肯相信。是啊,小然的本事大家都是知道的,他从小习武,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附近村落的所有成人都不敢与之单挑,他怎么会败给两个七八岁的娃娃?
后来不知是谁,听说了前一阵青石孤儿院院长死的时候你也在现场,便添油加醋了一番,凭空生成了许多细节,最后将你推理成凶手,在犯事之后还将锅甩给另一个无辜的七岁孤儿。众人由此联想,以为小然也是你害的。他们说,正因为你和小然相熟,所以他并不对你设防,而你在得手之后故技重施,将锅甩给两个凭空捏造的两个小孩身上。而你没有在这次事故中受伤也成了他们眼中最不可推翻的铁证。这推论多么可笑荒谬。但究其起源是你一厢情愿去帮那个孤儿,所以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我最初默许你去帮那个孤儿到底对不对。
再加上我的好友,骆从义不是普通人。从义是洛神的主人,他的孩子骆安然便是洛神的少主。我不是江湖人,原本就对江湖上的种种都知之甚少,不晓得洛神对骆家庄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是依稀觉得从义一家在骆家庄里颇受敬重。这件事发生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得罪了从义家的人就相当于与整条村子的人为敌。当谣言被“坐实”之后,骆家庄就没有了我们一家三人的容身之地。
从义自然不相信是你动的手,可是他在一时之间也没法找出凶手说服处在愤怒中的众村民。
元宵节过后的第三晚,小然还躺在医院里,醒来了却记不起任何事。从义找到我说:“宇,你们回去吧,以后不要来骆家庄了,我怕村民趁我不注意就对你们不利。等小然好了我去城内找你相聚。”
可是后来又因琐事节外生枝,我不得已洗去了你脑海中关于骆家庄的一切记忆。那之后不久从义的妻子去世,他本人离开骆家庄,久无音讯。随时间流逝,在这几年间我们两家的缘分竟就彻底断了。
想当初我们两家交好时,梅还常常与我说,说看你可能会喜欢上骆家那小子,将来免不了要嫁与人家。现在看来你们的缘分就似元宵节上的烟火,美好而短暂,最后烟火变成尘埃飘落,它们都忘了彼此,只知道从此要在人间开始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