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不告诉她真相？”
无垠的花海中传来空灵的声音，九瑶静坐在花海中央，仰面灌了一口酒。
“我该告诉她什么？”九瑶问道。
“世间传言，聚魂灯制作的条件苛刻。可是你是最清楚的，它的灯引是什么，毕竟，你是第一个制作出聚魂灯的人。”花海中走出来一个人，她走到九瑶身边，坐在了她的对面。
“能做出聚魂灯又如何？不过是执念太深，痴之如狂，到底是镜花水月一场。”九瑶举着酒壶，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彼。
“阿瑶，三千多年了，你还是没能放下。”彼的眼中有些心疼，她是这片花海幻化的花灵，帮不了她任何的事情。
“放下？彼，你太看得起我了，怎么可能放得下呢？”九瑶举着酒壶，喝了一大口的酒，酒水顺着她的嘴角，滑过她的脖颈。
“若是能放下，那只九尾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守护十世而不离，又怎会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妖丹，又怎么会舍身化身聚魂灯芯。”
“可是，这世上并没有什么聚魂灯芯，她也永远不可能化身灯芯。”彼深深地看着九瑶，眉眼中有丝丝的忧虑，“你唯一告诉她的真相就是，制造出聚魂灯的代价是她无法承受的。”
她化灵几千年，就一直驻守在忘川，是九瑶造就了她。她陪了九瑶千年，亲眼看着她从痴守到绝望再到如今，谁也猜不透她。
“那本就是她的劫。忘掉，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九瑶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晶莹的酒液又填满了酒壶。
“别喝了。”彼心疼的看着她，伸手想夺过九瑶手中的酒壶，却被九瑶拦住了。
“世人都说，忘川之水，在于忘情。饮过最苦的水，才会明白，能忘掉的都不过是浮萍一歇。彼，你看，这忘川之水层层涌迭，被我酿了多少忘忧？此处蓬勃花海又被浇灌了多少忘川水？你忘掉了吗？”九瑶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悠长的叹了口气，“若是能忘，早便忘了。”
九瑶拂袖，半空浮现出一面水镜。琳琅此刻正在净心池中接受着最后的洗礼。
“她会死的。”彼看了看水镜中映着的人影。
“她总归是要赎罪的。猫又一族的族群之灭、严家几百口人命、以及因她而牵连受难的人，她的罪孽，光凭净心池是无法洗清的。”九瑶静静地说着。
“那你为何要让她去净心池？”彼对九瑶的做法有些不解。
“彼，你该知道的，净心池位于何处。天山脚下，天界必经之路的起点。天界那群人自诩为神，都以为自己洁白无瑕，设立了净心池，可是，这净心池水却来自于冥界第十八层地狱的无渊。无渊水本为黑色，若洗净罪孽则会褪为红色。天界之人自欺欺人，擅自施加术法，自以为无色才是洗尽铅华。呵，真是愚蠢至极。”九瑶嗤笑了一声，“净心池上的术法我看不过眼，而且，我答应过一个人，不会让她死。”
“如果你想，破坏一个净心池的术法轻而易举，又何须假借于他人。阿瑶，你骗不了我的。”彼轻轻摇了摇头，“你打算再做一盏聚魂灯吗？”
九瑶敛下了眉眼，微弯的嘴脸，看不出喜怒。
“没用的，我是无法替她做出聚魂灯的。你说的不错，她承受不了代价，也不可能做出聚魂灯，更没有必要。”
“那安梓烨本就不是凡人，他并没有真实的三魂七魄，待他在人界的最后一缕灵念消散，他自会回归本位。”
九瑶拉了拉裙裾，又继续说道：“那只九尾不是普通的猫又一族，实则是猫狸一族，而且是一只血统纯正的九尾猫狸。猫狸一族经过毁灭之灾后，仅剩东都豪狸君一脉了。”
“阿瑶，你……”彼欲言又止，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九瑶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水镜中的画面，猫妖琳琅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一步了。
阵阵黑气从她的全身渗透出来，她的衣物、发丝、皮肤，甚至是骨骼和神魂在墨色的池水中被腐蚀着，赤红色血水没入黑色的池水中，渗人的气息越发浓郁。
“她快撑不下去了。”彼说道。
九瑶摇了摇头，拎着酒壶喝了一口，说道：“你太小看她的情深义重了，她，还能活。就算她真的死了，也总有人会救回她。”
“她，究竟是谁？”彼问到。
“她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死。”九瑶淡淡的说着。
“其实，她说的未必是真。但是，一切皆有因果，说到底，时也，命也。”九瑶目光忽的有些深邃，“若非是她，也会有其他人干预，或者说，已经干预了。”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彼的眉心忽的一跳。
“真正的严家姑娘应该是做了交易之人，以自身一魂三魄为代价换取安梓烨归来或者是活着。而严府上下虽命丧于那猫狸之手，但是失去的魂魄却是另有其人。虽说那只九尾的缘故更改了安梓烨的气运，要遭受十世劫难，但是，他本就是入凡尘渡劫之人。十世劫难结束，本该皆大欢喜，可是，却半途被恶意插手更改了命途。”
“我有预感，这件事背后还藏有更深的秘密。至于这只九尾，不过是代人受过罢了。”九瑶轻轻勾起一丝浅浅的若隐若无的笑意。
“只是，东都豪狸君的后子后辈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能被利用的。”
“阿瑶，凡事又何必计较的这么清，你并不喜欢这样算计，何苦逼自己？”彼有些心疼。
“彼，说到底，我也只是肉眼凡胎，是个人。可是，这世间，却少有将我当人看的。我是三界六道之外的存在，所以注定没有我的归宿。只是，别人算计了我，我也不可能就这么被算计了过去，不是吗？”九瑶偏了偏头，一双明媚的眸子看着她，笑意却不达眼底。
“过了这一关，她会彻底脱去妖气，成为真正的九尾猫狸。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接她。”九瑶抬眸看了一眼水镜，继续说道，“至于安梓烨，他的魂魄本来就是假的，残存的灵念沾染了妖气，只需要净化他的灵念，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他就可以自己回归来处。”
“只不过，这，才刚刚开始。”九瑶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是先前清月带回来的那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