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喝醉的时候,是意识最浅的时候。那些清醒时不敢说出口的话,很大一部分借着醉意,才敢释放出来。憋在心里的真相,和烂在心里的秘密可以隐藏,但只有情不自禁流露出的爱意,是对这段隐忍而伤痕累累的爱情最好的证明。
对于江庭染来说,沈亦寒就像是她的酒。她不想碰,却不得不碰。她不想靠近,却总有无形的羁绊在不断的拉进两个人。
她想躲,却怎么也躲不开。
…
好不容易把这个烂醉的女人搀扶到了房间,看起来很柔弱没成想力气还很大,不断的手推脚踢,打在身上还是有些重量的。只是这个女人还是太瘦弱了,抱在怀里的感觉轻飘飘的,就像是怎么也抓不住一样,感觉随时会有离开他身边的感觉,也正是这个感觉,让他心慌让他失落。
他把江庭染小心的放到床上,拉过一旁的被子动作轻柔的盖在她身上,见她不再闹,便打算起身去换身衣服,好散去这一身酒味,这味道,实在是…让他有些受不了。他很少喝酒,也很少吸烟,他不喜欢毁灭自己身体的味道,因此平日里尽量不喝,除非迫不得已的聚会。因此他对江庭染的这一番醉酒行为,心里是隐隐有些不满的。女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怎么能不小心保护好自己,尤其是,身边还有那么危险的潜伏者,他不敢去想,如果今天他没有出现,她会遭遇到什么。
第一次,他人生中感到深深地后怕。
喝了太多酒,江庭染意识早已不清,因为身体的难受不安分的在床上扭来扭去寻求缓解,刚才熟悉的味道让她不住又要哭鼻子,手伸在半空慌乱的寻找什么,在触碰到沈亦寒手时,更是紧紧的拉了住,死活不愿意松开。
“嗯…别走嘛…陪我一下…你知不知道我每天自己一个人睡觉多害怕,我总是会做奇奇怪怪的梦…很可怕…”
沈亦寒无奈的叹了口气。
倾下身子,小心翼翼的为她抚去挡在前额的碎发,哄道,“我不走。”
江庭染却是哭了起来,让沈亦寒瞬间不知所措。
“可是你确实走了啊…你离开我那么多年…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有多难过,我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然后傻乎乎的摇了摇头,开始小声的自言自语,“不对,是我怎么这么傻,嘿嘿,我为什么要推开你呢。你还爱我的,对不对?对不对嘛,你说话啊。”
江庭染摇晃着他的胳膊撒娇,喝醉后的她,声音比平常更要柔软,带着女性特有的魅力,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沈亦寒无法继续听下去。
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爱的另有其人。而且,爱的很深…很深…
他不想承认,他对江庭染口中的那个男人,产生了莫名的嫉妒,熊熊妒火难以消解。
他甚至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和她之间又有什么样的过去,但越是这种她极力隐藏的情感,才会在喝醉后一一倾吐出来。再回想她平常刻意保持的距离,和醉酒后的这般失态相比,让沈亦寒的心,提起又落下,终还是不可溺在她静静流淌的眼泪里。
心疼掺杂着心酸,都混着江庭染胡闹的醉话,连带着他似有所动的心,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之所以怕爱上一个人,就是因为,怕这份爱可能带来的失控,和各种他无法掌控的意外。而且一旦爱上一个人,就注定自己要变得不再像自己,在她面前,你无法再逼迫自己做到冷漠做到无视做到不在乎,因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管控的东西。一旦心随了她而去,那他沈亦寒,就已经成为了最大的输家。
江庭染意识不清的抓着眼前的人,借着醉意才敢如此堂而皇之的释放自己多年来积压的痛苦和委屈。喝醉的她早已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和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她不自觉的想哭想抱怨想撒娇。
“我一点也不想做饭,我也不想打扫卫生…从前这些事情你都不会让我去做…你说过你会永远宠我,你甚至不让我靠近厨房半步…你为什么…让我在已经习惯你的保护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呢…”
沈亦寒根本没办法做到再听下去她醉酒后对另一个男人的表白。他承认,他嫉妒,但他却不敢承认,他开始那么在意她了。这份在意背后要背负的,他不知道是什么,但他愿意去试一试。
他温柔的替她掖好被角,不受控制的用手捋顺她额前贴附着的刘海,想迈出去的步子,却再度陷在她红红的小脸上,久久…不愿意离开…
喝醉了的女人一点也不好哄,还在不停的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都是诸如一些什么“不要离开我”之类的告白。
他终究还是听不下去,为了不吵醒她,尽可能的放低脚步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见她没再胡闹,轻轻关上门退了出去。
没有听到江庭染接下来夹杂着无数思念的轻轻低唤…
“亦寒,我好想你…”
…
清晨的阳光照射到床上,经着窗帘投射进来,在江庭染脸上映出一片光线,她迷迷糊糊醒过来,下意识用手背挡在眼睛上,阳光有些过度温暖,她不愿意立即起来,磨磨蹭蹭的翻了个身,虽是醒着,但闭着眼继续小憩了会。
躺了五分钟,她决定起床,刚坐起身子就哎哟了一声,下意识用手抚上头,“疼…”她一手撑着床坐起来,不停的用手揉着头皮,尽力去想昨天晚上喝醉了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但因为醉的太厉害,除了醉酒后的头疼后遗症,什么也想不起来,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她有些烦躁的摇了摇头,掀开被子,劝自己不要再多想,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觉得肚子有些饿,弯下身来找拖鞋。刚动一下,头又开始嗡嗡作响。
果然,她这体质还是不能喝酒,懊恼自己昨晚为什么要去赴约。再回想程木那张恶心的嘴脸,不禁胃里又泛起一股恶心。
她下床趿拉着拖鞋,揉了揉着惺忪的眼睛,想要出去先为自己倒杯水喝,再煎个鸡蛋补充一下能量。
刚开了一小道门,煎蛋的香味就顺着厨房穿过客厅飘到她鼻子里,她一路闻着香味,穿过客厅,来到厨房。只见厨房里,沈亦寒系着她那条粉色带着小熊图案的围裙,正一手自然而然的垂着,另一只手熟练的翻着鸡蛋,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她一眼,只是平静的上下打量,并没有说一句话,转而就收回视线继续煎鸡蛋,仿佛没看见她一样。
她有些不开心的嘟了嘟嘴,见他没搭理自己,识趣的返回卫生间去洗漱。
挤好牙膏,一边把牙刷往嘴里塞,一边盯着镜子里头发乱糟糟的自己看,脑海中不自觉的飘到三年前。那时候每次洗漱,沈亦寒都会在他旁边,替她挤好牙膏拿起牙刷递到手里,嫌她刷的不仔细的时候,还会直接上手,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口气强硬但手里的动作却格外的温柔,“江庭染,你怎么这么蠢啊!”
再想想刚才男人的态度,她吐掉一嘴的泡沫,愤愤道,“果然,人会失忆,但脾气不会。”
洗漱好之后,她重新回到餐桌,沈亦寒已经摆好了煎蛋和蒸包,还有用来养胃的小米粥。见她过来,依旧低着头吃饭,看起来并没有半点想要搭理她的意愿。她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坐下。
但碍于肚子咕咕的叫,是真的有些饿,便硬着头皮坐了下来。很自觉的夹起一个素包,正要往嘴里塞,对面的男人甚至头都没抬,低头为自己切了一块鸡蛋塞到嘴里,“想吃自己去做。”
江庭染不开心的撅了下嘴,小声说了声小气。见他这态度,故意把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放,委屈巴巴的回了房间,用力把门一关,气呼呼的重新躺回床上骂了句“神经病!”
此时坐在餐桌的沈亦寒,也一个人吃的索然无味,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鬼迷心窍的一大早起来为她做早餐,只因为昨天她醉酒后说的一句“我一点也不想做早饭。”但明明早餐就是为了做给她的,可当她坐到餐桌上,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到昨晚这个女人醉酒后对另一个男人的表白就妒火冲天,不自觉的发起火来。好好的一个早餐,就这么被他自己给毁了,索性自己也没有胃口吃下去,回房间换了衣服,径自出门去了公司。
一路上却还在担心,那个女人真的会乖乖听他的话不吃他做的早餐吗,那他一大早起来这么忙活是自己作践自己吗?
等红灯期间,他懊恼的锤了一下方向盘,几经纠结,还是掉头回了家。
而房间内听到沈亦寒出门的江庭染,小心翼翼的从房间探出头来,见家里确实没了他的身影,一路小跑到餐桌,为自己拉了凳子坐上来,因为着急,连拖鞋都没有穿。气鼓鼓的塞了一个包子到嘴里,嘴都被塞满了还是克制不住的控诉那个可怕的男人,“哼,不让我吃我就不吃吗?”
就在她津津有味的吃完第一个准备夹第二个包子的时候,沈亦寒正好推门进来看见这一幕,她躲闪不及,只能装作没事人似得继续坐在餐桌上,表情却已经极度尴尬了。
身后的男人却是邪魅的笑了。
见她一边吃饭,一边不断的揉着脑袋,他几乎是毫无思考的放下钥匙,大迈了几步,在她诧异的眼神里,不由分说的抚上她的头皮,轻轻的为她揉了起来。
再低头,声音竟是熟似三年前的温柔。
“还疼吗?”
江庭染愣了愣,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沈亦寒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暗笑了声,脸上却是依旧故作的疏离。
“一个包子一万块,记账。”
江庭染嘟了下嘴,没辩解,低声呢喃了句“我吃饱了”就想跑。
低头望去,沈亦寒注意到她没穿鞋,微微皱了下眉头,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已经伸手弯腰打横抱起来了她。在她因惊讶而瞪大的眼睛里,他别扭的撇开头,不自在的干咳了声,没有作任何解释的,抱着怀里的女人,送回了房间。
江庭染小脸通红的躲在他怀里,没敢挣扎更没敢动,只有彼此贴合的心跳声,不由自主的加快…
如此暧昧的情景,和如此亲密的动作,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再次靠近了一丢丢。近到江庭染都差点憋不过气来,沈亦寒却是笑了,比以往任何时候,眼神都要温柔。
两个人什么话也没有说,也没有做…
沈亦寒只是温柔的把她放在床上,半蹲下来拿过被她踢翻的拖鞋,小心翼翼的替她穿上,江庭染却是一直用手紧张的抓着床单,大气也不敢喘。
穿好鞋后,沈亦寒站直身子,再度弯下腰来用手替她揉了下头,看见她躲闪的表情和微红的小脸,偷偷的不被察觉的又笑了下。
这么暧昧的氛围被突然的手机铃声打断,江庭染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想要平复下心情,再去翻身去拿手机,然而沈亦寒快他一步,本意只是想递给她,但看到来电显示“阿阳”时,瞬间脸阴沉了下来。
阿阳,叫得还真亲切啊。
他黑着脸递给她,看见眼前的女人在接起电话后笑得一脸灿烂的样子就更生气了,索性停下手里的动作站起身,心里骂了句“白眼狼!”
听到江庭染提到吃饭两个字时,耳朵更是警惕的动了一下,脸色也越发的阴沉。
江庭染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抬眼望去,沈亦寒的眼神有些吓人,她不禁哆嗦了下,心有余悸的别开了头。
这个电话看来没有马上要挂断的感觉,沈亦寒开始有些不满,低头看了眼手表,今天还有个项目要去谈,本来是担心她特意回来,没想到反而更惹了一肚子的气,便二话没说,甩门而去,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那用力的一甩,震的江庭染手一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小声嘟囔了句,“莫名奇妙。”
忍着满肚子怒火的沈亦寒几乎是发泄般的甩门而出,等出了门回到车子旁,才稍稍能平复下来。径自开了门坐上车,没急着系上安全带出发,而是用力的深呼吸以调整气息,任由身子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手疲惫的捏了下眉毛。
有些懊恼。
真的是,差一点就亲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