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凉、纪凉，”许染不停地晃动他的身体，原本低烧的纪凉因着一下午的折腾终于转成了高烧。纪凉终于在剧烈的摇晃下，意识回笼。
“你终于回来了。”纪凉一直在等待她，可是每次睁眼她都不在。许染找出常备的医药箱，然后拿出温度计，纪凉的体温高度三十九度，许染准备背他去医院。
纪凉虚弱地阻止她，“不用，我先吃点退烧药，一会儿就好。”许染趁着他还算清醒，急忙冲了一杯退烧冲剂，纪凉迷迷糊糊地咽下泛苦味的白色粉末冲出来的药。
还好，比他想象中味道要好一些。在纪项湘的家里，李子染收拾的并不干净，他吃东西的时候总有顾虑，喝药也总是担心里面不干净。想来这或许也是一直未好的原因之一。
许染接过他手中的水杯，扶着纪凉躺下去，他全身的重量都支撑在许染一个人的身上。许染咬着牙把他平放下去，担心磕碰到哪里。
躺下后的纪凉并不安分，胳膊在空中胡乱飞舞，双脚也不知道在蹬向哪里。许染在床边坐着，帮他擦拭脸颊。她想起来了许世瞻小时候发高烧，差点得脑炎的情景。那时候爸妈忙着在外面生意，没空搭理他们两个。
她那时候还很小，不知道得脑炎是多么可怕的情况。带他输完液之后，只能听从医生的吩咐，一遍遍用酒精擦拭额头，连着一整晚许染都没有睡觉，直到第二天白天妈妈终于有空来医院看许世瞻的时候，才躺到医院的长廊上昏昏沉沉睡着了。
医院走廊的座位通常是三个连着的位子，许染害怕自己伸开腿躺着会影响其他病人家属坐在位置上等待。小小的一只蜷缩在一个座位上，把自己环抱成一个球。
许染的妈妈工作了一整晚也早就疲惫不堪，躺在医院陪护的小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幸好许世瞻的体温最后下降，成功康复。
平时总是与他作对的纪凉今天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颊上挂着两行清泪，不光是皮肤，嘴唇也泛着偏青的苍白色，整张脸看上去都十分颓丧。
许染充满母性光环地给他擦拭发烫的额头，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的纪凉死死拽着她的手，嘴里爸爸妈妈乱喊一通。
许染敛下眼中的情绪，纪项佑的去世带给纪凉的打击比她想象得还要大。纪凉平时也是这么爱做噩梦吗？
她像拍幼儿园小朋友那样，轻轻拍打纪凉的肚子，哄他入睡。
从未有过的触感与体验，坠入羽毛般的舒服，纪凉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模糊中看到许染被昏黄的小夜灯勾勒的曲线，满足而难过地叫了一声，“妈妈”。
这声妈妈不同于之前的呓语，许染温和地看向他，轻轻说。“快睡吧纪凉，一会儿就会好起来了。”
“嗯，”纪凉可爱的鼻音轻轻回复，满足地枕着许染另一只那毛巾的手睡着了。
看着纪凉睡熟之后，许染才轻轻放开他的手，帮他掖好被褥到厨房煮白粥，白粥加小菜是生病时最好的开胃菜。
没了胳膊与手的依靠，睡着了的纪凉不舒服地翻了个身，脸边突出来的肉肉挤在一团，整个人看上去更像个奶娃子。
许染看着他觉得好笑，轻轻唤他起来吃饭，“纪凉纪凉，快点起床吃饭啦~”
纪凉有起床气，并且十分不好叫醒，许染趁着他还没清醒的时候，轻轻捏了一把纪凉两边的软肉，嘟嘟Q弹的感觉，让人想再捏一次。
结果，越捏越上瘾。于是，纪凉在脸被蹂躏的感觉中清醒，睁开眼睛时还是许染一脸痴傻地边捏他的脸边笑的模样。
“你是不是傻子？”
多么熟悉的嗓音，许染震惊地与头脑清醒的纪凉对上眼，火山爆发世界末日的感觉。她尴尬地收回自己的魔爪，“我就是叫你起床吃饭，谁让你一直不起的。”
她小声地嘟囔了两句，然后把一张小桌子支在了床上。
“你就别下床了，虽然现在是夏天，不过屋里开着空调，万一一下床再把你吹感冒了。刚刚量了量，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不过还是再吃一包药比较保险。”许染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把饭菜端了上来。
“怎么又是粥？”纪凉皱眉，他已经连续很长时间没有吃到好吃的饭菜了，他想吃咖喱鸡肉饭，想吃炸鸡，想吃披萨，想吃牛排。
“怎么生病了还那么多要求？”许染轻轻弹了弹他的脑门，就像对待调皮的许世瞻那样，手一落下，她才想起来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弟弟，两个人双眼相望，气氛顿时变得尴尬。
“对了，你姑姑家怎么样？”许染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转移话题十分不生硬，非常nice。
纪凉一听这事情，脸色顿时就不怎么好。
“你怎么之前都不给我打个电话发个短信，问问我好不好，现在倒是想起来问了？”纪凉语气酸酸的，带着点小忧愁，“不好，过得非常不好。他们对我也不好，李子染做饭又难吃，住的地方又很窄，最过分的是他们居然让我跟李子染李子冰两个女孩儿住在一起。”
纪凉现在都不肯叫那个女人为姑姑，根据许染的猜测，李子染李子冰应该是纪项湘的孩子。
“我和那个李子染名字倒还挺像的。”许染呵呵笑了两声。
“是啊，你们两个的性格倒也都挺像。”纪凉吞了口粥看她一眼，果然还是许染做的饭合胃口。
“没我的日子是不是特爽？特快乐？”是的，纪凉十分在意这个问题。
“倒也不是”，许染担心刺激他幼小的心灵，“我们学校一直考试周，你知道吧，大学一到期末考试时间都特紧张，我想着她是你的姑姑，再者要是你有什么事情肯定会给我打电话，我才没想着问你，其实心里一直是很担心的。”许染信誓旦旦地点头发誓。
纪凉冷哼一声，“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我是不准备再过去了，明天你跟我去搬行李，以后你还是负责照顾我吧。”纪凉那理所当然高高在上的口吻，看着可真是欠扁。
“你姑姑姑父知道这事吗？”许染总觉得他们两人不会轻易地放过纪凉。
“他俩，早跑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纪凉满不在乎，他向来不会考虑那么多事情，在他的影响里，做什么事情都是很顺利的，他说要搬回来那肯定是要搬回来的。
“我担心他们两个会再次找上门，回来找个时间，我们搬到其他地方住。”许染是很谨慎的性子。
“我挺喜欢这样的地方的，”纪凉无语，他刚适应了一个地方就让他换其他的地儿，很不习惯的。于是他把自己在纪项湘家的所见所闻，全部复述了一遍，并且再三保证纪项湘一时半会儿没有能力来找他们的事情。
于是许染就决定，这个家依旧是要搬的。
“真是跟你说不清，”许染发现，纪凉出去这一趟，回来之后不似以前那么阴沉了，虽然还是喜欢与她拌嘴唱反调，但是幼稚里又多了几分天真。
“孟母为了教育孟子还三迁呢，我这次找地方就找个离你们公司近的，你要是跟那里签约了少不了要跑腿，这样路上也能省些时间。”
纪凉看着许染小嘴叭叭叭说个不停，已经微微凸显的喉结滚动了两下，“许染，以后我就叫你小妈吧，这样我们的关系也不用来回解释了，一听名称他们就闭嘴了。”
许染听到他的话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除开震惊，许染想到了十四岁第一次被叫阿姨时的感受，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这个名称纪凉上次叫是出于赌气，这次好声好气说出来，想必也是长大了。纪凉已经慢慢地在学着接受她的存在。
“好啊，只要你愿意就好，我没有什么异议。”为了显得自己很有母爱，她还配合着顺了两把纪凉睡塌的头发。
刘阿姨之前虽然也是照顾纪凉生活起居，可是又跟许染不同。刘阿姨不会关心他的学业，不会关心他认识的朋友，更不会像许染这样在他生病的时候拍拍他的肚子，在他头发乱糟糟的时候帮他梳顺头发，也不会在他生日的时候别出心裁帮他庆祝。
许染的关心让他无所适从又乐在其中如果可以忽视那点厌恶或许会更加完美，还不太理解情感的纪凉把许染对他的关心以及他心中的奇妙感受归结于母爱的伟大，如果许染愿意一直这样对他好，那她当他的妈妈他的监护人也没什么，董小七说的或许是对的。
纪凉默默地喝完碗里的粥，许染帮他把嘴角的残渣用纸巾擦了下来。恍惚中，纪凉又觉得眼前晃过了一幕，就是在黑暗隧道中奔跑却怎么都抓不到的那一缕，一闪而过又迅速消失，他也说不清那是什么东西，隐约中只是感觉那对他来说很重要。
不过现在的身体不允许他想东想西，纪凉躺回温暖的被窝合上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