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荷花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原来是家内衣专卖店，笑了起来，说：“难怪你不好意思。”
周吉憨笑着说：“我老婆身材就像你一样好，长得也漂亮，就是不会打扮，要不跟城里女人一样。我吧，有心要把她打扮一下，可是一来没钱，二来也怕她打扮得太漂亮了会招男人。一想，还是买内衣吧，反正穿在里面别的男人看不到。”
荷花就“咯咯”地笑了起来，走进了内衣店。周吉的样子就像是被她硬拉进来的，眼睛都不看那些花花绿绿的内衣，荷花问他想中哪一套，周吉就慌忙得直摇头说不知道。最后荷花做主，选了一套桔红的、带蕾丝花边的那种。荷花挑选的时候已经把感情投在了里面，她幻想着这套内衣其实就是阿辉给她买的。试穿的时候，看着这精巧制做的内衣将自己身材的凹凸之处体现得淋漓尽致，想像着阿辉看到自己这样时眼睛闪着的光，不由得笑了起来。
虽然仅仅只是几片布，价钱却比一件棉大衣还要贵，荷花有点担心周吉是不是舍得。没想到他二话不说，连价也没还，掏出钱就买了。显然，妻子在他眼里远远比钱更重要。
两人走出店外，周吉感谢了荷花，还说要请她吃饭。荷花这时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但想想买衣服已经担搁了一个多小时，时间不早了，就说自己已经吃过了。两人分了手，荷花再次茫然地走在街上，看街上行人一个个都匆匆忙的，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么无聊。她拿起手机，但还是放下来了。阿辉都没有打电话来，凭什么自己要打电话给他，闹得自己好像在求他一样。不打，坚决不打！
突然之间，荷花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阿辉，赶紧快走几步，果然，那是阿辉。荷花惊喜万分，想要冲上去给他个惊喜，却猛地停了下来，是阿辉不错，但他的身边竟然还有个女人。是的，自己眼睛没有花，阿辉和那女人有说有笑的。那女人的后背还粘着几根白丝线，显然是在纱厂里做的女工，看他们聊得正欢的样子，肯定认识了很久了。荷花鼻子一酸，眼睛就朦胧了，她擦了一把眼泪，悄悄地跟在了他们后面。只见阿辉和那女人进了一家精品店，那女人似乎在为阿辉买打火机，她不时地叫店员拿着各种款式的打火机，交给阿辉挑选。阿辉不时摇头，似乎都看不中。
荷花已经没办法再看下去了，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买打火机，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她缓缓地瘫在了地上。都说男人的思维是跟着身体走的，阿辉也没例外，三个月不见，他就已经有了新欢。该怎么办？荷花脑子里一片乱，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她回过头来，已经没有阿辉和那女人的影子了。再去找他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偷袭算是圆满成功，但这样的成功付出的代价太大，荷花宁愿自己是失败的。
荷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工厂里的。进了宿舍，突然一愣，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再一看没错啊，原来自己的床铺上已经铺上了新的被单，还有新的厚厚的被子，连散乱着的衣服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而昨天换下的脏衣服已经不见了，她跑到外面一看，已经被洗干净晒在那了。同宿舍的三个女工都出门了，荷花找不到人问是谁干的，突然想到了小马。小马是厂里的电工，风流成性，惦记着自己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自己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看，难道是他想用这一招来感动自己？她想了想，打了电话给小马，小马接通后，喂了一声，荷花正要问他，那边传来一个女人不耐烦的声音：“谁啊这是，快关掉！”荷花知道没必要问了，就挂了电话。
荷花坐在那想了半天，突然跳了起来，难道是阿辉？可是怎么可能，他那样懒的一个人，在家时从来不铺被子不洗衣服的，再说了，他不是正陪着别的女人逛街吗？思来想去，一咬牙，掉身价就掉身价吧，她给阿辉打了电话。阿辉似乎早就在等她的电话一样，第一声铃才响了一半，他就接通了，急急地问道：“你去了哪了？怎么不在工厂里？”
荷花也这样问他了。然后两人就解释，原来，因为意外停电，他们都想到去对方那里，就这样错开了。阿辉在荷花的宿舍里等了半天没等到人，看到床上很乱，被子又单薄，就去买了新被子铺上。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以为她上街去玩了，就也上街了。
荷花心里猛地一甜，问道：“你咋想到给我买新被子了？”
阿辉憨笑着说：“你的被子跟我的被子差不多厚，现在天冷了，我都有点吃不消，你就更别说了。没想到你也给我买了新被子，这么厚，晚上睡在上面一定不冷了。”
荷花就笑了起来，突然脸色一沉，喝问道：“我问你，你今天上街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啊。对了，在街上找你时，刚好遇到了一个老乡，她准备给他男人买个打火机，说是结婚一周年的纪念品，她一个女人也不知道选什么样的，就叫我帮她挑了。”阿辉说完，语气突然重了起来，说：“你还问我，你自己去了哪了？别说我不知道，有男人陪你买内衣了。他是谁？快说！”
荷花愣了愣，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一笑就止不住了，把那边的阿辉急得不行，连声吼道：“笑什么笑，我没有打电话给你就去找你，为的就是突然袭击，看你有没有跟别的男人勾三挡四的，没想到还真让我看见了。你知道吗，那时我甚至都听到了自己的心‘啪嗒’一声，似乎碎掉了。本来就想当场抓你个现行的，但给你面子没有当场揭穿。你快说，那人是谁？”
荷花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电已经来了，晚上七点肯定要加班。她说：“我们一起，现在，立即到那家内衣店门口见面。”
五点多钟的时候，两人在那里见到了。什么也没说，荷花投入了阿辉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了他。阿辉在她的怀抱中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爱，也是什么也没问，两人就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四周的人群纷纷向他们投来奇怪的目光，但两人似乎什么也没看到，就这样抱着，天地之间，仅有对方而已。
也许十分钟，也许二十分钟，两人同时松开了，异口同声地说：“晚上还要加班，我得先回了。”荷花把刚买的一个打火机放到他的手上，阿辉也把一套内衣放在她的手上。两人往各自的方向走去，一步三回头，直至看着对方的车子消失在视线中。天已经黑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开始闪亮了……
荷花拆开内衣的包装，一看，这该死的，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颜色和款式，和自己为周吉挑选的那一套是一模一样的。眼泪就扑通通地掉了下来，你没有变坏！
千里追捕
刘家昆在拉萨的一家小面馆里吃饱喝足后，从包里掏出了地图来，铺在还没有来得及擦拭的桌上看了起来。地图上有条小红线，弯弯曲曲地从四川的某个地界一直到现在这个位置。刘家昆拿出红笔来，在青藏高原的一个叫“索郎”的地方重重地点了一下。
从面馆里出来，刘家昆坐上了越野车，往目标开去。车子的前窗玻璃上贴着一张相片，那是个论年纪可以做他儿子的年青人，一脸的秀气，似乎还很腼腆，但刘家昆知道这个叫许志明的年青人却在当地一口气连杀三人，最后在警方的重重包围之中安然逃走。刘家昆从警二十多年，亲手抓获的犯罪分子无以计数，没想到这个许志明这么难抓。后来到了许志明家搜查时，才知道他是侦探小说的狂热爱好者，拥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
通缉令发出后，很快就收到拉萨警方的消息，说有人在当地见过许志明。但当警方去追捕时，但被他逃跑了。刘家昆立即带了两名警员过来，却不料还在半路上，生龙活虎一般的干警就被高原反应击垮了，刘家昆将他们安置好后，又单身上路了。
索郎是个像内地镇子一般的地方，在人员稀少的高原上算是人口密集区了，这里聚集了各个民族的人，藏、汉，蒙古族等，还有外国人，当然，也少不了从四面八方逃亡到此处的逃犯。许志明就曾在这里出现过。
刘家昆的车子停在一家饭店的门口，然后就拿着许志明的相片四处问询，但被问到的每个人都是摇头不知。这在刘家昆的意料之中，许志明不可能会时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但刘家昆可以肯定的是，许志明就在这个镇子上的一角躲着。因为来时的路已经被当地警方控制了，而索郎的其它方向都是荒无人烟的地方，许志明应该早就打听到了，他不可能会自寻死路。所以刘家昆并不着急。许志明在老家一定听说过“神捕”刘家昆的名字，当他发现是自己亲自来追捕他时，肯定会胆颤心惊，他虽然狡猾，但毕竟还嫩，迟早会憋不住的，到时就是他归案之时。
一连几天，风平浪静的。当地来协助的警员倒有点憋不住了，这天对刘家昆说：“刘局，我们干脆对索郎进行全方位搜查吧，这家伙是个大炸弹，保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爆炸。”
刘家昆摇了摇头，说：“不好，这样一来，居民更是人心惶惶了，还有那么多外国人，要都跑了，大家生意怎么做？许志明虽然是个大炸弹，只要不引爆他，他就是个铁疙瘩，你要逼急了，还真说不定狗急跳墙，轰一声，爆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年青的干警有点气恼地说。
刘家昆笑了笑，说：“我敢肯定，他现在一定知道我来了。不出三天，他就会主动出现。”
然而一直到三天后的晚上，许志明也没出现。刘家昆住在饭店里，正在思考到底什么地方出了差错，突然听到外面有汽车发动的声音，听这声音像极了自己那辆老越野，一激灵，奔到窗子那往下一看，果然，是自己的车子，这会儿却被人发动了。偷车的人伸出脑袋，往他这边看来，笑了笑，冲他打了个飞吻。是许志明！刘家昆一声狂叫，飞一般地冲下楼去，但许志明已经带着车子跑得很远了。刘家昆没有任何停顿，掏出工具，打开旁边的另一辆车子，打上火，追了上去。
百密一疏，算到了许志明会憋不住，却没想到他会偷车往无人区开去。以越野车的速度，如果不出任何问题，应该可以在三天之内穿过无人区，然后再走上一天的路，就可以到达国界线了。
刘家昆开着车子走了一段路后，才发现自己撬开的这辆车是当地警方的警车，其实也就是普通的越野改的，连通话功能也没有。想到通话功能，刘家昆这才发现自己走得匆忙，手机没有带，无法和当地警方取得联系，但现在回头去通知显然来不及了，只能追下去。他看了看油表，还好，油是满的，自己那辆车却只有一半的油，只要追下去，总能把许志明追到的。幸好这是在晚上，许志明显然也是不熟悉路，他只能打开车灯，刘家昆追着灯光而行。
追了几个小时后，许志明始终无法甩开刘家昆，有些心急了，突然，他关掉了车灯，旷野之中，刘家昆一下子失去方向，只能将车子停下，熄了火，仔细聆听许志明车子的声音，隐约听到那边有轻微的发动机声响，刘家昆立即打上火，向那边追去。正走着，突然发现左边有灯光，没有犹豫，立即转变方向追去。这回那灯光居然没动，刘家昆隐隐地觉得有什么不对，却不知道是哪里不对，直到走上前去，才发现那灯光竟然是两个手电筒！而与此同时，后面很远的地方转来发动机的声响，这才知道中计了。许志明一定是刚才熄了火之后，在刘家昆聆听时，拿了手电筒下车，走到这里来，打开电筒，吸引刘家昆的注意力，然后又退回车上，等到刘家昆发现上当时，他已经发动车子往那边走了。
“该死！”刘家昆咒骂着追上去。这一停顿的时间，把本来已经很近的距离又拉远了很多。
朝霞从天边升起时，刘家昆已经失去了许志明的踪迹。他不时地下车，查看地上的轮胎痕迹，老越野已经奔波数千里，轮胎的纹路与众不同，虽然这方法很麻烦，但只要路是走对的，许志明就跑不掉。
果然，半个多小时后，刘家昆看到了自己的老越野，此刻它正静静地在那里，一动不动，刘家昆算得不错，老越野的油应该是耗尽了。那么许志明呢？刘家昆并没有急着下车去查看，而是转着老越野转了两个转，没有看到许志明在里面。然后又来到车后箱，从窗口中伸出一只手，打开，里面没人。许志明应该没有逃远，就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刘家昆开始以老越野为中心，进行搜索。
搜索的过程很简单，在刘家昆开了不足一公里时，就看到了前面有一个人正在狂奔着。虽然是在逃跑之中，但许志明并没有慌不择路，他走的方向是一片大石头之中，车子是无法开过去的。刘家昆只得下了车，跟着跑过去，但脚刚触到地面，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然一黑，一跟头栽倒了。是高原反应，刚才在车里没觉得，下了车后却发作了。刘家昆使劲地深呼吸，前面的许志明开始由模糊变得清晰了，他努力地撑起身子，追了上去。
刘家昆的胸口像是压着大石头一样，口鼻并用地呼吸着。前面的许志明显然也支撑不住了，已经能够听到他粗重的喘气声，终于，他往前一栽，然后艰难地想要爬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刘家昆想要扑上去抓住他，身体却怎么也不听话，他弯下腰来干咳了一会儿，声音像抽风箱一般地说：“跑啊，你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去！”
许志明也无力地摇了摇手，说：“不跑了，跑不动了。”喘了一会儿粗气，又说：“我杀了人，要逃跑没办法，可你说你一个半老头子了，何必吃这种苦！”
“废话！我不吃苦，你还不幸福了！”刘家昆抹了抹嘴角边干呕出的唾沫，说，“跟我走吧！”
许志明往地上一躺，四肢大开，说：“我一步也走不动了！就让我死在这里算了！”
“你别装死，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走得动！”
“真走不动了，要不你背我走！”
刘家昆骂道：“你想得美！”却还是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将许志明扶起来，背在了肩上。才走几步路，又“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休息了一会儿，又接着背，许志明突然在他肩上“呵呵”地笑了起来。刘家昆恼火地说：“笑个啥！有本事你背我看看！”许志明说：“不是，我不是笑你这个，我是因为想起了我爸爸，小时候我最喜欢他背我了，有一次他像你刚才一样，把我给摔倒了，我大声哭，他忙买来很多吃的东西给我……”
刘家昆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这里到汽车的距离只有短短三十米，但刘家昆背着许志明走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这才走到车子旁边。刘家昆只觉得头昏眼发，眼前金星直冒，最难受的是肺，无法呼吸，他颤抖着手去打开车门，但这个在平时不费吹灰之力的动作此刻却显得如此之难，最终，他再也无法撑住自己的身体了，倒在地上。此时，同样摔在地上的许志明却一骨碌爬起来，越过他的身子，打开车门，闪电般地点上火，“轰”一声，走了。
许志明用计消耗了刘家昆的体力以及给自己足够的时候恢复了体力，他开着车子，只想着随便往哪个方向走，只要甩开刘家昆就行。但开了不到二十米时，却又停了下来。这里荒无人烟，把刘家昆甩在这里，他只有死路一条。因为自己喜欢看侦破小说，所以对现实中的神捕刘家昆异常崇拜，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犯了事，他依然还会将他当成偶像。
许志明在车子里想了又想，下了车来，想去扶刘家昆，但想到他以后还会不死不休地追捕自己，又害怕地上了车，只一眨眼间，却又想到刘家昆会因此而死，还是下了车。这样上来下去几回后，他终于咬了咬牙，做了决定：先把刘家昆扶上车，用他的手铐先铐住他，然后扶上车去，等开到有车子经过时，就把他甩在地上。他走了上去。刘家昆还在地上喘息着，见到他来，眼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
许志明说：“我是贼，你是兵，你抓我天经地仪，但我不能看着你死。”说着，他把刘家昆背上肩，这时才知道刘家昆刚才背他时是多么痛苦，高原之上，一个人走已经是不突然了，还要背上一百多斤的重量，根本就是举足维艰。许志明很快就觉得四肢无力了，但还是强撑着，走到汽车旁边时，他像刚才刘家昆一样，扑倒在地。
这时，刘家昆却一跃而起，抓起他的手来，“喀嚓”一声，将他铐了起来。许志明半天才反应过来，跳起来怒道：“你……你竟然……早知道这样，就不来救你了！”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刘家昆竟然这么快就用了自己的方法来对付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