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余起无情地撵走了妄图蹭睡的夏骆,并丢给他一袋垃圾作为“送别礼”。
小区里木兰花树的宽大绿叶上盛着雨水,显得苍翠欲滴。外面天色暗暗,乌云翳翳,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腥味。
貌似还要下雨。
“值得吗?”临走前许将回首问,音量不高,透着浅浅的无奈。
许将不是夏骆,他执意要来看看,哪里仅仅是因为好奇心呢?只不过是,他担心她。
在许将的记忆里,余起看上去散漫随性,但他知道,她骨子里是如火般的张扬恣意,一生最讨厌被所谓羁绊禁锢。
小时候,许将刚搬至新家,他在院子里修剪花圃,突然看见一边的墙头上冒出一个脑袋,吓了一跳。
那时余起留着长发,额头青了一块,眉眼精致,带着稚气,但她神情冰冷,很不耐烦。她看见他也是微微一愣,旋即扫了眼四下环境,直接单手撑墙,动作极为利落帅气地从隔壁翻了过来。
那时余起刚被余父批过,心情恶劣,但仍十分有礼貌地冲他说:“打扰了,借过。”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女孩子漂亮的身手又吸引了许将,见她要走,忍不住说:“喂,我这里有刚做好的糕点,要不要吃?”
余起停下脚步,看了看石桌上的糕点,估计是渴了,走过去喝了杯茶,然后冲他说:“谢谢。”
后来两人慢慢就熟了起来,许将了解到以前这里没住人,余起被罚禁闭时经常翻到这里,然后出去。
许将问余起为什么被禁闭,余起看着他,上下打量一眼,故意阴恻恻地说:“因为我有暴力倾向。有时候忍不住想打人,尤其是你这样男生。”
刚开始许将还会被她的表情吓到,后来就没什么反应了。接着他淡定地问她为什么打人,年纪小小的女孩子满不在乎挥挥手:“我做事一向随心,没什么理由。”
后来,他知道,她打的那些男生大多是高年级的混混,经常欺负低年级学生。
许将到现在还记得,当他问余起不怕被发现,回去会被罚的更重时,女孩子唇角一勾,桀骜嚣张:
“让我傻乎乎地在房间呆三天?”
“不可能,除非我愿意,不然没什么能困住我。”
回忆结束。
声控灯昏黄的光洒在清隽的眉眼间,衬得许将眉目愈发温润如玉,他看了看余起旁边的懵懂少年,眼里浮上一层忧虑。
而如今,她却愿意画地为牢,将一身桀骜全部禁锢在骨血里,分毫不外露,而这样——
你真的喜欢吗?
明明你自己才十七岁,却背负着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牵着另一个人的手,一个人走两个人的路,想将他带出枯色世界,而这样——
真的值得吗?
余起知道许将的担忧,也知道许将在为她不值,她能理解。
上辈子的事情只有她一人知道,而她却无法述之于口。
良久,余起微微叹了口气,一如往年:“许将,我做事一向随心,没什么值不值得。”
“况且,”余起笑了笑,那瞬间眼里光华流转,容光几近璀璨,“我不悔,便是值得。”
值得吗?
重生后的余起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答案很明了——
世间少年千千万,在为她烈火焚身粉身碎骨时,仍笑着唤她的人,仅一习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