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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母爱,是一场又一场的辜负

没有母亲的母亲节

又是一个“母亲节”,没有母亲的母亲节,思念就被心酸浸泡成了悲痛。

还记得您在的时候,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送给您精心准备的礼物,而那时的您,总是一脸嗔怒,会训斥我“过日子要细水长流”“胡乱糟蹋钱”。

妈,您的节俭一直影响着我,任何时候,我既不会炫耀般大手大脚,也不会随心所欲地去挥霍。只是,对您,我就不由自己了。

您的生日,我总要定做很大的蛋糕,您吃不惯也不喜欢吃奶油味的东西,七八十块钱买的蛋糕,在您看来,简直就是纯粹的浪费。您看着就来气,就数落我:“真不晓得你的脑子咋长的,花钱贵还难吃,——不如买几斤油,还能吃俩月。”

尽管如此,我还是坚持要买,我固执地认为那就是吉祥就是祝福,是生日缺少不了的必需品。我只希望我的母亲和别人的母亲一样幸福,包括过生日。

您常常说我是“挣一个钱花两个钱”,我的“不会过日子”也就常常惹您生气。

还记得旅游回来,给您买了个簪子,很漂亮的,可您就因为不能接受几十块的价格而不悦。“就我这几根烂头发,还配用几十块钱的簪子?——钱多得烧包了……”

妈,不要那么卑微,对于一个含辛茹苦养育子女成人的母亲来说,世界上任何珍贵的饰物都会以被您拥有而深感幸运。也许真像您说的,我就是“死脑子一根筋”,我只希望我的母亲和别人的母亲一样幸福,别人母亲拥有的,如果可能,我就会自作主张帮您实现。

夏天,纯棉的、冰丝的、各种款式的衣服,一套一套,我就给您买回来。您便唠叨起来:“傻女子,纯棉就是粗布,多少年前咱都时髦了。——农村地里炕上都是土,穿啥都一样……”

您中风之后身体不便,磁疗器、洗足器、拉力器……保健锻炼的,我也都给你买回来。

妈,我不遗憾自己没有给您带来荣耀,我只抱歉没有更长久地照顾好您。今天,又是一个“母亲节”,我的爱却不能向您流淌。

您走后,有些原本遥远而生硬的词句才从书页间走下来,“子欲养而亲不在”“悲痛欲绝”“心碎欲裂”……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了理解所带来的彻骨疼痛。

还记得儿时的滑稽事:

“来,婶婶也叫我娃吃个好东西,——香蕉!梅梅她舅从西安带出来的。”我和梅梅正在院子里玩,梅梅妈拿着个东西在我眼前晃,月牙状,黄澄澄的,都能闻到香甜味。梅梅抢过去帮我剥开,我咬了一口,真香!

津津有味地吃了快一半时,才想起了您,手里紧紧攥着半截香蕉,一路急跑着回家。结果,摔了一跤,磕在了台阶上,一颗门牙被撞断了。我就是想让您也尝尝香蕉的味道,只是心太急了。

“我娃就是没有半截牙都是最俊的,那半截牙太爱妈了,跑走了给妈找好吃的去了。”您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半截门牙的难看,“以后吃啥都不要想妈,我娃吃了就是妈吃了。”

事实上,长大后的我,还是觉得啥好吃就想让您也尝尝。

上大学时,我习惯将每月发的饭票菜票先抽出来一些攒着,——饭票菜票可以在学校的所有商店像钱一样买东西。

每次放假,提前几天,我就整理积攒的饭菜票,全部买成各种食品,常常塞满两大包,都是带回去让您尝的。您就训斥我说,妈口粗得很,好东西叫妈吃就是糟蹋,——吃啥还不是为了填饱肚子?

每新开一家购物超市,我都会看看有什么新的好吃的食品,挑选一些让您尝尝……

妈,我一直在检查自己,究竟哪里错得离谱才让您宁愿舍下我而离开这个世界。我一直这么细细地回忆,回忆的结果是觉得自己还算个听话的乖女儿。可是……可是您还是离开我去了那边。

是对那边的外婆、外公、二哥太牵挂了,放心不下?我宁愿相信是这个理由。

母爱,是一场又一场的辜负

是本闲书,随手一翻,蹦出一句“母爱,是一场又一场的辜负”。

刺目,伤心。掩卷,潸然泪下。

是的,掏心掏肺的付出,不等转身就被辜负。不变的,是依旧执着的付出,即便转身落泪,还是笑着付出。这个一直被伤害的固执的付出者,就是那个被称作“母亲”的人。

四十多年前。大门口一溜排坐着三个小不点,就那么眼巴巴地等着巷子东头出现一个身影:拎着笼或者背个包,远远地就冲着我们挥手。

——除了外婆还会有谁?我们等的是笼里包里的好吃的。

记忆里,只要进了我家的门,外婆从不歇息。给我们裁剪缝制衣服,一张一张地贴袼褙,一双一双地纳鞋,一匹一匹地织布……外婆满眼都是活儿。也是后来我才知道,或许因为老往我家跑老给我家拿东西,舅妈一直跟外婆闹别扭,连舅舅也不给外婆好脸色。可外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脚,老往我家跑。外婆家顿顿都是麦面馍馍,我家连红薯馍玉米糕都吃不饱,那时的我就是想不通,外婆咋不爱吃好的?

记忆里,没见过母亲照顾外婆,只有外婆忙不迭地为了我们吃饱穿暖而忙活的身影。我们长大了,事儿自然就更多了,母亲也就更忙活了。

外婆病重时,赶上哥哥遇上车祸,母亲陪着他;外婆病危时,赶上大姐在医院准备生产,母亲陪着她。是的,母亲牵着挂着永远放心不下的,总是她的孩子们:哪怕自己已苍颜白发,孩子们正身强力壮!

——母亲只能涕泗横流地拍打着外婆的灵柩,无法原谅自己的自私!

二十年前,我也做母亲了。贫血,又是剖腹产。

母亲不让我抱儿子,怕累着我;不让儿子跟我一起住,怕吵着我;甚至霸道到喂奶粉给儿子吃,说她女儿干瘦干瘦的,那小家伙咂的不是奶而是她女儿的血!

我跟母亲的战争就此拉开了序幕:我说,你多嫌我儿子;她说,你儿子累了我女儿。我说,我娃不要你管;她说,我才懒得管你娃我只想管好我娃。我说,好东西我娃吃了就行了;她说,你娃是娃我娃也是娃……

战争的结局只有一种——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诉着母亲不疼爱我儿子的“斑斑劣迹”,母亲只是小心地赔着笑不停地向我道歉,说“我错了还不行”,说“月子里不敢生气不敢哭,对身体不好”……

儿子在省儿童医院住院时,已经半身不遂的母亲竟然奢侈地雇了辆出租从乡下赶到省城。只是为了当面说句“我娃甭怕,有妈哩”,递给我她攒的三千块钱。

母亲病危时,我陪着儿子输液,放心不下不忍走开。

在医院昏迷了三天,我赶到时,母亲已经彻彻底底地走了。

拍打着母亲的灵柩,我不能原谅自己。就是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跪在外婆灵柩前的母亲,——我们何以自私得如此相似?

莫非,母爱,真的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辜负?

我捂住了自己的脸,可倔强憋屈的泪,还是从手指间滑落……

给母亲泡脚

专职的母亲,业余的儿女。

——题记

开始供暖的第二天,我叫了辆出租,特地将中风在床的母亲从乡下接到城里。

儿时的记忆里,母亲一直用她那并不高大的身躯为我们遮风挡雨御寒送暖。而今,疲于工作忙于家庭的我,也只是在冬天将她接到有暖气的城里,让她的冬天能够温暖些。

60多岁的母亲边看《三娘教子》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外婆如何辛苦地抚养她和舅舅们的事。我接了盆水,准备给母亲泡脚,手一试,有些烫,想再加冷水时,母亲却连声说:“行了,行了,洗吧,洗吧。”

脚板、脚后跟都结着厚厚的茧,还有道道裂纹,我来回搓了几次后,手硌得疼。不过,水真的有些烫呀,——是母亲怕麻烦我,还是她的知觉真的已经麻木了?

母亲的脚,给我留下了太多太多酸酸甜甜的记忆——

小时候,雪后和母亲一起出门,总喜欢跟在她后面:小心地踩着母亲那大大的脚印,满心里都是安全和温暖,脚印深深浅浅一串串,笑语轻轻盈盈一串串……

上中学了,12块学费,家里翻箱倒柜只凑合了4块8。“妈给我娃借去。”母亲说着抬脚就要出门。我说“我也去”,——只有看到母亲借到钱我心里才会踏实。“我走得快,你跟不上的。”母亲很不耐烦地说,我还是跟在她后面。母亲大踏步地往前赶,似乎就是为了甩掉我。“我要到邻村你姑家,呆在家里好好看门。”母亲回过头冲我摆摆手。晚上快10点,母亲才进了家门,笑容里却掩饰不住一脸疲惫。

我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母亲和父亲说话,听到说我,就来了精神。“我今儿出去借钱,”母亲先开了口,“死女子要跟着我出去,我就没叫她跟着,咱做大人的把日子过成光景了,低三下四丢人现眼,叫娃看见也难受。”

那一刻,泪水从我的眼角滴落到枕头上……

父亲一直身体不大好,母亲除了照管我们兄弟姐妹还得时不时照顾父亲。我们越来越大,上学的开销直线飙飞,地里那点收入远远不够,母亲就趁着农闲时节跟着村里的男人们到建筑工地供匠挣钱。每每回到家里,母亲给我们做好饭,就瘫坐在椅子上一口也不想吃。休息一会儿,端来一大盆洗脚水,泡一会儿,就拿磨脚石使劲地搓着,发出很大的声响,——盆里尽是泥土。

这,就是我的母亲,我的为了生活而失去性别的母亲。

给母亲泡脚,泡出了苦涩或温馨的往事。

电视依旧开着,很热闹的画面。而母亲,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一脸舒心。我不停地搓着这双苦难的大脚,直搓得我泪水涟涟!

给母亲泡脚,还是在她中风后已无法自理时开始的。母亲一向是很要强的,记忆中,她从没生过病,即使全家人都病倒了,她也能撑着照顾好每个人。起初,母亲一点都不习惯我碰她摸她替她干活,在她所有的努力都宣告失败之后,才勉强接受了我的帮助。

问她“舒服不”,母亲显得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习惯于照顾别人却不习惯被人照顾的母亲。

记忆里,母亲似乎喜欢把自己搞得很忙很忙,每逢下雨不能出去劳作时,母亲就显得很烦躁。父亲说母亲生就劳苦命,不会享清闲。母亲却说,一睁眼就得花钱,干坐着心里不实在。她甚至对老天爷发牢骚:就知道下、下、下,不停地下还叫人活不活?

印象极深的一次,母亲说,今晚好呀,停电了,啥也干不成了,能美美看一晚电视了。刚说完,她自个就先笑了。

为了生计,母亲总是在岁月的风雨中不停地奔来走去,——那是一双闲不住的脚啊。

母亲脚板大,踩得稳,干活时背着还不会走路的我,抖着晃着像摇篮;母亲脚板大,走得快,甩开身后的我,怕我承受难堪与羞辱;母亲脚板大,力气足,挑起本该属于父亲的担子依旧浑身是劲!

给母亲泡脚,我似乎又回到依靠母亲的过去……

母亲的信

多少次搬家,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个盒子,盒子里有一叠信,是二十六年前上大学时母亲写给我的。

母亲是数学教师,写信就像上课一样,没有闲话,简洁明了,直奔主题。一封信一个主题,也是她上课的风格——一节课一个知识点,讲透彻练扎实。

第一封信源于我一直很懂事,舍不得花钱,母亲怕我因为舍不得花钱而委屈了自己。

“……大人撅着屁股辛苦挣钱就是为了自家娃娃能舒坦地花钱,你一直很懂事很节俭,绝对不会乱花钱的。现在妈给你写信,就是要告诉你,挣钱的目的是为了叫人更好的生活,不是为了看为了攒……该花的钱必须花,出门在外,宁叫钱受委屈不要叫人受委屈……”

看那封信后,我才报名参加了收费的吉他培训班。当然,我的懂事我的节俭并不会因为母亲的一封信就丢失了,只是我开始学着用合理的钱做合理的事。我也明白了母亲的话:挣钱,是为了让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第二封信同样是母亲的担心,她害怕我过于懂事,怕我遇到啥事都独自扛着。

“……没事不惹事,遇事不怕事。你是妈的娃,摊上啥憋屈事第一个想到的,都应该是妈……要是你遇事独自扛着,不给妈说,就是把妈关在了你的心外面,就是不信任妈,就是伤害了妈……”

这一点,母亲有点多虑了。她做过我的老师,我一直很欣赏母亲为人处世的能力,当然会自觉地与她沟通的。我的成长中似乎没有叛逆期,跟母亲沟通的一直很顺畅。

第三封信是母亲担心我不适应新的环境,怕从小村里走出去的我自卑。

“……生活在乡村,你没见过没经过的事肯定很多很多,你偶然因为不懂而做错什么也是很正常的,不要因此怪怨自己……不要害怕人看不起咱,咱用时间用事情擦亮别人的眼睛……不要怕人下眼看你,你站得高了,人自然得抬头看你……”

进入大学真的有很多的不适应,最大的不适应是心理:面对家在不同城市的同学,自己真的像个幼儿园孩子,从未有过的自卑长得蓬蓬勃勃以至于快要捆绑住我的脚步,遮挡住我的眼睛。母亲的这封信,让我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开始寻找能垫高自己的可能。当我的文章一篇篇发表时,大片大片的阳光洒在了我的身上,我找到了生疏已久的自信。

第四封是母亲的回信,我给她说自己在学生会参加竞选失败的事,她很不放心,收到信的当晚给我回了一封。

“……摔倒了不要紧,摔倒的样子多难看也不要紧,爬起来的姿势也不要紧,要紧的是你爬起来后怎么做……摔疼摔破摔流血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不敢总是在老地方摔疼摔破摔流血,吃一堑得长一智……总结教训比积累经验重要多了:成功的方法很多,摔跟头的原因往往是相同的……”

是的,诚如母亲所说的,我就是在一次次摔跟头中慢慢地改变着自己。

第五封……

我喜欢翻看母亲的信,特别是在母亲走了后。翻开母亲的信,满纸都是母亲的叮咛。

“……打个颠倒,啥事都能想通。你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事,不要强迫别人接受。将心比心,都是一个道理……”

“……记住,凡事有来就有往,不要把事情老搁在自己心上。要学会忘记不愉快的,让自己一直快乐也是一种能力……”

转眼母亲已经走了八年,每每打开母亲的信,好像她就满眼是笑地站在了我的眼前。

——有母亲看护着,我怎能走不稳脚下的路?

1970年的记忆

在收到舅舅的来信得知外婆要来看我们的消息,母亲表现得很是奇怪,奇怪得让我有点害怕。

她一会儿紧紧地搂着弟弟,噌着弟弟的脸蛋儿,满脸是笑:“柱子,我娘要看我了,你外婆要来看你了。真的,真的要来了,马上就来了。”一会儿又松开弟弟,用手背抹着泪花花,顾自唠叨,“咋办呀?这日子过的,都是窟窿眼,遮不住的丑!咋办呀……”

母亲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脸上挂着泪,看起来却像笑,真是滑稽。我从来没见过母亲那副表情,遇事她一直很镇定的。记得一次我从沟边摔下去折了腿,被别人背回了家。母亲非但没有表现出一点惊慌,反倒戳着我的额头骂道:“沟能走还是能跑?自家走路不看,活该。”只是外婆要来,她至于吓成那样?

看着母亲那表情,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弟弟干脆咧开嘴巴大哭起来。

我赶忙搂着弟弟哄他:“外婆来了,咱们就能吃到好东西了,就不饿了……”弟弟啃着手指头,哭声才渐渐小了下来。

母亲在院子里转着圈,似乎看啥都不顺眼,嘴里嘀咕着“这烂屋子,这烂屋子”。一向总忙于活计的母亲,好像一下子对干啥都没了兴趣,只是焦躁地转着圈儿,晃得我眼花。父亲刚一进门,一向很镇定的母亲突然像疯了般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嘟哝:“我娘要来了,咋办哩,我娘要来了……”

好像外婆要来看她就像天要塌下来一样可怕。父亲扶着母亲的肩说:“怕了就不来了?别怕,有我哩,我给咱想办法。”

我们就开始为了迎接外婆而准备。就像过年般,每个房子及院子里的各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母亲打发我拿着洋瓷碗出去借麦面,我兴奋得能跳起来——

那时,很多人家吃的主要是红薯,早晨红薯块熬稀饭,中午红薯面条,下午红薯馍馍就着炒红薯丝。红薯吃得人一开口,就是一股红薯的酸味儿,连放的屁,也是酸酸的红薯屁!我们家虽不至于此,也多是杂粮。也只有来了金贵的客人或是过年,才吃得上白白的麦面。

我拿着洋瓷碗,雪花婶家,二狗家,杏花姨家,我从各家借了一碗面。捧着那盛着面粉的碗,我的手一直在打颤:外婆来真好啊,外婆来就可以吃上过年才能吃到的麦面了!我皱着鼻子闻,也没闻出面粉的香甜味儿。很是遗憾,唉,要是变成一只洋瓷碗,多好。

父亲还借了天柱叔家的大桌子、顺锁伯家的大立柜摆在我们家,我们家一下子就变得很阔气。

——外婆来真好,家里整个都变了。

那会儿,我只有一个想法,外婆来了就不要走了,我们天天都可以吃麦面,爬大桌子摸大立柜了。

父亲借了生产队的牛,驾着车,我们穿戴得整整齐齐就像过年般去十里外的镇上接外婆。

记得外婆来的第一顿饭,母亲做得很费心:

一碟豆腐拌小葱,一碟炒洋芋丝,一碟炒青辣子,一碟凉拌红萝卜丝,一碟凉拌白萝卜丝,一碟凉拌红白萝卜丝,白萝卜叶在开水一焯又是一碟凉菜,中间是一碟炒鸡蛋,饭桌上一下子就摆了八个碟子。

那天母亲擀的是面条。面条很薄很薄,挑在筷子上真的可以看见蓝天白云。绿绿的菜叶儿添在锅里,看着都好吃。

母亲先给外婆舀了一碗,是稠的。我们的呢,面条少汤水多。

咋给娃娃舀了那点?外婆问。

天天都吃,不爱吃,吃不完就糟蹋了。母亲说时瞪了我们一眼。可弟弟却说“不是——”,我赶紧狠狠地踩了一下他的脚,他直接大哭起来。

我笑着给外婆解释,我把弟弟撞了一下,就疼得胡喊叫哩。

也就是那次以后,我有了个艰巨的任务,快吃饭时就带着弟弟在外面玩,省得他不一小心露馅了。那种难受劲,甭提了,我只想一脚把那小东西踹到村头的池塘里去。

晚上,外婆跟我母亲坐在炕上闲聊,我在写作业。一转头,看见弟弟竟然用小刀在桌子上划道道,我一巴掌扇过去,喊了声“把桌子弄坏了给人家咋还”。而后,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紧张地看着母亲。

屋子里只有弟弟的哭声。

外婆看着我母亲,我母亲很尴尬地笑着,就像外婆要来前的神情一样,分不清是哭还是笑。

“还有啥是借的?”外婆说。

母亲说:“咋会是借的?自家的。甭听娃胡说。”

“还有啥?”外婆又问。

母亲不吭声了。弟弟也不哭了,跑到立柜边说:“这个,也是人家的。”

“那咱就一个土炕啊。得,至少有地方睡觉。”外婆拍着炕,脸上好像是笑,好像又不是。“这就是我女子家,我女子就在这样的屋里头过日子。当妈的,都不晓得自家娃过的是啥日子……”

外婆唠叨时,母亲哭了。母亲哭着拉着外婆的胳膊:“娘,没事,我的日子能过好,就是怕你操心才……”

外婆走后,我才知道,外婆当初不愿意母亲随父亲远嫁合阳,一气之下断绝了母女关系。加之母亲来到合阳后,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就没敢主动联系外婆。

多年后。

母亲说要来城里看我。住在出租屋,恨不得把一块钱掰成几份去花的我,很奢侈地买了一台风扇,买了好些蔬菜水果:我不能因为工作不稳定就让母亲担心,我得让我的母亲觉得自己闺女过得还不错!

那一刻,我的记忆又回到了1970年……

钱眼里的母亲

从多年前在学校寄宿那会儿,我就很怕很怕我的母亲,怕她前来看我。

记忆中,母亲去哪儿都不会空手回来:几根树枝、一枚铁钉、两个塑料瓶……在她眼里,见啥都捡拾,都跟宝贝一样稀罕,“烂套子也有塞窟窿的时候”,听听,这就是母亲天天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唉——,烂套子多的是,可哪来那么多的窟窿呀?真是的,也不嫌人笑话。

那天,同事喊“小张,有人找”时,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抬头,母亲已经站在了办公室门口,手里果然拎着个塑料袋,里面八九不离十是她的收获了。临走时,她还准备从我们办公室门口的垃圾箱上拿走空饮料瓶,我用目光没制止住还是用手拉开的,——幸亏当时没人看见,那该多尴尬。

后来,我婉转地给父亲说了这事。父亲笑了,说: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我把你妈没改造过来,就看你有没有能耐把你妈从钱眼里拉出来了。

我,也只有苦笑的份了。

从我记事起,母亲总是为了钱和别人高喉咙大嗓门地喊着吵着,让我很没面子。

我曾帮她推着架子车到镇上卖西瓜。人家要十斤重一个,就多了三四两,母亲却不厌其烦地换来换去,就是找不到刚刚合适的。

不就是自家地里长的么?有啥吃亏占便宜的?“妈,算了,再甭换了。”我实在看不下去,开了口。她瞪了我一眼,几乎是吼样的:“死女子就是多嘴!秤是秤价是价,妈卖得比人家都便宜,秤上就不能再让了!”

母亲算了一下,说“3块2”。

那人递过来3块,说:“没零钱了,沾你的光,零头就算了。”

“那你给4块,——我有零钱,给你找。”母亲显得很固执,“秤不含糊,价也不含糊。两毛钱哩,还能说没了就没了?”

结果,那人丢下一句“小气死了”,转身走开了。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脸都没地方搁,好像是我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说句实话,就像这样让我觉得伤面子的事情多得都数不清。

父亲每次从外面回来,或多或少总给我们买些东西。常常在我们正兴致勃勃地准备享受时,母亲就问价钱,也只问价钱,问过后就开始训斥父亲:“钱是没妈了还是没大了?你就知道胡花!不当家不知油盐贵……”骂完之后又常常补上一句,“你还甭说,花钱多,买的东西还就是不一样!”又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我一直觉得,母亲似乎在秤星星上过日子,什么都计较。对我,她的亲生女儿,也不例外。

母亲摸清了我发工资的时间,工资刚到手,还没暖热,她就以种种听起来都很荒谬的理由讨要,——只给我留下一点零花钱,以至于被别的同事嘲笑我还雇着家庭理财的人。我一直不吭声,可心里憋着气,总有一天,我将不再给她一分钱,我要让她为自己的绝情吝啬而付出代价!

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不近人情的母亲?可她是给了我生命的人呀,我又如何能彻底摆脱呢?

准备结婚那阵子,我总憋着一句话想说给母亲:我不要你给我陪什么嫁妆,把我交的工资给我一部分就行了。

还能期望她给我什么陪嫁?

“妮儿,今晚不走了,和妈说说话。”母亲第一次主动让我晚上留下来。她又有什么事?会不会要求我结婚后还得给她交钱?我就闷坐着不吭声。“这是你这几年交的钱,”她递给我一个手帕,“妈给我娃保管着,怕你大手大脚胡花。”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的脸是什么颜色。“你马上就有家了,妈再不多事了,——过日子要细水长流……”

嫁妆,母亲给我陪得很好,好得让我的那些姐妹们眼红,——这么穷的家还那么争气!母亲也说了,好女不在嫁妆多,但不能叫婆家看不起。

冬日暖暖的太阳下,我给母亲捶背,我大着胆子问,妈,你啥时能从钱眼里钻出来?

母亲笑了,嗔怒道,你们都不缺钱了,妈也就不爱钱了。

——钱眼里的母亲!

我多笨,您都不曾失望

我真的不知道一样吃五谷杂粮,一样风吹日晒,甚至坐在一样的教室里,我为什么总比别人笨,还不是一般的笨,是笨得出奇笨得难以想象笨得连自己都觉羞愧万分。

记得巷子里的老人们——她们总是喜欢调侃我——常拍着我的小脑袋说,全巷子里,就你跩,硬硬憋到三岁多才开始走路。听听,一个“憋”字,能感觉到大伙儿目光里的焦虑与期盼吧。可没有那时记忆的我求证般问妈妈时,她却笑着说:“我娃不是走得迟,是想看清楚了再走,一走就走得稳稳当当。”

是因为骨子里的慵懒而不屑,还是表达能力真的很烂而难以开口?我一直不喜欢说话,显得呆头呆脑。别人取笑我,妈妈说:“别看我闺女不说话,心里啥都清楚得很,——不说话,话才金贵呢。”上学后,当我第一眼看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个成语时,就想到了儿时木讷的自己,也倍觉羞愧,自己何曾说出“金贵”的话?

或许缘于起步晚,或许真的天生缺乏运动细胞,更多的时候,我是一个人静静地呆着。不是我拒绝热闹,而是我无法融入:我不会抓五子,女孩子们最最喜欢也最能表现其灵巧的一项活动;我不会跳绳,依她们的话说腿脚稍微方便的都应该会的活动;我不会踢沙包,她们变着花样前踢后踢静踢跑踢我就是一脚也踢不起来……课间活动时,没有人愿意我的加入。

妈妈知道后笑了,说:“看来我闺女不爱动粗,是爱使脑子的人。”不过又说,“随乡入俗嘛,人家动粗咱也不客气,妈教你,一准会。”

于是我写完作业,妈妈就拉着哥哥抡大绳,让我试着跳。哥哥拉着脸撅着嘴,他那些哥们都像野猴子般玩去了,他却必须……抡了几圈,见我丝毫不长进,哥哥就嘟囔起来了:“我拿的这端完全可以绑在树上,——她不开心,还赔上我?也不知道你这妈是咋当的,总要叫两个娃一起不高兴……”妈妈就依哥哥说的去做,很宽厚地放走了他。

一天,两天,三天……也不见我有大的进步。我站立着,妈妈慢慢抡过来,我可以跳一下。一旦她抡快点,我就手忙脚乱被套住了。我都有些泄气了,不想学。妈妈说:“没事,哪怕妈也站成一棵树,也要陪我娃练好跳绳。”虽然我不大喜欢运动,毕竟,学会了。

踢沙包,我照样不会。妈妈就用一截绳子将沙包一角绑起来,让我拎着踢。我说跟幼儿园的娃娃一样,人会笑话的。妈妈笑了,说:“干嘛要玩,不就是图自个开心?自己开心就行,甭在乎别人。”见我死活都不接受那种形式,妈妈又开始陪我练习。记得有一次,我自己在外面训练了很多次,感觉可以接住了,可以给妈妈展示了,就冲进厨房。一脚踢飞,沾满土的沙包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案板上,那会儿,妈妈正在擀面……我吓傻了,那会儿吃一顿麦面真的很稀罕,平日里多是红薯面糜子面玉米面。妈妈却说:“没事没事,人呀,就是土虫子,哪个庄稼不是土里长的?”她拎起面抖了抖,揉了继续擀。还给我扮着鬼脸说,“咱俩不说没人知道,吃着一样香。”

多年后,我已为人妻。婆婆当着妈妈的面有点不满地说我切的青菜像给牛剁的草时,妈妈笑了,说:“好亲家哩,你是不知道,菜切得越碎,营养流失得越多,有些大饭店都不切直接就炒了。”

那时,是我冲着妈妈扮鬼脸。

一路走来,不管我多笨,妈妈都不曾表现出些许的失望。

我家那个最拘谨的客人

翻开一本杂志,只是一瞥,就被题目刺痛了眼睛,——《那个叫母亲的客人》。眼睛生疼,生疼,直疼到心里头。

每每回娘家,总是没皮没脸,睡到太阳晒屁股。冬天里,甚至让母亲将碗碟放在炕沿上,裹着被子不起床,趴着就吃了饭,像个长不大的小混账。好像是可着性子使坏:平日里能有多利索,在母亲面前就有多邋遢。

妈——,我要吃柳叶面,酸汤的,擀得薄薄的,斜切,不要太长。我摇着晃着母亲的手臂,像个撒娇的小孩子。

妈——,吃饺子,啥馅都想吃。在城里,铰的馅,买的皮,再吃都没味。母亲笑着,就像包容我儿时的任性般,不厌其烦,一种馅包几个,吃得很霸道很开心。

妈——,皮鞋不舒服,给我纳双布鞋。

妈——,给我的凳子用毛线勾几个套儿……

一回到娘家,我就成了贪婪的孩子,啥过分的要求都提,啥不靠谱的事都做,才不管自己是10岁还是40岁,——多大都是需要母亲哄才能开心的小屁孩。

这是几年前的事,而今,母亲因中风而偏瘫了,左腿左臂几乎成了摆设,只能垂着左臂拖着左腿艰难挪动。我是她唯一的女儿,她在乡下我在城里,有了距离就操心得不行,接了几次,死缠硬磨外加种种靠谱不靠谱的说教,还请来亲戚多次做工作,才将母亲哄进城里。

母亲进城了,住进了我家,只是为了让她方便让我放心。事实是,耷拉着左臂,拖着不方便的左腿的母亲,并不让我省心。

下班回来,推开厨房门,案板上面已和好。母亲满脸不好意思,说她先用筷子搅和得差不多了,一个手也能揉面,就是怕面盆移动,得卡住。

“你就好好歇着,看看电视。”我很过意不去,母亲一只手干活多不方便。“妈还能干,咋能成了吃闲饭的?”母亲说这话时,我鼻子一酸:在自己女儿家,还那么小心,真把自己当成客人了?

母亲在我家就是很拘谨,一副努力讨好的客人样。

她正在看秦腔,我往沙发上一坐,她就殷勤地递过遥控板说,你换成你爱看的。其实我只是觉得趴在电视前敲字,好久没搭理母亲了心里有点愧疚。

一听见有人敲我的家门,母亲就起身进房子,怕她在影响了我跟同事朋友的交流。

即便搀扶着她出门吃顿饭,问她想吃点啥,她都会说“你们吃啥我吃啥”。再问,她会解释说自己假牙,吃啥都一样,——荒唐到好像味蕾就长在牙上。

已经那样不便,还帮我收拾房间,拖地,只是越拖越脏。不方便上下楼,也成了她不好意思的理由,有时会拿出几十块钱让我买菜,有时会给我的孩子零花钱。回想起来,她似乎每次来城里身上都装着钱,似乎只有时不时地自己掏点钱心里才踏实点。

母亲一直很小心地将自己定位为女儿家的“客人”,小心地察言观色,小心地力所不能及也要帮我分担一点家务。母亲这个客人做得很辛苦,辛苦得让我心疼。

一天早晨十点多,母亲打来电话说想进城看看我们。当时正陪身体不舒服的孩子输液,怕母亲来了无法照顾好,说忙过这几天吧。就是那天下午两点,脑溢血彻底击倒了母亲,天人两隔。至此,我家再无手足无措谨小慎微总试图讨好我们的最拘谨的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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