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坤一进紫宸宫就看见三个宫人塞着嘴被绑在柱子上,后头就三个侍卫啪啪啪地抽他们鞭子。因为堵着嘴叫也叫不出来就呜呜地叫唤。
这是个什么情况?唐坤有点嫌弃地瞅了两眼,然后被宫人引到内殿,就看见皇帝黑着脸坐在榻上,榻桌上的棋盘掀翻两个小太监正在那里趴着捡棋子。
唐坤面不改色,拢了拢袍子就跪安,“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这一路上就默默地回想最近有没有干什么容易被发现的坏事。就是和田游忟打架的事也怪不着他啊?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太子起来吧。”皇帝语气里带着些许疲惫,但似乎并没有要朝他发脾气的意思。“太子可知朕叫你来所为何事?”皇帝脸色郁结。
唐坤眨巴眨巴眼,“儿臣不知。”他这回是真无辜。
皇帝看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唐坤还觉得很纳闷。他觉得他这段时间一直老实得不得了,没得罪皇上啊?难道有人背地里给他挖了坑?唐坤警惕了起来。
“你可认识那受罚的宫人?”皇帝指了指墙柱。
唐坤心里有点惴惴的,但多半还是困惑。他走过去,看了看那三个宫人的脸,听皇帝这么一说,他还真感觉有那么一点眼熟,“这是——”
这不是梅妃宫里的人吗?!
唐坤惊讶地不已,摸了摸下巴。这是什么情况?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感觉到梅妃要倒霉了。这样他心里默默的兴奋起来。
皇帝咳了咳,就说了这事的来龙去脉。原来近两日在宫里一直有人散播太子的谣言,说他缠绵病榻险些殒命是因为命中福薄,当不起太子之位。
皇帝本来没怎么在意,倒是听说了太子因为这些妖言惑众的话,而要出宫去给太后祈福,才略微注意了一下。早间李培安来回了话,抓了梅妃宫里的几个人。这下可给皇帝气坏了!他给梅妃权力是让他给他从后宫里抓一个谋害太子的凶手出来!没想到她居然借着这个掌权的机会,散播太子的谣言。
这其中是为了什么皇帝还看不懂?他原本是真想给太子出口气,千选万选选了梅妃,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所托非人。这样想皇帝心里对太子的愧疚更胜了几分。
我擦!对手送人头啊!唐坤简直惊呆了。他看了看皇帝有点心虚的眼神,总算知道皇帝这是闹哪样了。不就是想让他原谅梅妃吗?梅妃这一阵子真是仗着这个给他查案的机会耍了好一顿的威风,他心思一转便说,
“父皇,儿臣觉得梅妃娘娘不是那样的人。”唐坤平和地笑了笑,“梅妃娘娘很体贴儿臣,自从那次父皇带着梅妃娘娘来看儿臣之后,梅妃娘娘就对儿臣亲近了很多,时常派人来看儿臣,还特意派遣了自己手下得用的人给儿臣。儿臣心里对梅妃娘娘是感念的。”唐坤的挑拨离间其实说得很不高明,但是却正中皇上的顾虑。什么事比一个妃子插手东宫的事,更让皇帝觉得受到了侵犯呢?
皇帝听了这话立马绿了脸,不过他看着太子的脸憋住了,什么都没说。
“所以,父皇别为了这些无端端的小事生气了。”唐坤特别孝顺地说。“一定是那些奴婢不听话。儿臣觉得梅妃娘娘顶多就是心慈,没有及时强加管束罢了。”唐坤默默地暗示他梅妃没有管理后宫的能力。
“皇儿宽厚,”皇帝叹息不已,心想,虽然他那些大儿子凑在一起总是争权夺利罔顾亲情,但太子好在还是一个懂事的。
唐坤怎么说,倒真的没再追究梅妃的问题,主动转移话题,“今日来的巧,儿臣正好一事想向父皇商量。”
皇帝拍了拍对面,叫他坐下说,“什么事?”
唐坤就很自然地坐在皇帝对面,“皇祖母年纪大了,前一阵子又为了儿臣缠绵病榻,儿臣实在于心难忍,就想在月中出宫为皇祖母祈福。可能这一去要在国寺里呆上几天。”唐坤对上皇帝的眼神就马上补了一句,“当然儿臣也会为父皇祈福的!”
皇帝叹了口气,忽然笑了笑,“皇儿有如此孝心便去吧!”皇帝摸了摸太子的头,有些感慨。
唐坤后脖子一片鸡皮疙瘩,感觉无论什么时候被摸脑袋都叫他习惯不了。
“朕小的时候总觉得太后严厉,偏疼你宁皇叔。有什么好玩的,就先拿去给你皇叔。”皇帝看向太子,眼神慈爱,“后来朕明白了,太后不是不疼朕,她只是希望朕成才。皇家的母子自然不能和寻常母子相比。”
唐坤边听边点头,明白他在开解自己和皇后的关系,但这话毕竟涉及皇帝和太后,他也不敢随便吱声。
父子俩叙话半晌,皇帝就突然说,“仁道是好,君王仁道,是万民之幸。但做皇帝,也不可以一味的宽容,你也要人们看见你的威严。”皇帝不轻不重地拍拍太子的手臂。
唐坤一瞬间有点羞愧,“儿臣知道了。”他羞愧不是因为什么不能当大任,而是觉得他好像羊皮披得太严实了,皇帝居然真的认定了他是一个大圣母。
“杜曦昭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平时你要有什么事就打发他去做吧!”皇帝说。
杜曦昭?唐坤低着头揉了揉脸,皱了皱眉。快到了午时,唐坤想起了被晾在宫里的二小,就跟皇帝请了辞。这京里的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唐坤正要迈出门,御前的一个小太监就过来,呈上一个灌好炭绒布暖手炉。
“马总管顾念太子殿下身体,特意暖好了小炉子,给殿下送来。”小太监声音稚嫩。
唐坤点点头,“替本宫多谢马总管。”说着他抱着暖呼呼的小炉子捂了捂手和肚子,感觉怪不得这个马公公能战皇帝身边待上这么多年,真是太会做人了!
才回到庆阳宫,还没来得及喝上口热水,就又有人来找他了。
“陛下的意思是三个犯了事的宫人就交给太子殿下处置了。”皇上身边的李培安进来请了安,就秉明前来的原因,“太子殿下可有什么吩咐?”这位培安公公可以说是宫人里的第一辣手狠角色,这倒不是说他在宫中权力有多大,他主管一个部门——仆役司。仆役司就是那些犯了错的宫人被贬罚的去处,所以培安公公也理所应当地管着宫里刑讯之权。
“劳烦李公公,”唐坤礼貌地说,哪怕他是太子,凭他的情商也知道,皇帝身边的人也是不能得罪的。“那些宫人贬出宫去就好了。”虽然皇帝今天说了要他学会狠心,但唐坤也知道,皇帝嘛!心思一天一个样!等他要是真表现出冷酷样子,皇帝心里倒要疏离他了。
培安公公道,“奴婢都是宫里的玩意儿,是主子的物件,物件最忌讳的就是白长上一张嘴。”他阴不阴阳不阳地说,“主子的物什岂能传主子的闲话。”他冷冷淡淡地说。苍白的脸让他看上去就像个木头人。
唐坤一阵一阵地恶寒,是谁给这位培安公公洗的脑?唐坤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忽然想到这就是这个皇宫里的规矩,他能怎么样?更何况动的又是梅妃的人和他有什么关系?于是说,“本宫不熟宫中刑律,李公公掌握刑讯之权,那这几个犯了宫规的宫人就交给李公公处置吧!”
“奴婢必定会为太子殿下办好此事。”培安公公郑重说。
唐坤噎了一下,脑袋里就脑补出血淋淋的场面,心里发怵,“如林,送李公公一程吧。”他干巴巴地跟如林说。
李培安走了,沈云春和左明就从屏风后面出来。
沈云春就忍不住问,“刚才那位公公是谁啊?”
“唉,是宫里掌刑的大公公。”唐坤脸还有点白,喝了口热茶压压惊。
“今天皇上找你去干什么啊?”左明就好奇问。
“唉,别说了。”唐坤抹了把脸,“咱们还是讨论讨论别的事吧!”
“啥事?”
“出宫的事。”唐坤说起来也开心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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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临睡前,唐坤又想起来白天皇上对杜曦昭的态度有点特别。
“如林,”唐坤皱着眉毛,“你说皇帝为什么特别信任杜曦昭呢?”
如林说,“如林想,这大概是因为杜大人是陛下眼底看着长大的,杜大人的生母是文桂长公主,是陛下的庶妹。”他倒是一直没机会跟太子说这件事。
“文桂长公主?我姑姑?”唐坤惊讶了,“杜曦昭是皇家的人?”
“仅论辈分,杜曦昭当是殿下的表兄。”如林斟酌说。
唐坤闭嘴了,心想,这不就对上了?怪不得那个小子一天到晚牛逼哄哄,连他这个太子都敢怼!原来还是皇亲国戚啊!
不过他倒是不太理解,一个皇家子弟吃喝不愁,干嘛非要来当一个见不得光的暗卫呢?唐坤这条咸鱼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