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郡府的大佬快要发疯了，一方面是各路人马都在试探自己的意识，另一方面则是自己追着朝堂了解情况。
要出大事了，难道我堂堂一方大员，还没有资格了解内情吗？也许，还真的不能。
这种时刻，二哈之怒的精神冲击不重要，影响再大，那不是没有死人吗，也不是自己可以管的。
关键是可以借着机会了解内情，可以试探自己的权限和地位，到底有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结果非常残酷，朝堂、郡府、城府，及至村镇，对于事情的发展，了解程度并没有区别，采取的态度和措施，却是惊人的相似。
所有试图探寻的郡府大员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朝堂那边话说的模糊，是也不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所以，我到底是有希望，还是没希望。
郡府大佬一脸懵逼，莫名觉得场景熟悉，咦惹，这不就是我糊弄城府的套话吗？
难道，难道朝堂那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倒吸一口冷，郡府大佬不敢再想，他什么都不知道，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如果连朝堂那边都不知情，地球上还有谁知情？
难道这一次的袭击，真的是阿美利加那边的阴谋？甩锅甩多了，这一次别是来真的的吧。
什么都不知道，偏偏各个大员都装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同时也不忘记试探同僚。
我要看看哪个不要脸的可能知情，俺都没资格知情，他凭什么知情？
什么都没有看出了，大伙都是经验老到的大佬，不管是不是，反正是要装作是，论演技，谁比谁差。
顺手吊打几个不懂事的年轻人，大佬们一个两个看上去都是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并且统筹兼顾时势，调动组织部门，就没有一个像是划水的。
事实上，内心虚得不行，别人好像都很行、很明白的样子，应该不会就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吧。
到底应该怎么装得像是很懂的样子，感觉有些难度啊。
越想越虚，就是觉得，更进一步的想法，要凉凉了。连这种大事都没有资格参与，怎么和那些挂壁竞争啊。
不能泄气，要争气，必须要做出一些成绩，要让上级知道，自己是可以肩负更大使命的。
在郡府大员的有意推动下，本身就已经快速运作起来的体系，进一步地运转。
平日里所有人好像没有多少业务的差别，个个都像是栋梁精英，结果事态一紧张起来，谁才是中流砥柱，谁才是人心所在，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
职位高，交际好，背景深，在紧急任务面前，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当然，如果只是一时的紧急，现在出头的，除非一下子就蹦了起来，蹦得很起很起，否则，事后，可不好受，人心难测啊。
虽然只是短时期的表现，但组织那样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确实是稳定了内部局面，让更多没有机会接触到七品服务员的基层服务员感到妥当，又进一步稳固的局面。
上面的大佬都不慌，跑腿、打杂、出外勤的扑街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效率突兀提高了的正府机关，仿佛触动了什么禁忌。
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解释和反应时间，就是那么短短的几个小时，整个社会形势突然就稳定了下来，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躁动。
连衙门都变得不像衙门了，就问你怕不怕，谁敢不怕，都不敢动。
这年头，人们忙得要死，哪有时间去耍呢，见着路边一身虎皮来来往往，也就吓傻了，都没有什么大事。
某些扑街过头的地方城府在向郡府简单汇报的时候，只一句“天下无事”，随即就是被喷得不行。
理由是“欺上瞒下，官僚作风”。
很显然，天底下就没有不存在问题的地方，只要有心，“太过于负责任”“太过于关心集体”也都能够成为缺点，领导辛苦了，真的不容易啊。
也只有急昏了头，才敢说“一切无事”那样的大话。
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敢如此敷衍，简直是不把上级放在眼里。
还是糊弄得久了，连一点危机意识和正治觉悟都没有，那地方班子的真实水平，也就可想而知。
上级的任务，在下发的时候，层层加码，落到叶豪这样的执行者身上，那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意。
莫名其妙地，雪漫城城府那边就已经决定好了，就由叶豪小同学负责沙河镇那边的异常，大胆尝试，放手一搏，不用等城府来人了。
不管是不是异常，城府都已集体决策了，是也是，不是也是，先干了再说，扑街了就杀一个程序猿祭天，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没办法，要想发展地方，说什么都是假的，有钱才是真的，而雪漫城，是真的没钱。
连工资都拖欠大半年，实在不行就挪用款项，甚至于向跨郡的、前管辖部门借钱，那已经是跨郡筹款了，多少年没有听过的新鲜事。
堂堂共和国，居然还有城府跨郡筹款发工资的闹剧，谁敢信。
一穷二白，不上不下，自然也不会被重视和拨款。
穷则变，为了财正拨款，虚报消息，也是理所当然。
上级批评很难受，但手下人没有工资，然后实名举报更难受。
恰好沙河镇那边出事，也许是一个机会。
不管对不对，就混到工资再说。
雪漫城城府将沙河镇出现的异常上报，本来就是说个要钱的借口，并不认为会那么幸运，结果在审查材料的时候，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好像，自家是真的出事了，
之前假得跟真的似的，雪漫城城府非常淡定，分工合作，像是真的应急处理，一个个训练有素，妥妥的国之脊梁。
结果发现居然是真的，瞬间就崩盘了，什么工作都顾不上，就是求援求援再求援。
顺便通知一下亲朋好友，什么纪律不纪律，一点约束都没有。
怎么管？没法管。
连工资都能够拖欠大半年，说什么人心，谈什么纪律，扯什么理想。净瞎扯，不把城府搬空抵账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地方债，是一个很小很小、不值一提的问题，问题都那么小了，大家就不要探究了，只当做不存在就是了。
背后深层的原因，砖家穴者是不会说的。
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不要对他们有太高奢望。
雪漫城的问题严重了，尤其是和上级若隐若现的提示对比，什么海城蜃楼，什么物种入侵，更甚至人口失踪，那都不算事。
简单粗暴地比较，那能死几个人，有洪水溃堤可怕？
不出事自然乐呵呵，出事了，整个城府班子，有一个算一个，通通完蛋，冤不冤枉不知道，反正是要完蛋。
辛辛苦苦安顿好菜鸡队友，正想着休息一会的叶豪，就是在那样困窘的状态下，接到了好不容易联系上的城府的命令。
对面那个不知道是哪个部门临时抽调过来的接线员，开口就是要叶豪去深入调查，无论如何都是到第一线了解情况，务必探明原因，要做到人在堤在，堤亡人亡。
没有等叶豪询问更多，那边就直接挂断，挂断之前还听到很常亲切的地方音，有辱斯文，一个比一个急切，赶着通知亲朋，简直是肆无忌惮，目无王法。
隔着不知道多长的山路，叶豪脸上笑不出来，心里更是mmp。
就你们家的破事，难道还比防洪工作还要重要吗？
嗯，不好说，不好说。
叶豪要倒霉了，他真的恨不得自己根本就没有接到电话，所以说，他是怎么落到这样的境地。
出来的时候，一切都是好好地，怎么突然就要玩命了？
关键是他不能拒绝，还真的是要玩命，除非他不想混了。
命令转达到了，行也不行，不行也行，管你行不行，反正就是要行。
埋怨归埋怨，还是得干活，这时候，可不是你不想干就不干了的。
张口就来的保密任务，涉及country和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大帽子压下，可由不得你。
冲，蒙头就是冲，抛下那一堆办公室队友，叶豪走单骑。
这时候，还能指望那些扑街队友顶着糟糕的身体状况，去前线玩命？
他们没有临阵脱逃就已经非常给面子了，不是说笑，临阵脱逃的服务员，一直都有，具体数目，不知道，反正没有人统计，谁敢统计，谁敢公布。
身残体弱，无奈何也。
至于他们什么时候到，哈哈哈，身体状态很糟糕，可能要迟些。
都是混口饭吃，也不可能就因为没有拖着病躯上火线，就把人炒了，服务员没有这样的道理。
大不了就不升职加薪了，反正本来就说是摸鱼混日子的，就没想着升级。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叶豪也不怨，要怪，就怪自己有进取心，有野望，不甘心如长辈一样，一辈子出不了雪漫三城，被死死挡在郡府外。
他还想要进步，想要突破广义雪漫城的格局，想要在五十岁之前轻身入南郡，更甚至，更甚至为两千石，彻底改变家族命运。
某种意义上讲，叶豪巴不得有这样拼命的机会。
需要拼命不可怕，怕得是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起点太低，出身太低，如果不拼命，叶豪这辈子都只能够在雪漫城打滚，管你是怎样的才能意气，不能就是不能。
一个边郡小子，一个豪强之家，勉勉强强说是寒门，再怎么了不得，这辈子能够为百里侯，已经是天大的福气，怎么还敢奢望更多呢。
大不了调离主正，职高权轻，有名无实，让你退休前得个体面，够意思了吧。
满意？怎么可能满意。
就因为家世，就因为学历，凭什么。
说什么边郡子弟贪鄙，行事无度，但凡有一丝希望进取，谁在乎那点钱，如果能够稳当地进步，谁又愿意去拼命。
体面也好，讲究也罢，那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说什么“天下楷模”，谈什么“四世三公”，离得远着呢。
叶豪这一波是要拼了了，唯一不满的，大概是事情来得太急太急，自个像是被逼着去送，也许，还真的有人希望自己凉凉。
人心险恶，宦海沉浮，谁知道呢。
自己主动请缨，和被人大义压迫，结果都是去送，但总还是有所不同的。
至于队友集体扑街，个个慷慨激烈，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为了不拖后退，只能够委屈自己留下歇息了，不容易啊，他们是真的想要牺牲的。
相看两厌，他们愿意跟着，叶豪也不愿意带队，生怕到最后被拉着跑不掉，真的把命送进去了。
有一个算一个，最后绝对是要拉人下水的，无论男女，一个模样。
越是穷鄙，越是不堪，有些品性，是没有办法掩饰的，在底层挣扎得久了，想要不被影响，很难很难。
所以叶豪才要争取进步，因为他在害怕，害怕自己有朝一日，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