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宝出品,必属珍品!”京城古宝斋,那可是古玩店的鼻祖,业界的金字招牌,代代相传,自前顺时建店,历经两朝仍然不倒,也是全国最有实力、规模最大的古玩收藏店,生意日进斗金,他们店里收藏的珍品数不胜数,却无一假货,有很多都被朝廷甄选为国宝。当今天下,凡名仕、达官贵人无不以收藏古宝斋出品的珍宝为荣。
古宝斋之所以蜚声海内外,是因为古宝斋有一条铁律,就是绝不出售假货,而且假一赔十;但凡购买了古堡斋出品的东西,只要是完好无损,一旦有一天你不想要了,还可以退还给古宝斋,古宝斋仍以原价买金全额退还给你。据传古宝斋的东家从不在人前露面,能够见到他真人面目的,天下间不超过五个人。而他竟然允诺以旗下全部产业交换此《七美人图》,足见《七美人图》之稀世珍贵。
“周先生,不知你可曾见过此图?”此时,忽有天籁之音,打断了现场的纷乱嘈杂。
周书公闻声回首,才知问话之人竟是原本坐在二楼南边雅座的那个蒙面女子,只见她一手抱琴、一手提裙,沿扶梯曼步而下,姿态优雅至极。此女身材高挑、凸凹有致,虽然轻纱蒙面,但更增神秘之美,原本哄闹的大厅立即安静下来,众人目光如痴,都似看傻了。
“喂…你们发什么呆呢,我家小姐问你话呢!”紧跟在蒙面女子后面的小青姑娘忽然抢上几步,走到了蒙面女子前面叉着腰对着周书公娇声怒斥。她这么一喊,倒是把楼上的戴着面具的蓝袍汉子给惊动了,这位一直不动声色、特立独行的座客,此刻却难得的将眼光转向了楼下蒙面女子等人,只是他神色木然,又有面具遮盖,看不出是何表情。
“啊…老朽失礼了,小姐请勿怪!”周书公回过神来,对着小青及蒙面女子二人一揖,又道:“小姐刚才答对了老朽的问题,老朽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老朽对《七美人图》也只曾听说,无缘亲见。实在抱歉得很……”
蒙面女子回礼道:“周先生客气,是妾身问得冒昧了。”说着转身欲走。
“小姐何以对这《七美人图》如此感兴趣?”周书公盯着对方,有些诧异。
“这......妾身听说《七美人图》画的是当年天下第一美女张姿仙张前辈,所以妾身也想见识一下。”
周书公释然一笑,道:“这位小姐你气质出尘,也是天下少见。老朽虽然无缘得见当年天下第一美女的绝代风华,不过能见着小姐你这样的女子,也算不枉此生了!”
“周先生夸奖了,妾身蒲柳之质,焉敢与祖......张前辈相比。”蒙面女子羞涩道。
小青眼珠一转,忽然道:“周先生,你说你既没有见过图,又怎么知道那么详细,难不成是你杜撰编出来骗我们的吗?”
周书公混迹江湖一生,诚信之名、誉满天下,所到之处,人人无不追捧,而此刻竟然有一年轻小姑娘怀疑他编绯造假,岂不是要砸他的招牌,这还了得。他听了小青的问话,有点生气,眼一瞪,气道:“老朽所说偶尔却有夸大之嫌,但此事千真万确。你这小女娃伶牙俐齿,聪明倒是不假,可不要胡乱诽谤。老朽闯荡江湖一辈子,天南地北、海角天涯,知道的事比你吃过的米饭还多。”见小青一副不屑得神情,他又道:“老朽不是自夸,对天文地理、奇谭古籍、四书五经、医卜星相皆有涉猎,江湖人称‘百晓星君’,岂会做出那等欺瞒哄骗之事!”
“‘百晓星君’!是不是吹牛啊?”小青刮了刮鼻子,糗他道。
“在座认识老夫的都可以作证,你若不信,老朽跟你打个赌如何?”周书公气得吹胡子。
小青姑娘年纪不大,好胜心却强,立即答道:“好呀,赌什么?”那蒙面女子见二人为口舌之争互不相让打起赌来,便连忙扯住同伴:“青儿,别闹了!”
“小姐,我没闹啊!就是看不惯他一副自鸣得意瞧不起人的样子。”她回怼了蒙面女子一眼,接着朝周书公道:“周先生,刚才的赌约还算数。本姑娘现在问你三个问题,你要是答不上来…”
想不到她还来真的,周书公见她一脸稚气,说出话却老气横秋,因此不待她讲完插嘴道:“好!既是打赌,便得有个赌注,你的问题我要是答不上来,老朽枉称“百晓星君”四个字,我自打三个耳刮子,从此退出江湖。不过……要是老朽答得上来,你得叫我三声‘周爷爷’,向我赔礼道歉。”在座众人见一老一小打起赌来,纷纷起哄叫好,等着看热闹。
“这……”小青姑娘眼珠一转,犹豫了下,还不等蒙面女子开口就抢答道:“好!本姑娘就跟你赌了,待会你输了可别耍赖,怪我不敬老。”
“小丫头,这你尽可放心,老朽活了大半辈子,言出必行,只怕你输了可不要哭鼻子!”两人你盯着我,我盯着你,就像入场的斗鸡一样,鼓足了气势,谁也不肯相让。
“听好了,第一个问题,请问天上的星星有几颗?”小青姑娘自信高昂,莲步轻移,忽然瞄了一眼夜空,随即问道。
啥?数星星?众人听得分明,不由自主随着小青望向天空,只见夜空中星罗密布、一闪一闪高挂苍穹,看得一会便已头脑发昏,更别说一个个数了。
“一…二…三…四……”众人之中还真有不少人认真着边看边数,有的甚至边走边数,跑到了醉仙馆外。
在场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样?快点回答!”小青姑娘一边冲周书公瞪眼催促,一边朝蒙面女子吐了吐舌头,作鬼脸。
蒙面女子哭笑不得,心想:这鬼精灵,就爱捉弄人!这个周老先生不知……
“一百八十八…一百八十九,周书公,我数了半天还是数不清啊!这星星到底有多少啊?”麻脸汉子望着周书公,一脸认真的表情。
中年文士趁机促狭,笑道:“是啊,周先生,你号称江湖第一智者,博古通今,快说答案吧,别让一小姑娘看扁了。”
且不说众人在那里搜肠刮肚,苦思冥想搜寻答案。周书公心头也是一震,暗忖:这小青姑娘年纪轻轻,问的问题却十分刁钻,看来不可大意。他想了一会,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却见小青姑娘在那好整以暇,十分开心地捋着胸前青丝。他灵机一动,心中已有答案,只是见对方如此傲娇,存心戏弄,所以在那装模作样转了一圈,直到小青姑娘吹得急了,这才答道:“天上之星,如芸芸众生,不可察也。姑娘问我究竟数目有多少…...我只能告诉姑娘,这比你的头发多一倍。你若不信,先数数你得头发丝有多少根吧!”
众人一听大哗,想通了的朝周书公竖起大拇指纷纷鼓掌称赞,没想通的心说我怎么没想到呢!
“我的头发丝?”小青姑娘一听也是愣住了,不由自主看着自己揪着青丝的玉手。人身头发无数,谁能数的清,正如天上的星星,这原本是个无解的问题,她问得古怪但对方却答得巧妙,你不能说它不对,也不能说对。
“小青,你已经输了,别再胡闹了,快跟周先生赔礼道歉!”蒙面女子一旁劝说着,只是小青姑娘却好似没有听见。
“哼!这个答案他不过是取巧而已,哪里算答对了?”她不服气地朝周书公跺了一下脚:“听好了,第二个问题,是一个猜字谜: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猜一字?”
这本是一首诗词,谜面却是要猜字。就在大家抓耳挠腮之间,周书公却想也不想已经说出了他的答案:“谜底是画,对不对?小青姑娘。”
这一下,小青姑娘是有点吃惊了,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周书公。难得见她受挫,蒙面女子暗暗摇头。小青连续出了两道题目都被对方轻松应对了过去,明显傲气收敛了不少,但她依旧没有气馁,脑筋一转,又道:“好,算你厉害!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要是能答上来,我才服你。”
周书公将折扇一摇,坦然一笑:“说吧!老朽洗耳恭听。”
“听好了,有个卖酒的商人,他酿的酒很好喝,招来了许多客人,但是他却有一个规矩,他这酒不论斤不论两,只按勺卖。有一天,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那个人问卖酒商:“你那有几种勺子?”卖酒商说:“只有七两一勺和十一两一勺的,七两一勺二十文,十一两一勺三十文。客官你要哪种?”。那位奇怪的客人却说:“我的酒壶不够大,只够装二两酒。装多装少我可不买账!”这位客人有意刁难,但卖酒商人二话不说,两个勺子一番捣腾竟然真的倒弄出了二两酒,刚巧将客人的酒壶倒满了,一滴不多,一滴也不少。请问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这一下不但周书公傻眼了,在座的茶客们没有一个不听的如坠云雾。若说什么江湖趣事或历代典故,他自然了然如胸,然此类算学问题他并不擅长,什么二两七两,乱七八糟,他听得头大,一时半会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禁急得满头冒汗。众人也是你看我、我看你,掰手指的,抓头皮的,应有尽有,就是没人想到答案。
“嘻嘻,答不出来了吧!看你老人家也一把年纪了,本姑娘我也不难为你,你要是主动认输,承认自己刚才是吹牛皮,我也不让你自打耳刮子了,否则别人会说姑娘我欺负老人家!”这小青姑娘人不大,倒是精明过人。
众人见周书公被小青姑娘刁难吃瘪,倒有不少人哄笑起来。如此一来,周书公更是下不来台面,一张老脸胀得通红。
“小青,不可对先生无礼!”蒙面女子那富有磁性的声音,看似柔弱,实则十分刚强。
“是……小姐。”小青姑娘乖乖地答应一声,回到蒙面女子身边时,却不忘向周书公传来一个刮脸得动作,显得十分娇憨得意。蒙面女子瞪她一眼,向周书公一福致歉道:“青妹一向顽劣,爱捉弄人!周老先生胸怀锦绣,还请不要见怪。什么赌约的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周书公尴尬至极,连称不敢。
“今日天色已晚,我姐妹二人出门已久,恐家中长辈牵挂,这就告辞了!至于“七美人图”的故事,妾身很有兴趣聆听,他日有暇一定再来叨扰先生,还望先生不吝赐教。”说罢,白了小青一眼,就要向外走去。
“岂敢岂敢……老朽惭愧得很……令妹聪慧过人,老朽自愧不如。江湖道义,愿赌服输,老朽井底之蛙,输了自当守诺,决不食言……”周书公见蒙面女子这样说更是尴尬无比,举起手来便要自煽耳光,可刚举起手,忽然间被人拿住了手腕,任他使劲也是动弹不得。他回首一看,竟是先前那个一直端坐二楼西席不动的蓝袍面具汉子。
“区区戏言,先生何必认真!”蓝袍汉子大手一伸,阻止想要自打耳光的周书公,又朝正要离去的二位姑娘喊道:“二位姑娘且慢留步!”他的声音极为低沉,仿佛不带一丝感情,再加上面色如冰,令人不敢亲近。
蒙面女子闻声而住,还不及回头,她身旁的小青姑娘转过臻首,却是柳眉倒竖,盯着蓝袍黄脸汉子娇斥:“喂,你是什么人?敢管本姑娘的事!”看来小青姑娘对这位横叉一杠的不速之客十分不满。
蓝袍汉子笑了起来,他的脸色虽无变化,但确实是笑了,露出一口的白牙:“在下贾明,姑娘刚才那个问题由我代为解答如何?”
小青姑娘一双妙目咕噜转,盯着蓝袍汉子说道:“贾……明,好呀!看不出来你这个丑……还有这等本事,你说吧!不过本姑娘可要提醒你,你既然为他出头,倘若你答得不对,这三下耳光你可不能赖掉!”小青姑娘一向心直口快,她见这贾明带着面具不肯见人,想必其貌不扬,差点就将丑八怪三字给说了出来。
贾明听罢,双臂一抱冷声答道:“当然,君子一言,岂同儿戏!”
“这位老弟,万万不可,老朽很感激您援手之德。只是祸福无门,惟人自召。这位小青姑娘冰雪聪明,老朽输得心服口服,岂能再连累于你。”周书公见这陌生冷面的蓝袍汉子竟然出手帮自己,貌似吃了一惊,连连摇手。不止是他,就连在场的其他人也觉得万分惊奇,这个戴着面具的男子,难道真是深藏不露?
贾明更不理会众人猜疑的目光,侧过身淡淡地笑了笑。
“姑娘之前说酒商老板只有两种舀酒的勺子,一种是一勺十一两,另一种是一勺七两,而那位客人只需要二两酒,那么酒商老板如何给他准确的舀出二两酒是吗?”
“对,完全正确!”小青姑娘见这面具男子虽然面容不详,但一笑起来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而且听对方说话有条有理,倒真像个有学识的人,心下不禁有些疑惑。
贾明见她呆住,悠而双眉一扬道:“这位姑娘,既是比试当要公平。姑娘的问题在下要是答不上来或是答错了,不但自打三耳光,而且愿意拜姑娘为师,从此鞍前马后侍候你。不过,倘若在下答对了你的问题,姑娘又将如何?”
小青想不到贾明还会讨价还价,说什么输了要摆自己为师伺候左右,她一未出阁姑娘家再怎么任性,听了对方这话也是耳根子红了半边,想也不想娇哼道:“你想的美,谁稀罕收你为徒。要是你答对了,本姑娘服你,大不了......叫你三声叔叔就是!”她说完,粉脸却禁不住红了。
“小青……”蒙面女子回过身来,忍不住相劝道。
“姑娘真爱开玩笑,在下可不敢当!不过在下要是侥幸赢了,还望两位姑娘割爱,将那枚“飞羽令”借给在下一观如何?”贾明淡淡说完,忽然将眼神转向了蒙面女子。
小青听到此处,急忙拉住蒙面女子,朝贾明叱道:“你痴心妄想,小姐不要理他。我看他是癞蛤蟆打哈欠,胡吹大气!”
蒙面女子听贾明说要借观“飞羽令”显然有些吃惊,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微微点了点头。
贾明见她怀抱古琴,姿态优雅,嘴角一哂道:“这位小姐从始至终琴不离手,定是琴道大家了?”
蒙面女子闻言微微一笑:“公子此话怎讲?”
贾明朝蒙面女子走近一步,爽朗一笑:“小姐此琴古朴典雅,墨玉金丝,乃琴中上品,寻常琴师只怕难以驾驭。小姐玉指纤纤,却常做微屈之状,大异常人,定是久练琴技所致,想必琴艺非凡。碰巧,在下也是一个喜欢听琴的人,如此星夜良辰,倘若无缘恭听,实乃人生憾事。所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一会在下要是侥幸答对了令妹的问题,还请劳烦小姐为大家演奏一曲,让我等一饱耳福如何。”
蒙面女子道:“公子谬赞了!妾身愧不敢当。公子观察入微,妾身确是练习多时,虽常侍琴左右,奈何资质愚钝,到如今仍只是堪堪入门,粗懂皮毛而已。”贾明如此夸赞她,蒙面女子只是显得有些羞赧,却没有直接答允对方的要求。
小青一直旁观,见贾明说的头头是道,惊奇道:“你这人,想不到果真有些见识,我家小姐弹琴那可是出了名的好听,得过“七坊乐府名伶榜“第一名呢……”
“小青,你又多嘴!”小青姑娘一时嘴快,不小心曝了身份,惹得蒙面女子心生眭怒。
众人一听不禁哗然,想不到这二位如此俊秀出尘的女子竟然是坊间艺人。贾明见她而二人衣着华丽,谈吐高雅,只道她们主仆出身豪门,不想确是风尘女子,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周书公听到小青说到“七坊乐府名伶榜”第一名时,眼睛一亮,惊喜道:“小姐莫非就是坊间传言,去年全国乐府大赛夺得状元的奇女子,百花楼的格音姑娘。”
“周先生法眼如炬,正是妾身!”蒙面女子身份既已被识破,也不再否认。她微微点了点头。她这一点头,在场所有人一时呆若木鸡。这格音姑娘算是金州的名人,可谓家喻户晓,但真正见得她本人的却是凤毛麟角。想不到,她如今竟然亲临醉仙馆,众人都是喜出望外。
“老朽还听说,姑娘被当今皇太后认作义女,武德皇帝亲封你为“玉兰郡主”?”
“玉兰郡主?”贾明也是一惊,不但他吃了一惊,所有人都开始议论起来,啧啧称奇。
周书公也就是那么一猜,可是愣让他给猜中了,而且对方也毫不避讳的承认,他正不知道如何应对,忽然有人大喊道:“知府余大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