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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雪夜(6)

在卞州城,只要提起秦王的名字,没有人不竖大拇指的。

在所有卞州人的心中,秦王是和善的,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总是笑容满面,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人们便给了他一个“贤王”的美名。

贤王之所以为贤王,其实不在于他有多么的贤明,多么的高尚,在大部分生活在最底层的小市民心中,只要这种身份高贵的人对他们展颜一笑,就能让他们快活好长时间,甚至感觉到达了人生巅峰,但仅仅凭借着低姿态不可能获得大家的推崇和喜爱,贤王最让人称道的是他的刚正不阿。

赵开理除了是王爷之外,还是汴州府尹,与其他皇亲国戚不同,他并不是花架子,他有很多俗事缠身,有时候也难免涉及到自己的亲戚,甚至老丈人。

有一次,贤王最宠爱的王妃的父亲占了别人的地,他二话没说就办了自己的老丈人,用汴州市民的话讲,就是”老惨了“,三十杖,杖杖到肉,就在开封最繁华的闹市,贤王亲自动手,丝毫不留情面,把老丈人打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用大文豪苏西坡的话说,”爱她,就痛打她爹“,对自己的老丈人尚且如此,不用说对其他人了,贤王从来不怕得罪权贵,因为他就是卞州城最大的权贵,当然,他也并不害怕自己的老婆。

还有一次,贤王的小舅子在汴州最大的娱乐场所樊楼与其他人发生武装冲突,找贤王替他撑腰,贤王带着府兵亲自去了,那阵仗,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名,红旗招展,银山银海啊,围观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将樊楼团团围住,连一只耗子都钻不进去,在樊楼喝花酒的文豪们也纷纷拿出了笔墨纸砚,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天优势,准备对这场盛况进行现场直播,甚至还要赋诗一首或者写一首词,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破阵子.耙耳朵秦王大破地痞阵》,可事情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人们的预料,秦王在樊楼最显眼的地方痛打了小舅子三十杖,所有人都看见了,秦王小舅子的惨叫声大家也听得清清楚楚,那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苏西坡发出一声感叹:”爱她,就痛打她的弟弟。“

除了这个好处之外,秦王还是个有求必应的人,每逢灾年都要拿出财物赈灾,甚至开仓放粮,只要有灾,秦王府门前总会支起粥棚,而且,秦王家的粥与其他人不同,贤王说过,用来赈灾的粥必须满足两点要求,第一,插筷子不倒,第二,毛巾捂着拧不出水,这哪里是粥,分明就是饭。

从家里下人传出来的话也能证明这一点,不管是谁,只要家里有事,都能从秦王那里得到一大笔钱财,运气好的还能给家里人求个一官半职的。

一个人要想做一两件这样的事情简单,但十数年如一日的这样做那就很难了,久而久之,大家断定秦王这个人绝对不是装的,他是真的贤王,用亲眼目睹过秦王痛殴老丈人的老张头的话说,就是”秦王这个人,我看中!他要是当了皇帝,咱们可就享福咯。“

在所有朝臣的眼里,秦王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善人,几乎有求必应。有一次户部侍郎在账目上出了错,被人告到了赵元祐那里,赵元祐的为人大家都是知道的,私下都叫他”冷面阎罗“,不管对谁,从来都不讲情面的,按理说,天天做账,偶尔犯个小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在赵元祐那里却成了天大的事,不仅要罚人家的俸,还要贬人家的职,同僚们纷纷摇头,碰上这样的上司真是倒了血霉了,难怪赵元祐这个人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整天阴沉着脸摆架子,只有一个秦书义整天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跑,这种人混官场,早晚都是个死字,连中庸之道都不懂,不配做孔子门徒。有人建议这位户部侍郎去找秦王求情,他带着礼品前去拜访,秦王不仅没有收礼,知道他被罚俸之后,还赠了他几十两银子,这就是同僚们爱秦王的原因。

一来二去,秦王府自然门庭若市,黄紫公卿们各个喜笑颜开,进秦王府比进樊楼还要快活十倍,反观不远处的赵府,那可真叫个惨,惨不忍睹,门可罗雀说的就是他们家,每个人都在心里想,要是秦王能做自己的上司那该有多好,最好是能直接当皇帝,那才叫好,到时候一定要放鞭炮庆祝,通宵达旦喝他个三天三夜。

除了卞州城的百姓和官场的同僚们,就连远一些的地方也都知道秦王的贤名,不管哪里发生灾害,不管是水灾,旱灾还是蝗灾兵祸,秦王的赈灾队伍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到达,甚至比朝廷还要快,不仅快,而且多,不仅多,还很丰盛,不仅丰盛,还不用还,不像赵开疆那个人,抠抠搜搜的,就知道往自己的小金库里搂银子,每次赈灾都让灾民们分期还清,你说是不是臭不要脸?我都是灾民了你还要求我还款,是不是脑子缺根筋?赵开疆这么搞钱,据说是为了攻打蓟州,说了十几年也没见动势,整日在皇宫里醉生梦死,和娘娘们顿顿吃香的喝辣的,恐怕早就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了。每个吃过秦王饭的人,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要是秦王能当上皇帝就好了,像他这样爱民如子的皇帝往前数几千年,再往后推个几千年,那都是绝无仅有的,别说见,连听都没听过,比天上同时出两个太阳都稀罕,这样的王爷谁不喜欢呢?

除了这些人,就连大头兵和将军们都喜欢秦王,没办法,哪个热血男儿不想打仗,不想一雪前耻,不想凭着战功封侯拜将呢?可是这个赵开疆太怂了,天天喊着要收复蓟州,每次人家一打就怂的跟缩头乌龟一样,又是送钱又是送粮,恨不能把自己的妃子们都送出去才好,只要爷爷们不打他,他就心满意足了,就能继续把头缩进皇宫里,做他的快活天子了。

而且,秦王这个人还有个好处,知道边关苦寒,经常派人带着一车又一车的瓜果李桃,棉衣军被去慰问将士们,甚至还有随军的文艺汇演团队,个个都是樊楼里数一数二的姑娘,运气好还能一亲芳泽。

不止是生瓜蛋子们,就连那些开国勋旧们也觉得憋屈,打了几十年的仗,戎马一生,杀敌无数,突然就被命令不得擅自出击,只守不攻,整日里看着渤海国和西夏国的士兵们骑着马大呼小叫,用不熟练的中原话问候将领们的直系亲属,是个热血男儿都忍不了,这样下去刀都要生锈了,听说平原侯李达都找皇帝吵过好多次架了,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唉,倒霉,谁让碰上这么个皇帝呢?

秦王就不同了,据公文上的不完全统计,他至少上书十几次要求进攻蓟州和西夏,收复失地,就连详细的战略部署和规划都制定好了,难以想象,这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王爷居然是个战术天才,兵法和战阵背的滚瓜烂熟,真是了不得。这样的王爷如果当上皇帝那可真没什么说的,每个将士的心中几乎都是这样想的。

卞州城,深夜,大雪,秦王府,灯火通明。

秦王府有个禁地,那就是后院,用四个字形容最贴切不过,那就是“擅入者死”,不管什么人,这个地方是绝对不允许进入的,就算是钻进一只耗子,秦王也能把它找出来千刀万剐,只有持特制腰牌的人才能进去,这种腰牌谁也没见过,谁也仿造不来,关于秦王府的后院,民间也有很多传说,有人说这里关着上古的凶兽,秦王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制住,之所以不让人进去,是怕凶兽伤人,还有人说,秦王的后院里都是奇珍异宝,是秦王的藏宝库,里面都是他从各处找来的宝贝,甚至有人怀疑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过,这种想法只能藏在自己的心里,毕竟秦王这样贤明的王爷怎么会做这种肮脏龌龊的事呢?

现在,秦王赵开理,不,应该说是皇帝赵开理就坐在后院的门口,他稳稳的坐着,面无表情,既没有平日里和善的微笑,也没有平易近人的热情,有的只是冷漠,像天上正在落下的鹅毛大雪,他就那样坐在雪地里,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后院里整整齐齐的放着上百个巨大木箱,每个里面都能装进一个成年人,几十个下人正从各个小房间里将箱子搬出,码在一起,一个看模样像账房先生的中年人从第一间房里走到赵开理面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

“王........额..........皇上,这些年所有的账本都在里面了,请您过目。“

说话间,双手递上一本厚厚的账本,上面写着总则。赵开理随手翻开一页,上面赫然写着:

”开元十年,入库总计六千七百八十万万贯.......“

这个数目之庞大,令人瞠目结舌,要知道,开元十年整个宋国的赋税收入也不过七千多万贯而已,秦王府一年的收入竟然如此之巨,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皇帝就算赏赐再多的皇庄也不可能有这么多。

赵开理的钱都是哪里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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