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哥，你看.....那边，是什么.......“
菊花公子的声音有些颤抖，在一条逼仄的街道末尾，有一颗歪脖子树，树很老，光秃秃的没什么叶子，隔老远就能看到一个人影倒挂在树枝上，随着北风晃来晃去，似乎只是一张人皮而已。
此时已是寅时，就算夜夜笙歌的永宁城，街道上也早就没什么人走动了，如果不是偶尔传来的几声枭叫，永宁城就像死掉了一样。
此时，从天福楼逃出来的梅兰竹菊四位公子正站在街上，愣愣的看着那张晃来晃去的“人皮”，瑟瑟发抖。
“咳咳”
梅花公子咳了两声，强自镇静下来，拿出做老大的派头，但声音还是免不住有些颤抖：
“老.......老四，你去看看，是什么人在那里装神弄鬼。”
“我不去，要去咱们一起去。”
“老四，人是你杀的，与我们有什么相干？我们大可以扭头就走，只是看在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份上才与你一起离开天福楼，你放心的去，兄弟们就在你身后。”
其他两个兄弟也一同附和，表示老大说的在理。
无奈之下，菊花公子只能壮着胆儿，迈着颤抖的步伐，一步三回头的向前挪动。
月光光，心慌慌，菊花公子的内心现在十分矛盾，想要走快点，赶紧看到那张人皮的真实面目，早点结束这种非人的煎熬，又想走慢点，永远不要见到才好。
放在平时，这段路对于菊花公子来说实在太过简单，别说他是个练家子，就是普通人也用不了一会儿。
近了，更近了，借着微弱的月光，树上倒掉的人影变得清晰起来，菊花公子已经能够看到那人皮头上花白的头发和粗布衣衫，心里咯噔一下，他心里已经有几分确定，那人影正是他们在天福楼杀死的老人。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不敢再往前走，回头看了其他三个兄弟一眼，离得有些远，三兄弟脸上的表情不太真切，隐约能看见他们对着自己点了点头。
“什......什么人在那里装神弄鬼？！”
三位兄弟给了菊花公子巨大的勇气，让他能够佯装镇静的提起嗓子大喝一声。
除了风声，没有人回答。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鼓起勇气继续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
这一刻，菊花公子觉得时间过得无比缓慢，短短几分钟，如同过了几个世纪一样，他提着一口气，弓着身子，用最轻的力气踩在地面上，像一只灵巧的猫，放佛生怕惊动了树上的人影一般。
近了，更近了。
菊花公子已经能看清人影脖子上的黑痣和隐隐约约的皱纹，只要再往前两步，他就要贴住尸体了。
听说这些脏东西都是靠呼吸寻找活人的，他赶紧摒住呼吸，准备慢慢的绕到人影的前面，看清他的脸。
突然，一阵狂风吹来，树上的人影被吹得转了半圈，正好把脸转了过来。
这一刻，菊花公子只感到身上的所有汗毛全都倒竖起来，裤子里也变得粘糊一片，一股刺鼻的臭味臭味直冲鼻端，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管这些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那张脸正是天福楼上的老人，他就那样掉在树上，直直的盯着自己，月光将他的面部照的一片惨白，而这张惨白的面孔上，正挂着诡异的微笑。
菊花公子想跑，却怎么也挪不动双腿，想要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只能瞪大双眼直愣愣的盯着这鬼魅，任由屎尿横流。
“哈哈哈哈”
倒吊在树上的“鬼魅”突然发出一阵大笑，从树上跳了下来，灵活的如同一只猿猴。
他用手捂着鼻子，边笑边说：
“原以为你是什么了不得的绿林人物，不想却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这就把你吓得屎尿横流，真是臭死了，臭死了。”
菊花公子有些发懵，他十分确定现在和他说话的人绝不是什么鬼魅，而是实实在在的人，再回头去看自己的三个兄弟时，却连个鬼影都没了。
下一刻，菊花公子突然毫无征兆的号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跪在地上磕头，嘴里呜呜咽咽的说着什么，却连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老人脸上露出不耐之色，挥了挥手说道：
”你这个人真是无趣的紧，留在世上只是浪费些粮食，这就去死吧。“
老人举起手掌，就要印在他的天灵盖上，这时菊花公子的言语却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老前辈别杀我，我知道天福楼的秘密。”
老人把手掌停在空中，歪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公子，脸上写着三个大字——有意思。
“哦？说来听听，看看值不值你一条命。”
菊花公子的脸上写满兴奋，放佛绝望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急地说道：
“老前辈听说过张老三吗？”
“这个自然是听过的，整个九州怕也没几个人不知道他的大名，张老三为人极其谨慎，身份也从未泄露过，我虽然对他没什么兴趣，但听听也无妨。”
“那您老知道张老三是谁吗？”
老人一脸狐疑，眯缝着眼盯着菊花公子，用不屑的语气说道：
“凭你一个绣花枕头也配知道张老三是谁？”
菊花公子尴尬一笑，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老前辈说笑了，凭我自然是没见过他，不过天福楼的鸨母却是他的心腹。”
说到这里，他略微顿了顿，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见老人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急忙继续说道：
“我跟鸨母是那种关系。”
老人不耐的摆了摆手说道：
”我对你们的关系没有任何兴趣，说重点。“
“好好好”
菊花公子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鸨母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不然也不可能成为张三爷的心腹，我能知道这个消息，是因为我给她下了药。“
老人突然眼睛一亮，打断了他的话：
”没想到你这草包绣花枕头还有点意思，还给鸨母下过药，说说，你为什么给她下药？“
菊花公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老前辈知道的，我们做这个其实就是吃软饭，但是做这个绝不是长久之计，我不是长宁城人，一开始对天福楼的底细不甚明了，接近鸨母之后就使了些法子，想探探天福楼的底细，没想到.......”
菊花公子脸上闪过一阵后怕，顿了一下继续说到：
“没想到天福楼幕后的老板张三爷居然是宋国的........”
说到这里，张老三突然掐住自己的咽喉，从鼻孔，嘴巴，眼睛和耳朵里冒出几缕黑气，下一瞬间，他的脸便在黑气中直接融化了。
老人面上闪过一丝怒容，伸手凌空一抓，一道黑影从远处急速倒飞而来，到老人身边时，突然发出“嘭”的一声爆响，化成一阵巨大的黑雾四处逃散，老人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手中绽放出五彩神光，在黑夜中爆出一团猛烈的强光，将黑雾团团围住，霎时间，如同滚汤浇雪一般，黑雾渐渐消失不见，神光中出现一个黑色的人影，那人影跪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老人看着地上的黑影，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冷冷的说道：
”雕虫小技，也敢在老夫面前逞凶，实话告诉你，我原本对那个什么张老三没什么兴趣，对天福楼也一样，不过，你既然杀了我正在问话的人，那就是对我阿大的挑衅“
阿大眉头一挑，身上爆发出一团剧烈的杀意，低头看着黑影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九州有万万生灵，敢挑衅我阿大的不超过五人，我今日不杀你，你回去告诉那个什么张老三，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说完这句，阿大在空中随手一捏，地上的黑影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黑气开始剧烈的翻滚，蒸腾，黑影倒在地上开始不断的挣扎，抽搐，扭曲，仿佛通红铁板上的活鱼。
阿大并不理会痛苦挣扎的黑影，原地腾空而起，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同一时间，天福楼外，一个穿着粗布衣衫，满身伤痕，腰间佩剑的少年站在门口，伸开双手将背后的小姑娘护在身后，他的对面是满脸横肉，怒气冲冲的老鸨，老鸨的身后是数十个打扮各异，满脸杀气的天福楼高手。
鸨母双手抱胸，怒气冲冲的说道：
“小娃儿，我早看你不是一般人，那个老死鬼肯定也不是，你们虽然厉害，但我们天福楼也不是好惹得，道上混就要讲道上的规矩，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如今你们欠了我银子，想要一走了之，连门都没有，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人都以为我天福楼是好欺负的。”
她向前走了几步，用手指着少年身后的小姑娘：
“要么把她留下，要么你就把命留下。”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护在身后的小姑娘：
“给银子也不行吗？”
“不行！要么拿你的命，要么拿那小姑娘换！”
”当真？“
”真真的，比我腰间的银子还要真。“
”好，那我就奉陪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