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听说了钟离允在那日夜里被那些刺客万剑加身死了的消息,阿粟很自责也担心钟离萤。回宫后一直没有机会去见钟离萤,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她好心相助自己,自己却害她失去了一个哥哥。
不过这件事总得要面对,今日钟离萤进宫来见钟离宥,阿粟那时也正在鎏聆宫,两人撞了个正着。
钟离萤只是十分平淡的眼神看了一眼阿粟,钟离宥也用余光看了阿粟一眼。随后他们兄妹两人便一直聊着,阿粟就像一个外人站在旁边。他们谈话中钟离萤主动提及钟离允有些像刻意说给阿粟听的,谈及钟离允钟离萤还是会笑,但一想到此时独缺他一人又无限感伤起来。
阿粟一直未进入他们的话题,只是听他们说钟离允幼时如何调皮乖张,总能在他们不高兴的时候,想方设法的逗他们开心。
只是说着说着钟离萤便情不自禁流下眼泪,钟离宥也一直在安慰她,无暇顾及阿粟。钟离萤有时也会看阿粟一眼,眼神中已毫无初见时的天真意外,而是由里到外透着深沉的怨与难过,她怨的人是自己,对阿粟一点都不恨是假的,只是心中觉得好像并不应该怪她所以很纠结。
“王兄无事臣妹便放心了,臣妹告退。”钟离萤看着有些疲倦懒懒的站起身来。
“萤儿,不要太难过。”钟离宥也站起来劝道。
“我已经不难过了,我知道他不希望看到我难过的。”钟离萤礼貌的笑了笑,薄凉的语气道。
最后钟离萤被贴身丫鬟扶了下去,阿粟一直掰弄着手指,内心甚是纠结要不要安慰一下钟离萤,但看她的目光冷若冰霜又让阿粟退缩了。
阿粟抬头看了钟离宥一眼,钟离宥像在给阿粟示意什么摇了摇头。钟离萤走出宫一阵了,阿粟想了想忽然一个箭步跑了出去。
钟离萤刚好走到了宫门口,阿粟边跑边喊:“萤儿等等。”
钟离萤闻声停下脚步缓了一会儿才回过身。
阿粟小跑追了上去喘了几口气,道:“萤儿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那样,早知会发生那样的事,当初我打死也不会走的。”
钟离萤温婉的笑了笑道:“不怪你,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
钟离萤伸手抚了抚发髻没多说什么,便直接被丫鬟扶上了轿。阿粟本想再说些什么,可见萤儿萎靡不振之态只好将要说的话收回。阿粟看见钟离萤对自己笑了,可那笑却是如此陌生,全然像变了一个人。阿粟知道她嘴上虽然说不怨,但心中怕是怨极了吧。
阿粟站在那里好久,最后有些失落的离去,上了台阶刚好看见钟离宥就站在上面。
“萤儿不会怪你的,也许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钟离宥知道阿粟肯定很自责,安慰道。
阿粟抬起头有些疑惑,真的如钟离宥所说吗。不过见他一脸正经的样子,倒没像是在骗自己。钟离萤怪不怪自己倒也并不是那么重要,只是自己还想和她做朋友,也希望她能从这件事中走出来。
钟离宥见阿粟还是不怎么开心,便想着要让她放松一下,突然道:“走,我们去喝酒。”
阿粟看着钟离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不会喝酒,而且酒后最容易说胡话,本想拒绝奈何钟离宥早已拉着自己的手离开了这里。
凉亭内宫人们早就备好了酒,钟离宥没用放在石桌上银光闪闪的酒盏,直接拿着酒壶喝起来,还伸出手向阿粟示意先干为敬。
阿粟拿着酒杯,一直看着酒水中粼粼的光影,不知如何下口。看着看着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一下举起酒杯眯着眼一饮而尽,喝完后又给自己斟满一杯。
钟离宥见阿粟鼓起勇气喝下去微微笑了笑,两人起初只是各喝各的,最后竟还划起了拳来。阿粟来清川时听说钟离宥德才兼备,可这些时日的相处,只觉他有些粘人,还时不时像一个小孩子有很多小心思。一天都很闲,除了上早朝总觉得无论何时都能瞧见他,就这样的人硬是被人夸到了天上,倒让阿粟怀疑钟离宥是不是对他们进行威逼利诱了。
他们喝酒划拳,钟离宥倒是一点也没让着阿粟,阿粟连输了好几把,最终实在熬不住了,主动弃权不玩儿了。她满脸通红醉倒在石桌上,钟离宥虽然赢得多,但他毕竟用的是酒壶也觉得头脑有些恍惚,一手撑着脑袋小憩了会儿。
阿粟突然举起手中空空的酒杯,也不知是对的何处,总觉得有人在叫她糊里糊涂道:“钟离宥别叫我孟惜,我叫阿粟。”
钟离宥口中也含糊道:“阿粟是阿粟,孟惜是孟惜。”
两人同时醉倒在这儿,还是止因派人将他们送回宫去的,阿粟喝了醒酒汤睡到很晚。醒来时拍了拍脑袋,仍觉得头脑还有些昏昏沉沉,见宫中点起了烛火,没想到天已经黑了。
阿粟起床来,透过窗看了看外面。天上没有星星,风吹着有些冷。阿粟两手在胳膊上搓了搓,穿上外裳。她手中拿着平日里一直戴着的玉钗却见这玉钗里面流动的细线聚成一团,从钗头闪出一道光,这道光投射出去,像是要与什么连在一起。
阿粟拿着玉钗走出宫去,顺着那束光指引的方向前行。
“姑娘这是要去何处?”守在外面的贝罗问道。
阿粟没有回答,一直沿着这条线走,贝罗也没多问,只好跟过去。阿粟一直跟着这玉钗发出的光走,都未曾发觉自己已经到了北盈宫。贝罗跟在后面本想提醒一句,但见阿粟想也没想便走了过去,她就什么也没说。
那一束光到北盈宫中更加亮了,阿粟迈上最后一步台阶,走到了北盈宫宫顶,前面两个人正在看悬在半空散发绿色光的东西,闻声都缓缓转过身怔怔的看着阿粟。
阿粟仰头也看着前面悬在半空中散发着绿色光芒的东西,再看了眼手中的玉钗那道很细的光线正是连着那发着绿色光的东西。
“怎么是你?”那身着玄衣之人,看着阿粟吃了一惊。
阿粟这才注意到站在前面的两个人,她先看到的是那身着白衣手中拿着拂尘,满头白发的老头儿。再看向他旁边站着的那个人,觉得眼熟猛然想起他是朱邪。阿粟是说为什么看着他如此面熟,再一脸震惊的表情看了看周围,这是在一座宫殿的顶楼处,这里莫不是北盈宫。
阿粟紧握着手中的玉钗,心中懊恼千遍万遍,这玉钗怎么会引着她来这儿,这不是要让她来送死吗。
“你果真还活着?”朱邪收起了吃惊的表情,听语气像是早就知道阿粟还活着。
“是你引诱我来的?”阿粟道。
朱邪将悬于半空的绿石链收了回来,拿在手中道:“这东西是你的吧?”
阿粟刚才还没看出来,这确实是她的绿石链,原来朱邪是用绿石链引她来的,阿粟心中不知道骂了多少遍卑鄙卑鄙。
天师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阿粟手中的玉钗从她手中脱落飞了出去,天师将玉钗拿在手中,凝目看这玉钗,觉得这不是一支普通的钗子,他已经感觉到这里面有仙气。
“老头儿,还我玉钗。”阿粟上前一步道,抢了她的绿石链不够,竟连这玉钗都要夺走。
天师反而将玉钗越握越紧,直视阿粟言辞犀利道:“你这猫妖一边保护九王子,一边迷惑王上到底是何居心?”
阿粟知道这天师厉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毫不示弱道:“我哪里迷惑他了,你们这些老头儿就只会说,妖是害人的,可我想问我迷惑谁了?我又害谁了?”
“巧舌如簧,等你现出原形看王上还如何容得下你,你这妖孽老夫今日就替王上除了你。”天师一说完朱邪便拔剑飞了过去。
此时阿粟没了灵力,剑还未到阿粟就已经挡不住这强大的剑气,阿粟避开朱邪这一剑,朱邪见阿粟有些不对劲儿。收了剑,一掌打在她的胸口,阿粟急退几步紧咬着牙,口中的血还是流了出来。
一旁跟来的贝罗听天师说阿粟是猫妖,吓得缩到一旁不敢动弹。
朱邪用术法将阿粟困在阵中,阵周围到处都是剑气,这些剑气在阵中不断旋转。阿粟已尽力躲过,可现在的她根本撑不了多久,一道又一道的剑气在她身上划下一条又一条的口子,绿色衣裳已经被剑气划破被鲜血打湿。
阿粟已经没有力气再躲了,躺在剑阵中任剑气划破她的血肉。阿粟忍着不喊出声,眉头紧促青筋凸起,痛苦的表情拧成一团,地上也染了不少血。
朱邪受天师之令收了剑阵,又从怀中拿出一面铜镜,将铜镜悬于半空中金色的光照在阿粟身上,阿粟只觉此时比那剑气在身上划一个口子还疼。她伸出手拼命爬像前去,不要让这光照在自己身上,不然她真的要现出原形了。
可是那铜镜就像影子般跟着她,且散发出来的光越来越强,阿粟发出痛苦的呻吟,眼中泛着泪花。
“朱邪住手!”急促而又有威严的一声传来,随后便见说话之人竟是钟离宥。
钟离宥去白莲宫没有看见阿粟,见北盈宫有异象便匆匆赶了来,没想到看见这一幕。
朱邪看了一眼天师,示意眼下该如何,天师无奈微微摇头示意。朱邪便收了铜镜,钟离宥已经走了过去将虚弱不堪的阿粟抱起,狠狠剜了朱邪一眼,道:“若是阿粟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王定饶不过你。”
天师心知钟离宥虽然是对朱邪说的,但实际上是在指自己。尽管如此他仍上前拦住钟离宥,拱手劝道:“王上此女乃是猫妖更与九王子关系密切,她此来王宫,定是钟离越派来的卧底来打探消息。是要对王上不利,还请王上,不要被她迷惑。”
钟离宥反驳道:“她若是要对我不利,早就有机会下手,你说它是妖,刚才朱邪不是用铜镜试过了吗?她若是妖早现原形了。”
钟离宥说完不顾天师阻拦,硬抱着阿粟走了出去。
朱邪上前来见状问:“师父这该如何是好?”
“由他去吧。”天师长叹一口气,看向了天上那颗北极星,无奈的摇了摇头。
钟离宥将阿粟带回了鎏聆宫,阿粟静静躺在床上气息微弱,钟离宥已命人去叫太医了,他一直陪在阿粟身旁,心中焦急不已。
阿粟看着钟离宥,面色发白语气虚弱道:“他们刚才说的是真的,我是妖。”
钟离宥已经看见阿粟绿色的双眼,眉心处那朵红色小花的图案就像是女孩子眉心的花钿,他毫不在意道:“是妖又如何?”
阿粟道:“我是妖,你不怕我害你吗?”
“那你会害我吗?”钟离宥反问,阿粟看着他未有以应,钟离宥笃定,“你不会害我,不会害任何一个人我信你。”
阿粟扬起嘴角轻轻一笑,心里默默道:“挽时我没有说错,他们不会的。”
太医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走到床边放下了药箱,钟离宥退后一步,那太医见到阿粟一双绿色的眼睛,一惊吓得不敢上前去。
“王上,她……”太医惊道。
“她伤得很重,你一定要好好给她诊治。”钟离宥道。
“王上不是……她是妖怪呀。”太医表情极其夸张道。
钟离宥听到他这样说自然不高兴,直直的看着他。
太医也被震慑到了,颤抖着身体上前去,道:“臣一定尽心竭力。”
太医给阿粟看了看,她受了不少皮外伤,可能是受了朱邪一掌的原因也有内伤在身,得需好好静养。钟离宥见阿粟伤的这么重很是心疼。
霎时间阿粟是妖的事就传遍了宫里宫外,丞相得知此事,便觉如天塌下来了,火急火燎的去找钟离宥要让他杀了阿粟,起初丞相虽然不喜欢阿粟,但知道钟离宥喜欢也没有横加阻拦,得知此事后毅然反对。
不出几日便有大批秀女进宫,丞相与钟离宥谈好了条件,要钟离宥从这批新进的秀女中选一秀女为妃,便可暂时不提杀阿粟一事,钟离宥无奈之下便让止因选了几位留在宫中,她们不过是多占几个院子,钟离宥连她们的面都没有见过。
丞相对钟离宥此状也甚为担忧,由于上次的事天师没能收了阿粟,这次丞相主动来找天师商量如何处置阿粟一事,天师拿下阿粟倒不是难事,关键是钟离宥。
丞相听了他们的难处,只道一句:“你们若是能杀了那只猫妖王上若是怪罪下来,由我一力承担。”
天师得到这句话自是没什么顾忌道:“有丞相这句话,我自当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