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烨将今日之事一一对老人阐述。
他一字未提会试的内容,也未向老人请教自己答题是否正确。
老人也一字未问。
似乎在他们看来,三年一次的会试都比不上两个纨绔子弟的争斗。
“你觉得李松儒哪儿有问题?”听完唐周烨的叙述,老人问道。
“李松儒的性格,我听怀王讲过,也看过他的资料,飞扬跋扈,嚣张至极,由于性格太过恶劣,京城中的权贵子弟大都不愿与他来往。”唐周烨说道,“但他有一个特点,从不和皇亲国戚结仇,遇上了也是能避就避,今日却和朝中最有权势的皇子冲突,若不是福王拿出了圣旨,恐怕两人真会打起来。”
“云梦公主被先皇和当今圣上视为掌上明珠,李松儒声名狼藉,若是为了笼络李家将云梦公主送出,这个代价太大,更别说李松儒的弟弟李松梅已经娶了一位公主,而李松儒和云梦公主要成亲的事情京城竟无人知晓。”
“还有一点是他在福王面前,很着急把我推出去,按理说他若想取得我的好感,应该是将我保护好,他却直接将我的名字告诉了福王。”
“从他主动与我结交,将我奉为上宾,到今日之事,实在让人生疑。”
“所以你觉得,李松儒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老人问道。
“我和怀王谈过,李松儒应该不知晓当年之事,也没见过我的父亲,”唐周烨回道,“但他的一举一动好像都在透露着,他知道些什么。”
“嗯……”老人沉吟着,“他的父亲李引城,辽东的土皇帝,每年要有超百封奏折弹劾他父亲拥兵自重,意图谋反,陛下却权当看不见这些奏疏,李引城依然每年升官发财,从小兵到总兵只用了四年,两年之后又封了公爵,他的四个儿子都有荫封,如今已经封无可封了,到了这个地步,他离被杀头也不远了,他却依然高调行事,从不约束几个儿子,除了辽东确实离不开他,你觉得还有什么原因?”
“老师的意思是,他想造反?”唐周烨眼神一凌。
“辽东军有二十万人,其中最精锐的辽东铁骑有一万人,除了秦军中的车骑军,恐怕整个周国都找不出能和辽东铁骑一战的军队。”老人说道,“李引城只要振臂一呼,辽东便不再是周国的土地,而到他这个位置,造不造反已经由不得他了。”
黄袍加身,属下逼反,那时候李引城想不反都不可能。
“秦武安也是同样的情况,而陛下一直没动他们两人,就是为了相互牵制;不过如今秦武安大胜归来,陛下却因为那十万战俘闭门不见,他不想背千古骂名,让臣子去背,秦武安此刻肯定很寒心,等他引退,陛下又拿谁去牵制李引城呢?”
“我会让荣复想办法查一下李松儒,你先小心着和他相处。”
“是,学生知道了。”
正在此时,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来人正是李荣复,他喘着粗气说道:“出……事了。”
“慢慢说。”老人说道。
“昨夜……哈……昨夜秦武安将十万战俘带到城外,就地掩埋了。”李荣复深吸一口气说道。
要将十万人全部埋进地里,不是一个晚上就能挖好的,看样子一个月前秦武安就已经决定帮周皇背上骂名了。
虽然手法残忍,但那些战俘注定会死,若只是这件事应该不会让李荣复如此慌张。
“他还做了什么?”老人问道。
“城外近万的灾民,被他的部队屠杀了。”这句话犹如一记惊雷。
老人和唐周烨猛地站了起来。
“他疯了吗?”老人厉声喝道。
“因为会试,金陵城门从三日前就开始封闭,而因为秦武安的秦军驻扎在城外,顺天府尹认为足够安全,就把官道上的衙役招了回来;今日会试结束,城门刚开就看见了满地的尸体。”李荣复说道。
“那秦武安呢?”老人问道。
“他的解释是秦军以为这些灾民是反贼,才会动手杀人;而他本人当时在城中,并不知晓,但他愿意承担管教不严之责。”李荣复说道。
“屠杀百姓,还是灾民,是一句失职能解决的?陛下怎么说?朝中大臣呢?”老人问道。
“今早朝会已经吵翻天了,几十封奏疏都要严惩秦武安,其中最激进的几封说秦武安想谋反,要求夷其九族。”李荣复回道。
私动军队,屠杀百姓,皇城外掩埋战俘。
这其中任何一条罪状拿出来都够千刀万剐。
“陛下下了一道旨意,大体上说秦武安确实有失职之责,屠杀百姓本罪不可赦,但考虑秦军是为了皇城安全,秦武安也功高劳苦,就将其贬为侯爵,秦军扣三月军饷了事。”李荣复继续道。
老人沉默了。
这道旨意一出,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是陛下授意秦武安去做的。
“武安将军对陛下避而不见本就不满,如今陛下还让他做这件事,不怕秦武安真的反了吗?”唐周烨皱眉道。
“除非陛下有保障让秦武安不敢反。”老人说道。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个消息,辽东军今日到达金陵。”李荣复说道。
能和辽东军一战的是秦军。
而能限制秦军,自然也是辽东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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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松儒微微弓着身子,恭敬地站在一个人身旁,身上没有半分嚣张气焰。
面对这个人,他无法也不敢跋扈,因为此人是他的父亲李引城。
李引城面容好似乡下农夫,右脸颊上有一条狭长的疤。
他身上的疤痕更多,因为他向来是带头冲锋陷阵的。
此时李引城还穿着盔甲,他带着辽东军,狂飙了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内,李引城和辽东军都不曾合眼,精神却依然亢奋。
“这次以后,大周只剩下一位神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