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入土为安,一日刻碑封礼。
最后一日。
阴雨连绵,凉风习习。
上至虫王虫后,下至女仆佣人,全都沉默哀悼。
沅醉眉前散乱的黑发被吹的拂动,看着前面跪在墓碑前的女孩,神情不定。
砖缝里长出了一棵草,两朵花,和一个新生的花苞。
或许在这个动乱不公的时代,死亡也算是解脱。
“起来吧,地凉。”身后传来一声关心的话语。
“醉醉。”“嗯,我在。”
“你说,明明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她指尖轻轻抚过那两朵花,嗓音轻灵悲冷:“怎么就成了这幅不堪入目的样子?”
他站在她身后,没有回答,默默地挡下了风。
“太累了。”“你的嗓子还没有好全,我们先回去吧。”
实际上说这些关心人的话,他有些不适应。
听着他无动于衷的声音,女孩满心的悲凉无处发,竟然不受控制的开口:“你怎么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想要扶起她的动作顿了顿。
反应过来后,她语气僵硬:“对不起……”
他淡笑:“没关系,我确实无法感同身受,这是我的错,只要能让你好受一些,想骂就骂吧,而且,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在我这里,你永远都不会有错。”
涟漓缓缓起身,无意中看到了并肩而立的秦雪和范溪,或者说是…虫王虫后。
收回视线,随着沅醉离开了这个让人魂断的地方。
*
“米娜,那是谁?”涟漓坐在秋千上,看着远处一个和顾志杨长得一模一样的士兵,问道。
米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沉思了一会儿后道:“是三五部队的徐扬。”
“徐扬?”她眸光一深,起身就要走过去。
米娜眉头一皱:“小姐这恐怕不妥……”
她却一步并两步的走到那人面前,抬头笑着:“你叫徐扬?”
男人冷眸一动,诧异的看着她:“你是?”
“我叫白涟漓。”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没有抓住,他说:“……你有事吗?”
“我有个朋友和你长得一样。”
“……”很老土。
“是真的。”
徐扬想说什么,却突然看到了她身后的男子,心中一凛,连忙垂首:“王。”
沅醉不回答,双手抱胸,斜觑着女孩,冷冷的开口:“怎么?刚能说话就开始瞎狂?”
“什么瞎狂啊?”
“你和我都没主动说这么多话。”
“明明是你爱搭不理的。”
沅醉冷笑,转身就走。
这次涟漓学聪明了,连忙追了上去,笑嘻嘻的讨好道:“我就是太无聊了随便聊几句。”
“米娜不是在吗,为什么一定要找男人聊天?还是不认识的男人……”他的声音略微的咬牙切齿。
“谁让你不陪我的,一天天的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她嘟哝着。
他被气笑了:“昨天是你嫌我烦的好不好?”
“那我昨天心情不好嘛……”
“别岔开话题,你为什么去搭讪?”
“怎么就是搭讪了?”她抬头辩解,看到他的那双碧眸后,不知为何声音低了下来:“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他哼了一声:“当真是朋友那么简单?”
“怕不是老情人。”
“你胡说些什么呢!”
沅醉越想越多,越想越气,迈开腿大步的离开。
米娜跟在涟漓不远处,看着闹别扭的两人,叹了口气。
【嘶酸溜溜】
于是,沅醉便开始一刻不离的盯着她。
花园中,芳香飘逸,花海拂动,沅醉懒洋洋的翘着二郎腿坐在亭子边上,指尖把玩着一朵变种的迷你向日葵花,这种花连花心处都是橙色细长的花瓣,毛毛茸茸,可可爱爱。
见她要走出凉亭,他缓缓开口,没有用力的声音懒散低沉:“你要去哪?”
“我能去哪?真是的。”
“你看看你,又嫌我烦了。”他谴责般的开口,晃了晃手中毛茸茸的向日葵,冷笑着阴阳怪气的说:“去吧去吧,去找你的老情人去吧,人家长得又帅又迷人的,我算个什么呀,根本就不重要。”
“……你脑子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呢?”
“反正你也不在乎我,你管我想什么?”
她重新坐下,转了转右手上的手链,无可奈何的说道:“你差不多行了,这都过去几日了,怎么还记挂着那件事儿?”
他憋了半天也憋不出句话来,最后只得冷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若非知道她不是那种浪荡的女人,他是说什么都要杀了那个男人再把她好好整治一番的。
沅醉总是有吃不完的醋,而涟漓又经常get不到他的醋点,于是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搞得佣人们也是哭笑不得。
又是菜里加盐自食恶果,又是自闭发作无理取闹,又是宣言离家出走结果半夜真香现场……
清晨,涟漓醒来看见一地的玫瑰花,嘴角抽了抽:“米娜,把他叫过来。”
米娜看见了无处落脚的房间,忍着笑意点头。
不一会儿,沅醉便推门而入,邀功般开口:“惊喜吗?”
坐在床上的女孩一脸无奈:“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去干点正事,我不需要你陪我了。”
他撇了撇嘴:“之前还哭着让我不要走,现在倒开始轰我了。”
“我什么时候哭着让你别走了?”
“我说有就有。”
好好好,天大地大你最大。
吵着闹着,一条消息打断了这氛围。
米娜脸色不好看:“虫后向外界宣称了白依晴的人类身份,参加葬礼的官员私下不满,在周会上谏言要将白小姐赶出王室。”
沅醉本来正欣赏着女孩的小脚丫与玫瑰花瓣构成的显目美感,闻言后,懒懒散散的碧眸中瞬间多了些什么,嗤笑一声:“不满?”
“他们凭什么不满?”
嗓音一凉,沅醉浅笑着转身:“照顾好小姐。”
“是。”米娜站到门外。
沅醉侧眸看了涟漓一眼,关上门后的那一瞬间,一地的玫瑰花瓣腾空而起,化为无数细细的红粉,飘零而舞,携着独特的幽香,同窗前白纱共舞,落于长发之上,宛若红色碎钻般点缀夜空,浪漫惊艳。
花瓣粉末落地便消失,仿佛不曾出现过一样。
白涟漓愣了,系统也愣了。
【目瞪狗呆】
沅醉走在走廊上,身后的房间越来越远,想到房间里的情景,他心情愉悦的微微勾唇,整了整衣领后眉眼转冷,往会议厅走去,身后是白服银云纹的最高部署部队。
会议厅中,几名高级记者坐在一边,镜头记录着几名官员的交流。
“人类根本没有资格居住在这里。”
“若不是六千五百万年前的那次灾难,我们怎么会消失,人类怎么有机会进化成如今这样,更没有资格享受我们的文明。”
范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王不会同意的。”
一个年纪最大的官员站起身:“您才是虫王!凭什么让一个外来的家伙站到我们的头上?!”
“为什么做决定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没有他,我们不可能战胜人类。”范溪看了一眼始终不出声的虫后,眉头一皱:“你也同意他们的想法?”
秦雪垂眸,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会议厅外,拥挤着一群记者,他们没有资格进入,便只能在外面等待会议的结果,叽叽喳喳的吵闹着。
“会议厅外禁止喧哗!!”一声冷厉的声音传来。
记者们看过去,一看那些人衣服象征着军威的银云纹,瞬间噤声,自觉地让开一条路。
曾经的狱长脱下黑色狱服,俊朗英气的面容少了几分危险和阴沉,白色军装整齐洁净,一身飒然英姿惹人敬畏。
一队开路后,沅醉的出现掀起了轩然大波。
男子随意的披着黑色制服,金色肩章在阳光下反着光,墨发松散的用黑绳绑在脑后,斜眉碧眸,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仿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或者,他就是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金云纹……”记者抓住点机会就开始疯狂地拍。
闪光灯不住地拍摄着,照上了这震慑人心的一幕。
“你是来帮那个人类说话的吗?”
“滚。”他一出声,记者们疯了一样的拿着话筒对着他。
“你是什么身份?为何可以动用国家最高部署部队?”
一句句询问凌厉而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那个人类和你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你能这么嚣张的出现在会议厅前?”
“你有什么资格穿着有金云纹的制服?”“什么资格?”沅醉终于肯侧眸施舍一眼,噙着不屑而张狂的笑,抬眼后邪气四溢。
“告诉她我有什么资格。”
淡红色的光剑锋利骇人,直直的穿透了这名记者的胸口,只见光剑红光一闪,吸收了那人伤口中流出的鲜血。
拔出剑,剑上没有沾染一滴血,那人的胸口的伤也没有一滴血,队长面无表情的将剑收回,冷冷的扫了一眼周围瞬间闭嘴的记者。
“我敢在现场直播时明目张胆的杀人,可你们不敢,这就是我的资格!”
沅醉邪笑着舔了舔唇角,抬手抹去溅到脸上的一珠血,迈过地上尸体的脚,走进了会议厅,留下胆战心惊的记者看着尸体目目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