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后，051没有回来。
四十分钟后，他还是没有回来。
五十分钟了……
“教导员，我想去看看051。”涟漓站起来，打断了课。
教导员自然知道79性子。也怕出事，连忙说快去快去。
涟漓跑出教室，看过活动室没看过体育房，看过餐厅，最后竟然在基因培育室看到了两人。
079正骑坐在051身上掐着男孩的脖子，一拳一拳地砸上去，而男孩早就晕了过去，脸色发紫。
他身边是被打碎的玻璃碎片，一地培养液湿透了衣服。079满身可怕的杀意，侧脸有嗜血的颜色。
遍体生寒。
涟漓冲上去要拉开他，结果被失去理智的男孩单手掀倒，眼看着后脑勺就要砸在锋利的玻璃碎片上。
在那一刻，079忽然扑上来，右手垫在了她的后脑勺后面。
接着，两人双双摔在地上。
079膝盖也跪在了碎片上，在倒地那一刻，左手哗啦一声将碎片悉数抚开，勉强为她留了一处空地。
涟漓隐隐感觉到后脑勺的湿润，随后敏锐得嗅到血腥气。
“你？”
079还没缓过来，呼哧呼哧地喘气，眼底是没褪下的血意，眼睁睁看着她神情从惊讶到错愕再到愤怒。
这时，他自觉的翻身起来，阴阴的眸子瞪了瞪地上的051，用力拔出手背上的玻璃扔在地上，也不管身上的血，一瘸一拐地走了。
从始至终，他一句话都没说。
051被送去抢救。079拒绝接受治疗，站在黄灯亮起的医疗室外，浑身血污，神情阴暗。
不远处，监察官们拿着枪监视他。
监察长缓步走来，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我们上次说好的，你怎么又这样子？”
079仍然沉默，双手紧握。
监察长说：“能告诉我原因吗？”
079抬眼扫过他，拒绝发言。
“79……”检察长无可奈何。
这个几乎要和他一样高的大男孩低垂着头，伤痕累累，整个人就像一只焉了的茄子，哪有平日的嚣然放肆？男孩脚尖微动，看向成熟而立的监察长，抿唇，欲言又止。
“怎么了？”监察长手落在他肩头，温和道。
“我…想……”
“想什么？”
“名……有个名字……”这孩子无措地眨了眨眼，说完后便踉跄跑开。
监察长阻止了部下的追随，陷入沉思。
当晚，培育室里陷入冰点。
079看着对面床上背对着自己的女孩，平日里凌厉飞扬的眉毛都垂了下来，整个人呈现出一副焉蔫模样，坐了许久后，他把双刀往枕头边一扔。
盖上被子面墙侧躺，空空地看着那冰冷钢铁，心里突然酸软一片。
忽然，他又翻身坐起来，光着脚走到涟漓床边，抿着唇，铁青着脸钻进了她的被窝。
涟漓对温度向来敏感，突然感受到一团火炉钻进被子，被烫了一下似的睁开了眼，翻身，错愕呆傻地看着枕头边的男孩。
他手长脚长，在女孩被子里显得局限，便将整个人蜷缩起来，将涟漓挤得不得不靠着冰冷的墙。
“你在干什么！”涟漓脑子突然不够用了。
079吸了吸鼻子，抱着被子角蹭了蹭脸颊，沙沙的嗓音慵柔，说出来的话却仍那么不讨喜：
“我最后悔的就是没在你到之前打死那小子。”
扑通一声，079被神情冰冷的女孩踹到了地上。
他连人带被子的仰躺在地上，笑的讽刺：“瞧瞧你，一提到他就生气，每次都是。”
明明，我们才该是最默契的……
你怎么可以和那么遥远的51号有默契呢？
079轻哼一声，说：“我早晚会杀了他。”
涟漓坐在床上，看着地上的79，79看着天花板。
哑然沉默后，涟漓：“把被子还给我。”
079一滚一翻身，拖着被子上了自己床，并挑衅地抖了抖脚：“你来拿啊？”
气人的要命。
于是涟漓裹了裹衣服，和衣而睡。
079骂了句什么，仗着开关在他那边，抬手调低了室里温度。
没反应，再低。
“079！”涟漓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猛地坐起来，看着对面裹着厚厚被子的男孩。
“我睡觉呢。”男孩在被子里闷闷的开口。
“神经病，我去找051。”
听着那簌簌声，079还算平和的嗓音极度冻结：“站住——”
她不理会。
煞的一声。涟漓回头看去，079半拔出那双刃，白惨惨的寒刃就算在夜里都闪着可怕冷酷的光芒。
幽暗的双眼像是狼，像是豹，像是深海凶兽。
“你敢去，我就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他。”他平静地说着，眼睛幽冷地盯着她抿起的嘴唇。
“你知道如果你这些话让上面知道后，会有什么后果吗？”涟漓不再想与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纠缠，冷了脸。
079缓缓勾起微笑，哑嗓道：“无非是被打、被电、被整改，最严重不过是销毁而已。”
“然后会有新的79来纠缠你，来纠缠你的陆一。”
“傻78，你以为你熬过现在，明天就会很美好吗？”
“我们的结局，注定悲惨，人们称之为‘壮烈’。”
“一队五十个‘苗’，现在还有十个…三个半月。”
“你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吗？你知道我们要面对什么吗？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吗？——我们是工具。有用时我们是武器，没用时，我们就成了……”
079咬唇假意思索，然后有故作恍然大悟，点了点手指说：“成了叛道离经的怪物撒～”
“书上有句话叫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成功拯救人类后，超基因的我们又会被怎样对待？”他嗤嗤地笑起来，笑出了眼泪：
“我们就成了和现在的异变者一样的怪物吧？”
涟漓面露抗拒，流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079下一秒站到了涟漓面前，弯着腰与她平视：“那我们来打个赌吧？”
如果我们都能活到那个时候，就一起看看我们的结局吧。
“我不和你打赌，我从来不许承诺。”涟漓侧身越过他，抱回自己被子，睡觉。
079还站在原地，缓缓直起腰，舔了舔虎牙，侧头，凉凉地看着她的后背，然后说：“我可没想得到你的承诺。”
“078，你最好离051远点儿，我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他不是个好东西。”
“比你好就够了。”她呛声反驳。
079肺管气得发疼，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低叫道：“你非要和我吵是吗？”
“……”
不再被搭理，079自暴自弃，用力踹了一下门，也不管培育员们有没有被吵醒，扑到床上睡觉。
“……”
“你把051打成那样子，不会就这样翻篇的。”
“好啊，不翻篇才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