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李仲兵的目光又看了过来，“典梵……你也是Samantha轮滑队的？”他还记得典梵比赛前那句“我们队长”。
典梵下意识地又去看翟竞，后者表情高深，完全不显山露水。只不过，为着将来的日子着想，还是——“这么说也没错。”勉勉强强地归类了自己的身份。
“哼，原来是这样。”李仲兵郁闷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Samantha啊，他曾经考了三次，三次啊！却一次次被拒之门外，心灰意冷之余才选了三十七中这所职业中学。现在居然一次就遇到两个Samantha的人，恨不得捏死他们之余，内心最深处却又忍不住感叹，也许自己，真的还是有所差距吧。
“独孤老兄，还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偏偏这时还有人落井下石。叶晴岚嘿嘿笑着，“面前这位比你，甚至比在场的其他男生都要帅的人——”他指了指典梵，“可是女生呢。”
全场再一次响起抽气声。
而典梵看向叶晴岚时，却是目怒凶光。
叶晴岚还不自知，还在得意洋洋，“虽然我家典梵很帅，也很厉害，但到底还是女生。你比赛时那些小动作，也未免太……”
话未说完就被典梵恶狠狠地捂住了嘴，“你、给、我、闭、嘴！”
“唔唔唔唔……”叶晴岚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委屈地瞪着典梵——我是在给你抱不平哎！
被典梵瞪回来：省了！谢谢！
典梵又转头对李仲兵道：“喂，今天的赛局，到底怎么算？”
李仲兵心里虽然窝着一肚子火，却不想赖皮，“是我输了。”
这点是不容置疑的，其实最关键的问题是，现在到底算谁赢？
典梵觉得头又开始大了。
她望向翟竞，犹豫了一下，才道：“喂，要不要跟我再赛一局？”
“为什么？”对于典梵关注到底谁赢的原因，翟竞其实隐隐猜到，但还是想真正确认。
“为什么？嘿！不真正分出一个胜负，怎么能确定奖金到底归谁啊？”典梵回答得很是干脆，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奖金？”
“哦，你要说是赌金也可以。”典梵耸了耸肩，“参赛的人每人出400，谁得第一谁拿钱走人。”
虽然猜到可能是这个原因，但听到典梵的话后，翟竞的脸还是一下子黑了，“你利用轮滑赛跟人赌钱？！”
骤然提高的声音终算是令粗线条的典梵意料到翟大队长不同于“一般人”的身份，不由得后退一步，干笑道：“嘿嘿，那什么，你不乐意就放弃你那份好了。”老实说她也没想赢这位大人的钱，能够顺利收到“独孤大败”的那400元就好。
翟竞被气得七窍生烟，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火。
不过这地方，他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见翟竞气得转身就走，典梵想到自己回校还得经过那变态的学校大门，不由也急了，“哎哎，队长，你走那么快干吗？”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叶晴岚在后面看得傻了眼，“喂，典梵，你这就走啦？钱还没收啊！”
典梵顿了一下。对喔！明天的吃饭还是个问题啊！
然而见翟竞停也不停，滑得飞快，她犹豫一下，还是追了上去，同时回头道：“钱你帮我收着，下次见面时给我……”
还没滑几步却被拉住。抬头一看，完全陌生的脸，对方还笑嘻嘻的，“典梵是吧？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队，我们……”
另一只胳膊也被抓住，“考虑我们××队也行啊，我们的实力可是一点不输给Samantha的哟……”
眼见翟竞头也不回地越来越远，典梵气得跳脚，想也不想地大吼：“你们都给我放手！”气势如宏，效果也立竿见影——全部人都愣住了。
典梵趁机挣脱出来，拿出了比赛时的速度向前追去，“队长，等等我啊……”一定要给我留门啊！
厚着脸皮求爹爹告奶奶似的跟翟竞挤上计程车，总算是顺利回到学校。跟典梵料想的一样，进门果然是需要密码的，而且那密码仍然是翟竞的声音——天杀的弄出这种校内安全设置的家伙到底是谁啊！用得着这么大题小做吗？
进了校门后翟竞就一阵风似的怒气冲冲地跑了，完全无视身后典梵哀怨的目光——好不容易逃出去赢了钱却连钞票的影子都没看见就回来了，典梵都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抽了什么风。这下可好，她成了可怜的熊猫咪咪……明天的早餐在哪里啊在哪里……
郁闷之余，典梵回到宿舍后没有理会包心圆的招呼，倒头大睡。然而第二天包心圆中午放学后回到寝室，见典梵居然还窝在床上不见动静，不禁大感奇怪。
“梵梵，生病了吗？”包心圆走到室友身边伸手试典梵的额头，却收到一个老大的白眼。
不过平时生龙活虎的典梵，好像真的有点没精神的样子哎。
包心圆歪了歪头，坐到典梵床边。
“怎么了？”
典梵心里烦得很，干脆掀开薄毯坐起来，抓了抓头发，“什么也没有。”
见典梵不像生病的样子，包心圆也放了心。她笑，“你打算把今天一天都睡过去吗？连饭都不吃了？”
“还不是被某人害的。”典梵垂下眼，愤愤地嘀咕。
包心圆也没听清她到底说什么，很随意地问：“那今天下午的练习你也不去了？”其实想也知道典梵这个懒家伙是不会去的，不过身为副队长，好歹问一声而已。说完之后，包心圆一转头，倒被吓了一跳，“喂喂，你凶神恶煞地看着我干啥？我只是问问而已，又没逼你去！”
撇着脸，外加一脸沉郁，典梵的表情绝对称不上好看。只不过她不是对包心圆凶神恶煞，只是——饿昏了头而已！
继续瞪了包心圆十秒，典梵突然下床，去盥洗间洗漱完毕，换衣穿鞋一共才五分钟。
见典梵气冲冲地出门，包心圆如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有些呆呆的，“你又干吗去？”
“找欠债的收债去！”恶狠狠丢下这句话的同时，典梵已消失在门外。
“啊？收债？”
可怜包心圆，搞了半天还是没弄懂。
哎哎，有这么一个室友，还是很累的。
翟竞没有午睡的习惯。他的时间很宝贵，生活也很有规律，自然不像某人那样整天不务不业。
只不过太有规律的生活也不好——中午12点47分，正在放映室认真观看比赛录像的翟竞就轻而易举被上门讨债的人摸清了行踪，追到放映室来。
隐约听见门响的时候翟竞并没有回头。到放映室来看比赛录像的队友每天都有，只不过不像他这样，每周一三五六七中午的12点半至1点半，绝对雷打不动。
而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放映室”的典梵，不算客气地推开放映室大门后，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
12×12的座次，还有那个大得离谱的放映屏……这到底是“放映厅”还是“电影院”啊？
听说Samantha真有一个电影院，不过并不在这个方向……
“难怪每年收我那么高的学费。”典梵忍不住暗自嘀咕。
空旷的放映厅内回荡着优美而激昂的音乐，典梵没什么音乐细胞，平时也不常看花式轮滑表演，不过屏幕上那个男选手的表演倒是让她停下了脚步。
不滑花样轮滑但并不等于典梵对这个完全不懂。虽然是从中场开始看，但屏幕上的那个男选手的整套表演无论是从成套结构、难度分配还是动作的过渡与连接上来看，几乎都算是无可挑剔。再仔细一看，难怪了，原来是法国世界冠军Seba。
瘦长的身形看似轻松写意，事实上每个转身每个动作衔接之间都是充满技巧的。典梵不由得想起之前在练习场E区那边看到的翟竞的花式练习，那是第一次看花样轮滑表演看到发呆，今天再看到屏幕上的Seba，不禁有种相似的错觉——
同样的飞扬，同样的……绚丽。
随着音乐的结束，典梵一下子回过神来。
不由得汗一个。明明跑来要债的，居然在这里看录像看到发呆，真是！
站在最后一排将阶梯形的座次来回扫了一遍，第八排中间的位置坐着两三个人，不用说，姓翟的肯定就在那里了！
典梵眯着眼狐狸般地笑，三两步跑到目的地，狠狠拍了那个微皱着眉，一脸深思的“美少女”一下。
还在回味Seba刚才那套动作的翟竞一下子惊醒过来，然而等他一回头，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他连话也不说，冷冷地又转过头去，直接把典梵当透明。
坐翟竞身旁的钟珧扬和尚伟看到这一幕都有些莫名其妙。翟大队长为人是比较冷淡，可是完全对人不理不睬的，这好像还是头一遭。
“喂！”典梵怒了。再拍一下，就不信你小子还没感觉！
翟竞很不耐烦地再次转头，目光冰冷，“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典梵扬起下巴。
互瞪，仿佛一触即发。
就在钟珧扬和尚伟很是忐忑地看着自家队长以及这个才进队就无法无天视队规为无物的假小子典梵，想要劝劝吧，还真不知该怎么插话才好——
“嘿嘿，”典梵却突然变了表情，很狗腿的样子冲翟竞讨好似的笑，“你可不能不管我的死活呀，请我吃饭吧！”
钟珧扬和尚伟的下巴当场就掉了。
看样子翟竞也有点呆了，盯着典梵老半天没回过神来。
典梵却以为他是不为所动，于是立刻摆出深刻忏悔的模样，“我知道我昨天的行为是不对的，不过校外的那些人……”
没等她说完，翟竞就突兀地站了起来。放映厅里并不明亮的灯光掩去了他眼里的恼怒，却不能掩去他恼怒的声音，“行了，你跟我出来！”
转眼瞥去，果然看见两个队员探头探脑兴趣之极的样子。
翟竞抬脚就往外走，典梵乐颠颠地跟上去，“队长，请我吃饭吧？啊？请我吃饭吧？”
出了放映厅，翟竞还是没有停下脚步。不在放映厅让典梵把话说下去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昨天做了怎样白痴的事，可不代表他有兴趣听典梵发神经。他倒是彻底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跟这个男人婆肯定是八辈子犯冲，管她天才不天才，值不值得视为对手，都最好是永远不见，老死不相往来！
“喂喂，你怎么越跑越快啦？你吃了我可是一直还饿着，欺负我这个没饭吃的人啊？翟竞你不会真的聋了吧……”
碎碎念碎碎念，念得翟竞头上青筋直冒，终于忍不住停下来，突然转身，恶狠狠瞪向那个让他频频有动手欲望的人！
典梵也停得非常之及时，看着翟竞的脸傻笑，“请我吃饭！”
忍忍忍，忍不下也得忍。
翟竞深吸一口气，“凭什么？”
“凭什么？”典梵一脸惊讶，“我没钱了，就因为你昨天急匆匆跑掉，我才连奖金都没拿到。难道不该你请？”理直气壮地说完，又是一脸讨好，“嗯，要是你实在不请也没关系，帮我付账就行。等我拿到钱就还你，怎样？”
青筋开始噼啪作响，“这是什么……理由？”原本中间还有两个字，临到出口，才发现自己差点说了脏话。
“哎，很合情合理啊。”典梵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再深吸一口气，翟竞转身，继续疾走。
“喂喂，”典梵绕到他前面拦住，“我可是从早上饿到现在！是你让我没了饭钱哎！”
翟竞一个头变成了两个。
无奈加愤恨地瞪着对方，却只换来无辜的眨眼。
看来他们不仅是八辈子犯冲，他上辈子肯定还有不少欠债！
眼睛在菜单上扫来扫去，真不知是哪位仁兄设计的，一个学校餐厅罢了，用得着像外面快餐店那样将各种美食的诱人写真都摆出来吗？放弃哪一样都心痛啊！
与自己付账的情形不同，那时还要顾着钱包，但今天找了个冤大头，看菜单时也从价高看到价低，而不是倒着来了。
“喂，你到底决定好没有？”翟竞一脸的不耐。
他发现，只要是跟姓典的在一起，自己的心情从来就没好过。
“决定好了！”典梵翻到其中的一页，很“悲壮”似的指向最醒目的那张图，“就这个好了。”
在看到美美的彩图旁那个大大的“盛惠价￥38”鲜红的字样后，翟竞立刻转头朝旁边那人看去。
像是回应他的疑问，典梵还笑眯眯地点了下头。
翟竞沉下脸，抢过菜单，呼呼地翻到第一页，粗略扫了一眼，将自己的学生卡在识别器上扫了一下，同时按下B2。
“喂喂喂！”典梵目瞪口呆，“我要的是番茄酸豆墨鱼面，不是阳春面啊！”
“付钱的人是你还是我？”翟竞只冷冷回了一句。
典梵瘪了瘪嘴，不再开口，却忍不住嘀咕：“真是的，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
翟竞只当没听见。将取餐的小票丢给典梵后，翟竞瞥了后者一眼，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而典梵的目的已达到，也不再理他，一门心思只放在即将盛出来的阳春面上。
翟竞有些郁闷地收回目光。真是，倒霉得不能再倒霉了，怎么就遇见这么一个没脸没皮的家伙？
由于中午被姓典的家伙平白坑了一顿，翟竞的心情一下午都不见好。两节课后的固定练习一结束，他就直接放人了，倒让队里的队员们面面相觑，都有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感觉。
洗去一身汗水出来后，队员们差不多都走了。翟竞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运动袋。
看见地上的人影时，翟竞抬起头来。
“你来做什么？”脱口而出之后，翟竞又懊恼地闭上了嘴。
“哟，人都走光啦？”典梵浑不在意，左看右看，笑嘻嘻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碍眼，“队长就是队长，小小的练习都比别人努力。”
翟竞根本不想理她。嘶一声拉上拉链，提了袋子便走。
典梵还是笑嘻嘻的，跟上前去，抵了抵翟竞的肩，“喂，吃饭去吧？”
翟竞硬生生地停住脚步，瞪向典梵，好似看见外星生物。
“你讹上我了是不？”忍不住咬牙切齿。
“哪有啊！”回答的人居然是一脸委屈，“我是真没钱吃饭了。”这句是谎话，事实上还有18个大洋，但能不动用就不动用，“或者你把你的学生卡借我，我出校找叶晴岚要钱去。两者选一，你要舍不得花钱就把学生卡给我吧。”
面无表情地看了半晌，翟竞扭头又走，“不借。”被骗一次是他信错了人，还被骗一次就是他白痴了。
“那就请我吃饭！”典梵继续追。
翟竞连话都懒得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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