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礼物
出乎苏蓉蓉的意料，卫初齐没有再去找赵尝辛。
他对所有人说：“她们两个都输了。”
罗森深作为专业的八卦部长，连忙跑到赵尝辛那里去问感想。
赵尝辛给他一个不砍你砍谁你不死谁死的无敌杀人眼刀，然后说：“谁说我输了？最多算平手，只怪卫初齐没眼光。”
虽然这么说，但罗森深看不出赵尝辛有任何的不高兴。
怎么回事？难道赵学姐不喜欢卫学长？
罗森深摸摸头，然后又到苏蓉蓉那里去问。
苏蓉蓉没有生气，只是看着罗森深，笑容让罗森深发毛。
“我说宣传部长，你要负起责任来，既然我没有赢，那么我从今以后就不要叫我公主了。”
罗森深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你要把我这句好好宣传啊，听到没有？”
苏蓉蓉的语气明明很轻柔，但罗森深听得汗毛都竖起。
然后，从此，阳高没有公主。
公主事件正式完结，结局让人有噎着了一样的感觉。
但是大家也没有多想，都投入了轰轰烈烈的期末考试中。
像苏蓉蓉这样的准高三生来说，期末考之后，就是重要的高三的起点考试，一方面是对高中两年学习的一个评估，另一方面，对于成绩好的学生，是报送资格确定的重要参考。
阳高这种重点学校，学风还是很不错。
于是，暂时地，大家忘记了八卦，忘记了绯闻，即使平时懒得学习的也临时抱抱佛脚。在忙忙碌碌中，这个学期就过去了。
然后是短暂的暑假，再然后高三生们就提着笔，开始了另一场考试。
夏天一瞬间就溜走了，苏蓉蓉看着窗外越黑越早的天，叹了口气，自己连夏天的尾巴都没有抓到。
接着就是新的学期，高三了。
不用再坐公共汽车，苏蓉蓉光明正大地恢复了轿车接送的习惯，王宝迪免不了又是一番揶揄，但苏蓉蓉充耳不闻。
早上的温度明显在降低中，苏蓉蓉坐在车里，仍旧昏昏欲睡。
闪过视野的，仍是一片蓝白的校服，苏蓉蓉猛地起身，放下车窗，冲着那边喊：“早啊，傅克！”
那个人仍然吃惊地一晃，差点倒在地上。
苏蓉蓉开心地笑了起来。
有些东西虽然没有变，但却不会让人感到陈旧无趣呢。
于是秋日来了，有凉爽的风；然后冬日也跟着，雪也就不远了。
从来都被忽略的早晨突然清晰起来，每日蓝白的影子骑着单车，短发飞扬。
“嗨！傅克！”
“早！”
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也大声地回应，傅克一手扶着车，一手扬起来挥舞，笑着，看起来开朗了许多。
一日之计在于晨。
每日都是这么开始的，这是他们唯一的交集。不晓得为什么，苏蓉蓉有些安于这样的现状。
在车里伸个懒腰，OK，又是新的一天。
“蓉蓉，圣诞节要到了呢。”
苏蓉蓉看王宝迪一眼，“还早呢，还有一个半月。”
“但是……”王宝迪看着她，“我能跟你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呢。”
虽然王宝迪用的是撒娇的口气，但她垂着眼，丝毫看不出在开玩笑。
苏蓉蓉也看着她，说：“我还不一定呢。”
“但是不是好几年前就开始考虑的事了吗？你爸爸早就想让你离开了，但你执意要读完高中，可高中就要结束了。”
苏蓉蓉摇摇头，“就要，还没有，等最后的那一天再说。”
王宝迪偏头想想，然后对苏蓉蓉眨眨眼，“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
“圣诞礼物。”
然后，从那天开始，王宝迪就开始忙碌了。
原因是会长大人要为高三的同学组织一个圣诞party。以前在阳高，只有元旦晚会，但是一般都是各班选送一个节目，大家和谐地唱唱歌，跳跳舞，然后就完了。
但是王宝迪这次希望学校能放手让学生会组织一场party，学校不过问，全权让学生会负责，而且对象仅限于高三。
学校自然不愿意同意，一是高三现在是关键期不宜这类活动，二是学校不管，出乱子怎么办？
苏蓉蓉看着王宝迪天天奔波，她也不愿意搬出她父亲，所以竭力说服领导。
然后，还有人不愿意，说高三是非常时期，弄这些东西干扰学习。
但王宝迪不管怎样，都很坚持。
苏蓉蓉难得看到王宝迪表现出强硬来，虽然她一直都很强硬。一天晚上，她与爸爸一起回家的时候，对苏爸爸说：“爸爸，帮我一个忙吧。”
苏爸爸很惊讶，“乖女儿，你难得求爸爸一次呢。”
苏蓉蓉斜眼，“我有求您吗？”
“……没有，是我理解错误。”苏爸爸一边开车，一边问，“是什么事？”
苏蓉蓉凑过去，小声地耳语。
然后，学校猛地接到通知，说苏爸爸听说学校要开个圣诞party，要去学校一起参加，看看当代中学生的风貌。
学校领导们立刻就猛滴汗了。
明显是苏蓉蓉怂恿的，但苏氏一向为学校提供奖学金，显然没有办法拒绝。
领导们只有严肃地找了王宝迪谈话，约法三章。一是不能有不和谐的节目，二是不能太疯狂，让学生收不了心，三是编排节目的时候不能占学生太多的时间，耽误他们的学习。
王宝迪一一答应。
然后她就开始着手，此时，离圣诞节整整一个月。
苏蓉蓉看王宝迪领着她一票学生会干部整天忙碌，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偶尔问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她也笑着拒绝。
因为圣诞节与元旦离得很近，学校没有荒废元旦晚会，王宝迪作为学生会长还要管着那边。
“这么累啊。”苏蓉蓉不明白王宝迪在坚持什么，但相信她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因为王宝迪太忙，所以最近吃饭都没人陪，苏蓉蓉百无聊赖地扒着饭，没有胃口。
“一个人？”有人打招呼。
苏蓉蓉抬头，有小小的惊愕。
赵尝辛仍然顶着很惊悚的打扮出现。
苏蓉蓉点点头。
赵尝辛就问：“那可以一起吗？”
苏蓉蓉再次点点头。
赵尝辛端着自己的套餐，在苏蓉蓉面前坐下，然后说：“你不是很奇怪我明明看你不顺眼，但为什么还找你一起吃饭？”
苏蓉蓉点头第三次。
“说实话，我现在还是看你不顺眼。”
苏蓉蓉眉角跳跳。
那你还找我吃饭干什么？什么逻辑？
“不过呢，我发现你这个人也没我想象的那么不顺眼。”
苏蓉蓉彻底无语了，自己吃自己的饭。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别人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人啊。”
苏蓉蓉从善如流地放下筷子，看她到底要说什么。
“我先以为你这个大小姐一定要么是娇滴滴的，要么蛮横无礼。”
蛮横的是你吧……苏蓉蓉默默地想。
“但是后来接触到，发现你真是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那还是你吧……
“不过，总之。”她拍拍苏蓉蓉的肩，“你也没那么不顺眼。”
苏蓉蓉觉得自己败了，彻底地败了。
说完，赵尝辛就走了。
“啧，什么意思？”苏蓉蓉抱怨着，然后捡起筷子继续吃饭。
吃着吃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谁知，赵尝辛第二天又来了，第三天，她仍然来，结果就演变成她天天和苏蓉蓉一起吃饭。
众人都觉得很诡异，食堂便成了动物园。
大家都围观苏蓉蓉与赵尝辛。
这事传到王宝迪耳朵里，王宝迪一笑，说：“她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吃饭？你可以去问她们，她们一定会异口同声地说，关你什么事。”
“这就是她们会在一起的原因。”
十二月了，空气干干的，吸进鼻子里很凉。吃得很肥的麻雀在地上跳啊跳，让人忍不住想捉住摸摸它们圆滚滚的肚子。
天也黑得很早，等苏蓉蓉离开学校的时候，太阳早就跑到美国去了。
苏蓉蓉走到学校门口，老爸的银色跑车在夜晚还挺闪亮。刚坐进车，她就看见傅克急匆匆地从学校里跑出来，一边打电话，一边站在路边东张西望。
苏蓉蓉一愣。头一次见傅克拿着手机的样子，他一边对电话那边的人说着：“我知道，我马上过去。”一边用手从前向后扒弄着头发。
他的语气有点不耐烦，眉头紧皱。
傅克很高，一直都很高，一米八以上的个子，在高中生里也算鹤立鸡群。但很奇异的是，他的存在感一向都很弱。不是很显眼的名字，不是很显眼的长相，就连性格也不是很显眼。
常常前一秒才跟他说完话，下一秒一转身就立刻忘记他的名字与长相。
但是现在，苏蓉蓉坐在车里，看他在路边打电话，一只脚不停地叩击地面，头发被他扒得凌乱，校服的衣领也敞开，冲着电话不停地说话……
突然感觉，这个少年有些耀眼了。
无意识中散发的不耐烦，还有又焦躁又慵懒的矛盾交织在他身上，连身边经过的行人都忍不住侧目。
强烈的陌生感以及一瞬间无法察觉的慌乱，让苏蓉蓉大声喊道：“傅克！”
傅克一愣，然后那种陌生的感觉一晃而过，他又变成了苏蓉蓉熟悉的样子。他微微有些尴尬，朝苏蓉蓉点点头。
“有什么急事吗？”苏蓉蓉不动声色地询问。
傅克看向苏蓉蓉旁边的苏爸爸，然后摇摇头，对苏蓉蓉说：“没什么。”
“你想叫出租车吧。”苏蓉蓉说着，“不如我送你吧。”
“啊？”傅克与苏爸爸同时愣住。
苏蓉蓉不待傅克回答，就转头对苏爸爸说：“爸爸，借你的车用用。”
“你要开车？不要吧！”苏爸爸立刻反对。
“爸爸。”苏蓉蓉很平静。
苏爸爸立刻一窒，然后不甘心地乖乖地下车，瞪了傅克一眼。
傅克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做。
“上车。”苏蓉蓉指示。
傅克连忙上了车，上车之前还不安地看了看苏爸爸。
等傅克在车里坐好，苏蓉蓉再次指示：“系好安全带。”
傅克又连忙系安全带。
“去哪里？”苏蓉蓉问。
傅克红了脸，小声说：“五堂街。”
酒吧区啊……“了解。”苏蓉蓉诡异一笑。
苏爸爸赶紧后退，嘴里说道：“小心啊！”
然后苏蓉蓉发动汽车，“刷”的一下冲了出去。
苏爸爸看着车像离弦的箭一下在他的眼界消失，冬风萧瑟……
好冷哦……
呜呜呜，女儿大了，不中留了。
当傅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车时，他才终于领会到苏爸爸的那句“小心啊”，并不是让苏蓉蓉小心开车，而是对他说的。
好、好快的车……
那哪叫开车，简直是开火箭，他坐在车里，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本以为她家那个司机开车已经很恐怖了，谁知苏蓉蓉开车更恐怖。这世界上果然没有最恐怖，只有更恐怖！
就在傅克的思维在停留在刚才那几个堪比云霄飞车的转弯上时，他听见有人喊他——
“傅克！”
苏蓉蓉也闻声望过去，发现有个青年正站在一间酒吧的门口冲傅克招手。
那人一身黑衣，头发染成银色，从头到脚挂满了银饰，连鼻子上、嘴唇上都嵌着环。
苏蓉蓉不动声色，对傅克说：“你去吧，我走了。”
说完，她又发动汽车，以来的时候同样的速度离开。
傅克看看身边酒吧招牌上闪烁的霓虹灯，苦笑一下。
第二天，苏蓉蓉照例在路上看见了傅克。
他们好像已经养成了一种默契。在差不多的时间上学，然后会在路上遇到，打个招呼，再继续上学。
每一个学习日都是这样开始的。
但今天，苏蓉蓉稳坐在车里，没有动。
张叔好奇地从后视镜偷看苏蓉蓉，苏蓉蓉一眯眼，吓得张叔连忙收回目光。
傅克骑着车，看着苏蓉蓉的车在自己的视野里渐渐消失，握紧车把。
果然，被讨厌了。
未成年就出入那样的场所，理所当然会被讨厌，她没有立刻告诉学校已经是对他不错了。
只是……
傅克叹出的一口气，在寒冷的早晨凝结成白雾。
苏蓉蓉中午吃完饭后，跟赵尝辛一起回教室。
突然，她问赵尝辛：“你有去过五堂街的酒吧吗？”
赵尝辛瞪着她，“你问那个做什么？”
苏蓉蓉说：“我就问问。”
赵尝辛得意地说：“好奇了吧？我当然去过。”
苏蓉蓉又问：“那那里情况怎么样？”
赵尝辛耸耸肩，“其实那里挺鱼龙混杂的。东区有几家很高档的俱乐部与主题酒吧，菁英们常去，你老爸肯定也常去。”
苏蓉蓉皱起眉。
她还真没关心过这些事。
“然后西区那边就差点，主要是些年轻人混的地方。”赵尝辛幽幽看苏蓉蓉一眼，“其实那里还好，不是你想的那样。真正乱的地方在别处，估计你不会感兴趣。”
五堂街怎么说也是她家的地盘，谁想在那里闹事，找死啊。
赵尝辛突然想到什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苏蓉蓉怪异地看她。
赵尝辛拍拍苏蓉蓉的肩，说：“我算是明白了，你担心傅克对不对？”赵尝辛摆摆手，“安心啦安心啦，他好得很。”
说着，她一边笑，一边走向自己的教室。
苏蓉蓉瞪着她。
心里很不爽，非常不爽。
诚然，与恐怖一样，这世界上没有最不爽，只有更不爽。
当苏蓉蓉走到自己教室附近，看见王宝迪与傅克站在角落里说话时，她已经有些生气了。
他们两个的表情都很认真，王宝迪不停用手比划着什么，傅克点着头记下，然后不时地插嘴，好像在与王宝迪讨论。
苏蓉蓉眯着眼，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当他们好像终于说完了，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苏蓉蓉。
傅克明显地吃了一惊，然后低下头，闪躲苏蓉蓉的目光。王宝迪却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跟苏蓉蓉打招呼：“蓉蓉。”
傅克转头对王宝迪说：“我先走了。”然后还是低着头，从苏蓉蓉身边走过。
苏蓉蓉随着他的移动移动自己的目光，直到他离开进了自己的教室，她才把视线拉过来，看着王宝迪。
王宝迪还是笑着。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王宝迪有点惊讶。苏蓉蓉向来不爱管她的事的，可这次……她笑着说：“没什么，公事。”
苏蓉蓉抿着唇，很不高兴。
好像被隐瞒了什么事，苏蓉蓉感觉与傅克有关，可赵尝辛与王宝迪似乎都知道，但她们都不愿意告诉她。
苏蓉蓉沉着脸，与王宝迪走进教室。
王宝迪忍着笑，觉得很有意思。
学习越来越紧张，考试也越来越频繁，每一星期都有一次模拟考，精神再强大的学生都难免觉得焦头烂额。
而且老师也不停地给压力与动力，向学生描述大学的美好景象，加剧了同学们之间的竞争。
但每一届总有几个学生会脱离这种紧张的气氛。
有几个是根本放弃了高考这条路的，抓紧最后的时间好好玩一玩的学生。还有就是王宝迪，整日忙着她的party。不过反正她肯定是被保送的，没什么关系。
再一个就是苏蓉蓉。
照例说她也可以被保送的，但老师问过她意见，她只是说再看看吧再看看吧，也不给个准信。
她仍旧保持着与以前一样的步调，慵懒得好像她仍在高一或者高二。
王宝迪与学生会忙着准备节目，没人知道他们的节目是什么，这倒让所有的高三生有了些小期待。在这种风雨如晦的时候，人人都希望能有什么松弛一下紧张的气氛，然后王宝迪就成了众望所归。
学校三番五次地施压，让王宝迪不要演太过火的节目，王宝迪仍是笑着说，没事，还是唱唱歌，跳跳舞什么的。
苏蓉蓉看她忙，偶尔拉住她，然后忍不住问：“王宝迪，你折腾来折腾去，怎么一点也看不出累啊？”
王宝迪仍然笑得没心没肺，“因为我有一颗红亮的心呀。”
在圣诞夜的前三天，高三的每一个学生都收到一张邀请函。
“请与我跳最后一支舞。”
邀请函上这么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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