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第二周
有一天,余以为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国内的肖教授打来的,问他是不是刚刚在M大完成了一项最新的实验,叫做N计划。这项N计划,当初其实被投放到了世界范围内的好几个知名实验室,肖教授的实验室也是试点之一。奈何,肖教授实验室没能那么快地做出成果,于是,N计划的第一阶段成果,就被M大抢先发表了。肖教授是看到了已经发表的实验成果,属了余以为的名字,这才突然恍然大悟。所以,肖教授这个电话的主要目的是,希望余以为能够回国,和他一起完成N计划的第二阶段实验。
肖教授其实并不是余以为的直系导师,但余以为却是肖教授的关门弟子,两人也算是忘年交。追溯起来,要从余以为刚开始上大学的时候说起。
余以为本是临床医学的学生,但是他从大一开始,就一直自学钻研制药学和生物医学。为了能尽快搞清楚,南柳医药当年给江堰用的药到底有没有问题,余以为除了自己的本职专业外,在其他学科的研究上也特别的努力。
肖教授是国内知名的生物医学教授,已经退休了,被C大返聘回学校做博士生导师。余以为大二下学期的时候,肖教授无意中了解到了他,是一个积极勤奋,并且天赋极高的医学研究人才。所以,肖教授破例给一个本科生开了小灶,让余以为在本科学习的课余时间,跟着他研究,帮助他做实验。肖教授有自己的实验室,和世界各国医药界的很多知名企业都有密切的合作。余以为在完成自身课业之余,其他的时间,基本上都待在肖教授的实验室里,做各种各样超纲的药物研究。余以为算是肖教授近二十年来最得力的学生之一。
肖教授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说,当时你说你非要去M大我就不同意,如果说这个成果是你在美国H大做出来的,我也就心服口服了。你看你在M大都能做出来,你回到我这,一定是事半功倍的。
余以为在收到肖教授提出的请求时,第一时间,内心是拒绝的。在余以为看来,是肖教授过誉了。肖教授的实验室里有很多厉害的科研人员,他们有的在这个领域里已经做了十几年的研究。所以,肖教授的实验项目,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而此时此刻,岳一齐还在因为他而生着病,没有他这个“医生”在她身边,怎么能行?所以,余以为不想回去。
但是余以为又无法直接拒绝一个如此器重他的教授,于是,给肖教授的答复,余以为是能拖则拖。余以为回复道,项目什么时候开始?您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9月N计划的实验项目就启动了,你赶紧的哈。
2018年8月第三周/第四周/第五周
这几个星期,岳一齐在星星无微不至地照顾下,身体很快就康复了。余以为渐渐地觉得,自己之前想留下来“照顾”岳一齐而准备拒绝肖教授的想法,简直是太可笑了。其实岳一齐生病了,大可以去找其他的医生,看了医生之后,岳一齐需要的,是她未婚夫的照顾。余以为在不在这里,对岳一齐来说,无关痛痒。
就在小陆生日的前两天,墨尔本时间已经挺晚了,余以为正准备去洗手间洗漱,又接到了肖教授的电话。肖教授问他决定如何。余以为没有说话。肖教授又说了,如果N计划的第二阶段实验有成果的话,香港的南柳医药很有可能会和我们一起合作研发。你不是一直都对南柳医药很感兴趣么?
此时,余以为靠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看到岳一齐从二楼下来,走到了一楼大门的玄关处。星星最近总是工作到很晚才回,岳一齐给星星开了门,星星一进门,就在玄关处热情地吻了一下岳一齐。
余以为轻轻地把自己的房门关上,停顿了很久,然后对肖教授说,好,我这个周末就回去。
2018年8月31日星期五
这是余以为要离开墨尔本的前一天晚上,余以为请Lin一家一起吃了顿晚饭,感谢他们这两个月来对他的照顾。Lin和Lucas知道余以为提前回国是为了做实验,但是小表妹却难过地嘟囔着,小余哥,你提前回国是不是因为想女朋友了?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马上就要走了,余以为现在看到小表妹,还觉得挺可爱的,她就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而已,哪里是什么小妖精。
吃完晚饭回到家,余以为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岳一齐敲了敲门,手里拎着好几个纸袋,走了进来。余以为看到岳一齐这样光明正大地敲门进他的房间,有些惊讶,问道,Wilson没回来么?
岳一齐回答他,还在工作室忙着,可能会晚些吧,不过他答应明天送你,就一定会回来的。岳一齐往房间里走,举了举手里的东西,继续说,这些,是Wilson让我给你买的回国礼物,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这边出名的,我基本上都买了。你要是行李装得下,就都带走吧,如果装不下,你挑挑。
余以为停下手中的活,道了声,谢谢,Wilson真的是太客气了。然后接过岳一齐手上的所有东西,放在了床上,和岳一齐一起整理了起来。
岳一齐一边帮他把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一边挨个介绍道,这个是红酒,获过很多奖的,我和Wilson都觉得挺不错的,不过酒……你还真的是少喝点吧。余以为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他完全不记得,小陆生日的那天晚上,他喝醉酒后发生了什么。
岳一齐继续说,这个是这边很出名的一个茶品牌,种类很多,包装也很漂亮,可以自己喝,也可以做礼物送人的;还有这个,是澳洲纯天然的护肤品,女生应该都懂的,而且国内好像还买不到,适合送给女生,额,蓝梦赖濑她们都可以用……
我听赖濑说,你没有加她的微信?余以为听到赖濑的名字,插了个嘴,打断了岳一齐的介绍。
嗯……那天回来后我不是生病了么,后来我就忘了……岳一齐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余以为笑了,说,没事的,我就问问,不是在逼你一定要加她好友。其实,我是想和你说,如果你现在过得很好,未来会更好,其实……也不一定要回头看的。你就遵循自己的内心,做自己的选择和决定,即使不想加她好友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只是个中介而已。
岳一齐点点头,没说话。余以为指着摊在床上的一个礼品袋,问道,诶,这个是什么?
岳一齐打开了余以为指着的袋子,拿出了一个封面像信封一样的本子,说,额,这就是一个活页笔记本,这个牌子在澳洲也很出名,我逛商场的时候刚好看见了,就觉得挺好看的。你好像很喜欢到处写纸条,不知道有没有用。
余以为愣了一下,反问道,我喜欢写纸条?余以为想起岳一齐的小红书里,贴满了他高三时候给她写的所有纸条。岳一齐疑惑地指了指墙上到处贴满的纸条,回答道,不是么?余以为这才反应过来,内心嘲笑了一下自己,又想多了。
岳一齐继续给余以为巴拉巴拉地介绍她买来的东西。余以为看着岳一齐把所有的礼物摊了差不多半张床,挺不好意思地说,你看我的箱子就这么大,已经差不多满了,我估计我真的带不了这么多。真的特别谢谢你和Wilson,要不……余以为看了一圈床上的东西,最后伸手拿了那个笔记本,说,要不我就带一个这个吧。
岳一齐有些惊讶,问道,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笔记本,哪里都能买的,怎么不挑这些有澳洲特色的?
余以为想了想,当着岳一齐的面把笔记本的塑料膜拆了,说,只有这个是我真的需要的,笔记本是刚需。喏,你在这上面给我写个祝福签个名啥的,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余以为把笔记本和一只笔递给了岳一齐。
岳一齐愣了一下,总觉得,这个场景好像有些熟悉。她缓缓地接过本和笔,然后想了想,在笔记本的扉页上落了笔。
[祝余以为:
前程似锦。
岳一齐]
写完,余以为看了看,笑了,没有评价,直接把笔记本放进了自己的行李箱里,然后继续收拾行李,边捡边说,我的这些床单被褥都带不走了,可能又要麻烦你们帮忙处理掉了。
好。
不过我觉得我保持得很干净,其实洗一洗消个毒,下个租客或许还能接着用。
好。
岳一齐收拾好床上的礼物,起身,准备离开余以为的房间,说,那……你慢慢收拾……
岳一齐。余以为叫住了她。
嗯?岳一齐刚走到房间门口,停下了,回头看着余以为。
余以为坐在床上,并没有起身,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张床,比之前每一次真挚对话时的距离,都要远。余以为觉得,这也许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次面对面的说话了。所以,无论如何,余以为都想抓住这最后一次机会,问岳一齐一个问题。余以为抬头看着岳一齐,说,有一个问题,在我离开之前,还是想问一下。
而无论余以为接下来要问的是什么,岳一齐也想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真实地面对这个她曾经喜欢过又伤害过的人。岳一齐回复道,嗯……你说。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哪怕一次想过,要回去找我?
……一段很长的沉默,岳一齐缓缓地说出,想过……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了?
……
正在这时,岳一齐听到房间外,客厅的大门开了,是小陆和蜜蜜回来了,正有说有笑地往余以为的房间走过来。就在小陆和蜜蜜即将靠近余以为房间的时候,岳一齐最终只说了一句,太久了,我忘了……
余以为低下了头,小声的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嗯,我知道了,只要时间够长,总是会忘记的……
刚说完,小陆和蜜蜜就拎着礼物,来到了余以为的房间门口,岳一齐和他们俩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