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被安排在了景阳殿南侧的含元殿中——这是平日里用来接见外国使节以及举行内廷典礼和家宴的地方。因为是为公主举办的接风宴,自然算在家宴之列,所以只邀请了正四品及其以上官员和皇室姻亲出席,并要求携带女眷。因端懿皇后病逝后,当今并未重新设立皇后,所以接待女眷的事自然落到了如今宫中位分最高的柳贵妃头上。所以此时虽时候尚早,但也已有不少女眷到了,命妇大多都去了柳贵妃宫里叙话,而年轻的官家小姐则三三两两的聚集在御花园中。
此时正是雨后初晴,御花园里的花朵被雨水浸润的比平常更鲜艳,花香中更带了些许泥土混着青草的清香,倒是格外怡人。盛长歌此时坐在御花园西侧的小亭子里,这亭子旁边便是一大片莲花池,景色十分优美,被称作望荷亭,但望荷亭因着位置偏僻倒是少有人来。盛长歌未离京时,因为端懿皇后的缘故,在京中也有些闺中密友,这么些年也未曾断了联系,断断续续有些书信往来,她本想着今日好友应在邀请之列,想去寻寻,但又想着她如今回京正是引人注目的时候,未免招人侧目,便只寻了个僻静地方坐着,等宴会开始再过去,反正这里有花有吃食又有人伺候,倒也不算无聊。
“长歌,是你吗?”盛长歌正出神的望着那塘里的荷花,便听见后面一声充满惊喜的声音,那声音熟悉中又带了一丝亲切,一回头正是她从前的闺中好友——华国公的外孙女华蓁。“华蓁姐姐!”盛长歌瞬间站了起来,快步朝亭外走去,拉住了少女的手,被她拉住的少女年纪不大,一身湖蓝色百碟裙,头戴一套浅蓝色宝石发簪,简单大气,肤色白皙通透,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杏眸熠熠生辉,此时那杏眸看到盛长歌已是成了一轮弯月,反拉住盛长歌的手,华蓁将盛长歌紧紧抱住,清透的水眸中已有了些晶莹。
两个好友抱在一块儿许久,喉咙里好似都被梗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分开,华蓁有些语无伦次,“我可是千盼万盼,终于把你盼回来了,在乾州没有受苦吧,我瞧着倒是瘦了不少......”
“好了,好了,”盛长歌哭笑不得的打断华蓁,“这啰嗦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华夫人,我们不是前月才通过书信嘛。”虽然嘴上说着华蓁啰嗦,但盛长歌的心中到底还是感动的,身居在外能有人时时牵挂,也是难得的一件事。
华蓁轻轻抹了把眼泪,小心翼翼的避开了眼周,以免妆花了让人看笑话,“书信怎么比得上见面,走我带你去看看阿玥。”华蓁口中所说的阿玥,便是盛长歌从前的另一位好友——定远侯之女颜玥。
但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华蓁方才离开不过一刻钟不到,再回去那边已是闹开了,她左找右找也没看见颜玥的身影,却不想往人群中间一瞧,差点晕过去,原来里头闹起来的主角之一便是颜玥。
盛长歌将华蓁扶好,不由得笑了一声,“阿玥倒还是老样子。”颜玥自小便跟着定远侯在练兵场上摸爬打滚,练就了一身好功夫的同时,也养成了一副略有些火爆的豪爽脾气,也正因如此与盛长歌一见如故,但毕竟是大家小姐,像这样大庭广众又是在宫里与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情况也是少见。
拉过旁边的姑娘一问才知道前因后果,他们如今在的地方正是御花园的北侧,有一个十分宽阔的湖,以一条长廊连接两岸,倒是有些类似与西湖的苏堤,小姑娘家自然是爱美景,这里是小姐们来宫中必到之处,何况与颜玥与华蓁这样常与宫中来往的小姑娘,自然是一早便来占好了位置,既能看到整个景色,又有一株上了年纪长得十分宽大的柳树遮阴,是个不错的好地方。
方才华蓁有些累了,便往望荷亭去休息,恰好碰上盛长歌,谁知就这一会儿工夫,颜玥便碰上了忠王独女——元淑郡主阮芊芊,到底是小姑娘家,为了些小事便容易闹矛盾。,忠王爷老来得女,对阮芊芊十分纵容,使得阮芊芊是出了名的骄纵蛮横,她也想在这地方看看风景,那看就看吧,却不想竟是要把旁的人都赶走,别人也就罢了,偏偏那阮芊芊碰上的是颜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小祖宗,两人家又是一样的超品王侯,断没有谁怕谁的道理,这不,吵得是不可开交。
“这美景自然要留给美人瞧,你这个小丑丫头在这凑什么热闹,平白污了这干净地方!”阮芊芊生得伶牙俐齿,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说出来的话也让人不敢恭维。
谁知颜玥也不是个好让人拿捏的主,开口便啐了一口,“呸,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脸上的脂粉不知抹了多少层,同你老子一样连脸都不要了!”
原本盛长歌并不急着出手,反而拉着华蓁在人群里看热闹,论吵架,她到不认为颜玥会输,以她的身手,就算吵不过也不会吃了亏,但听到这句话,便觉得有些不对味来,刚刚皱起眉头,便听见华蓁在一旁道:“哎呀,这丫头说话总是口无遮拦。”
“怎么?”盛长歌奇道,颜玥原来也不是个全无顾忌的性子,能让她这样藏不住的必是什么让她十分气恼的事。
“唉,”华蓁叹了口气,凑近道,“这几日朝中不是正为了四国会议的主持人选争论不休吗?那忠王在朝堂之上说俨王殿下身有残疾,不堪大任,说的俨王十分没面子。”
“定远侯向来与我家交好,便帮腔驳了一句,谁知那忠王不敢惹我祖父,堂上不说,却在背后给定远侯参了一本,圣上罚了定远侯一个月的俸禄,在家反省,阿玥心中......唉。”
原来如此,盛长歌点了点头,如今朝中年长的皇子不过那么几位,里面有背景的也不过这两位,忠王向来是站在柳家那边的,而华国公府虽然近年来渐显颓势,但毕竟是老牌世家,根基深厚,忠王自然不敢拿他下手,而定远侯早年间手握重兵,被圣上忌惮,近两年已被架空,忠王自然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话语间,那边已是要动起手来,,二人连忙上前,由盛长歌拉住了阮芊芊要打向颜玥的手,而华蓁则拦住了正在撸袖子的颜玥。那边阮芊芊被人拉住,不由得将怒气转嫁到拉她的人身上,一回头见是盛长歌不由得一愣,盛长歌虽然离京的早,但当初也算是京中闺阁里的风流人物,在场的大部分都是认得的,只是年代久远难免不大认得,此时已有人将盛长歌认了出来,阮芊芊自然也不例外。
众人见状都朝盛长歌行了个礼,盛长歌笑了笑,放开阮芊芊,便道了句免礼,原先熟识的都朝盛长歌围了上来,不大熟的也都面带了些喜色,毕竟从前端懿皇后还在时与各家的关系都很好,连带着盛长歌与这些世家小姐的关系也很好,京城只有这么大,今日来的也都是正四品及以上的官员,自然都是认得的,霎时间先前因矛盾而闹得有些不愉快的场面便活络了起来。
却不想众人正高兴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便插了进来——“一个不得宠的公主,有什么好得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