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过了三天,一切安然无恙,我似乎也渐渐接受了这种战战兢兢的感觉,毕竟日子还是要过。有些时候真的觉得人适应环境的能力简直强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原来以为这样的状态自己会连一个小时也活不下去,现在却已经快60个小时过去了,自己还是能吃能睡,生活如常,至少在别人眼中是这样的。我甚至怀疑长此以往我会不会把目前这种威胁当成一种生命的常态而欣然接受。只是有一件事我有些耿耿于怀。
当时,那个姓王的警官和我说之后会主动和我联系,并且会调派人手保护我,可是三天了,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昨天下午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可是手机始终是关机状态。今天我决定直接打电话到他们城南分局去了解情况。哦,你们拿到情报了,你们破了案邀功领赏去了,就把我撂这了啊!
“您好,这里是江海市公安局城南分局。”百度地图很容易就找到了派出所的电话号码,为了不影响其他人工作,我记下了号码,跑到了走廊里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男人。
“你好,我想找王华超警官。”
“...请问你有什么事?”电话里的声音停了好久,又问道。
“我...我叫李逸轩,我是上周日华福路车祸的目击者,你们警方事后找我调查过情况,据说那个肇事司机是通缉犯,我...想了解一下目前案件的进展。”我不知怎么会有点结巴,可能还是不太喜欢和警察交流。
“哦,那就由我来和您说明一下这起案件的情况:目前这起案件已经结案了,案件性质定性为酒后驾车导致交通意外,肇事司机的确是一名越南毒贩,但已经当场死亡,另外随同他来到国内的三个同伙昨天下午被发现已经在寓所内自杀。越南当地警方也已经对当地该走私贩毒集团展开了围剿。所以请您放心,这起事件不会对本地治安造成任何影响!”电话里那个人和王华超当时让我相信警方那时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
“什么?交通意外?不是说论坛上发现了弹孔吗?怎么又说是酒后驾车呢?”
“李逸轩同志,我希望广大市民包括你不要相信网上的那些小道消息,一切以警方公布的官方消息为准。”对方的语气从沉着渐渐变成了漠然。
“什么网上的小道消息,是你们那个王警官亲口告诉我的好不好!”我有点气愤,你们警察就这么忽悠人吗?而且把我当什么人了,难道我像是网上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二愣子吗?
“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们这里是司法机关,你这种行为我们完全可以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对你实行治安拘留”语气从漠然变为了冷酷。
“什么意思,我没有开玩笑!他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啊,不然你们把他叫来,我和他当面对峙。而且他当时还说会派人保护我,可是3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所以我才打电话到你们派出所!”我的火气也上来了,管他对方是警察还是城管,你们警察了不起啊,随便放老百姓鸽子,你们还有理了!老子贱命一条,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不过这个理我们可是要说说清楚。
“王华超同志,在11月1日华福路的交通事故中被撞,当场昏迷后因抢救无效不幸殉职,请问他是怎么告诉你肇事车辆的车胎被子弹打了一个洞的?”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他上个礼拜天就死了?”我觉得这时就像有一颗原子弹击中了我的大脑,然后脑子里面升腾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所有神经和细胞都在几千万摄氏度的炙热下瞬间气化成为一片真空。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可是对方是警察,既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来拿这种事欺骗我。何况对方这种掷地有声的口吻,让我完全没有任何怀疑这件事情真实性的余地。我的嘴唇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手里的手机也感觉想要跳出我的掌控。
“你拿一名牺牲了的人民卫士来开玩笑,请问你还有没有一点良知,你不要以为你拿手机打的电话我们就找不到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妨碍我们的正常工作!”对方的语气刀锋一般凌冽,可能他们平时审讯杀人犯就是用的这种语气。
没等我反应,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剩下“嘟...嘟...嘟...”的忙音在我脑袋里穿梭,我站在办公楼的走廊里不知所措。
天地之初上帝便给我们限定了生与死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生者无法与死者交流,生者可能死去,但死者不会复活,这是亘古不变的公理。既然他不可能活着,那就代表我已经死了。可我当下还在考虑自己是否活着的问题,既然我还能思考,那就说明我还活着,那也就是说他当时也活着,可是他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死了,那么我们又是如何交流的?上帝给了我们理性的大脑,是让我们用来思考符合逻辑的世间万物,面对这种无法解释的逻辑悖论,我感觉我的大脑中枢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发挥作用。我用我最后残存的一点直觉,拨出了另一个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