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一把何毕发过来的那段话用最快的速度看完,心里也是很吃惊。
——你的意思是……昨天我们看见的那具尸体,也并非老板本人的?
——只是一个猜测。有可能,老板并没有被杀死,只不过是躲起来了。
——那这一具尸体……难道是他那个几个月前来过的弟弟?
——我不确定。但别的不管,现在三层的那具尸体,一定不会是老板的。那些伤疤和茧绝对不是一天能伪装出来的。我想,或许玩弄这个把戏的人,也没有料到我们能够注意到这点。毕竟在场的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是专业的法医。
何毕发完这段话,刚把手机还给顾元一,左边两个女生躺着的床铺就有动静了。
小镜翻身下床,悄声走到守夜的二人身边。
“我睡不着,要不和你们当中的一个换换吧。”女生悄悄地建议道。
“不用,”何毕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小镜姐你坐,我有件事想问你。”
“哦,好。”
小镜抱着膝盖坐到何毕身边。
“你们老板的那个兄弟,”何毕开始问了,“他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嗯……”小镜歪头想了想,“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店里的其他员工说,好像老板弟弟早些年不学无术,原本那点家业都让他败坏光了。后来是我们老板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帮了他一把,然后境况才慢慢好转的吧。”
“那这么说,你们老板可真是个大好人啊。”顾元一插话。
“那当然了,”小镜一激动,没控制好音量。她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用气音对两人说,“我们老板人超好的。哪个员工家里有困难,他能帮的都帮了。要不就老板弟弟那个德性,一般人早就不理了,只有我们老板,还记挂着把他拉回正途。”
“那你说……你们老板,有没有可能是被他弟弟杀害的?”何毕隐瞒了死者并非老板的事实,故意问小镜。
小镜被何毕的猜测吓得瞪圆了眼睛。她的第一反应是摇头不相信,但过了一会儿,似乎自己在心里把自己说服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吧……可是,那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啊!况且老板待他又不差。为什么偏要采取这种方式?好好商量不成吗?”
“恐怕已经到了商量都解决不了的地步。”何毕自言自语道。
聊了没有几句,小镜就昏昏欲睡,看来这回是真的累了。顾元一劝她去床上睡,小镜说了声“抱歉”,揉揉眼睛,迷迷瞪瞪地爬到床上去。
“看来昨天夜里在庭院里发生的事,比我们想象得要复杂呢。”顾元一说。
“嗯。”
何毕的脑海在回放他们昨夜发现尸体时的场景。当时天色很暗,而他跟顾元一作为两个刚入住一天多的旅客,分不清楚老板和他那个或许整容了的弟弟,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说来,昨天夜里的庭院,难道出现了反杀?
他大致设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在晓亭和明晋作为游戏第一组玩家出门的时候,老板的弟弟就埋伏在庭院里。而等到老板发现人没有回来,出去寻找时,那位躲在暗处的兄弟趁机偷袭,却没想到被老板反杀,结果死的人反而是行凶者。
这种推论,也有一个漏洞。那就是行凶者怎么能预判出门找人的一定是老板,而不是其他人。但何毕转念一想,也许对方一直隐藏在新馆内,就是为了把握一次机会。如果没有这次,那还会有下一次。
而现在,老板的兄弟死了,尸体停在三层。那老板为什么还要杀晓亭和明晋呢?尤其是晓亭,这个女孩子……难道不是无辜的吗?
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掌握了什么关键的证据?
何毕的手指抵在下巴上,皱眉思考。
很快,下一班守夜的人被闹钟叫醒,来接替何毕跟顾元一。然后又是几班轮换,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老李出门去看路况,小镜帮大家准备早餐。
“我看到救援的人了,”一个多小时后,老李回来,“他们说昨晚的暴雨把车子都拦在山外了,直到现在雨停了,才将将地爬上来。等着吧,估计一上午就能清出一条路来。”
老李带回来的是个好消息,其他人的心总算宽慰些。
何毕一听路要通了,也就不再有顾虑。他准备趁着这段时间,再看看能不能获得一些额外的线索。尤其是那个旧馆,让他十分在意。
“我想去一趟旧馆。”何毕走到老李身边。
老李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小同学,旧馆那边的楼本来就不牢靠,这几场大雨降下来就更危险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等人带你们出去。”
“嗯,我知道了。”何毕点点头,又不疾不徐地走到角落的沙发坐下。
老李一愣,本来他准备了一大套劝说的词儿,没想到何毕这么轻易地就妥协了。他无奈地摸了把寸头,转身去帮小镜端早餐。
等他再一回身,角落里那个身影就不见了。
“人呢?”老李疑道。
“啊,何毕他说他出去一趟,不用找他,很快就回来。”顾元一咬着肉包回。
“这孩子!不让他做什么他偏做!”老李气得一拍腿,抬脚就要冲出去找人,却被顾元一拦了一下。
“我去看看吧。”
他把食物三两口吞进腹中,拍拍手,转眼就跑到门口了。老李想拦他也没来得及,一个劲儿地叹气,嘴里嘟囔着“年轻人冒冒失失的”。
何毕根据自己的记忆,找到通往旧馆的路。旧馆的门是半敞开的,大概是昨晚老板和大宇离开的时候,忘记闩门了。
手贴在斑驳的木门上面时,整块门板吱呀作响,在空荡荡的内院扬起回声。暴雨把这片地方打得七零八落,到处都是泥坑和水洼。
何毕一脚踏进院中,鞋尖就被飞溅起来的泥水染了几个棕点。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仰头,两侧未完工的建筑像两条手臂夹紧一线天空,闷得人喘不上气。
身后的木门失去手的推力,又自动回到原位。
砰——
门关了。
这方狭窄、阴暗的天地,如同恭候多时一般,沉默地招待唯一的来客。
何毕向前迈出一步。余光有一道暗影闪过,他迅速看向那处,却只瞧见一个房门大敞的房间,正是二层发现晓亭尸体的地方。
他的脚步凝滞一秒,调整方向,朝着通往二层的阶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