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听良前一晚喝得不省人事,早上起来腿还打着颤呢,迷迷糊糊不知道被什么人领到了路边,一宿了,酒也还没醒透,不知与哪家的轿仆起了冲突,小侯爷的傲气上来,仗着酒劲胡乱抓了人打了一拳,便又迷迷糊糊地回自己家里睡觉去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晌午时分,才被大许氏一把从床上揪了起来,逮着他就骂道:“你还睡!你这天杀的畜生玩意,为娘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竟让你犯下这等大过大错来!”
说着说着便是泪流满面,自走到一边去嘀咕什么“没法活了”,“没脸见人了”之类的话。
曲听良好歹是二房的长子,就算不是嫡出,也是被家里长辈惯着长大的,平日里便是真惹了什么乱子回来,也断断舍不得批评他一句,今儿这一顿说道,反而把他给说懵了,抬眸见宝贝似的妹妹也在,亦是咬着嘴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连忙追问道:“听怡,这好端端的,到底怎么回事,我又惹了什么好事了?”
曲听怡早就急得快掉眼泪了,一张小脸盈盈欲泣的模样更是惹人心动,第一美人的称号也不是吹的,见他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更是气得直跺脚:“你还说!你早上才做的什么好事,睡了一觉就不记得了不成?”
“什么事……?我不就在露华阁住了一宿嘛?怎么着,我忘付钱了?那我去结了不就行了嘛。”他这会才算是醒了酒,早就把早上那档子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嘻嘻一笑没个正型。
曲听怡到底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听自家这不成器的大哥将那等腌臜地方挂在嘴边,顿时红了脸,又羞又气,这才恨铁不成钢道:“你还敢说!你知不知道你一早起来,竟打了去上朝的肃王殿下!爹爹现在还在朝中挨骂没回来呢!这会,连祖母都被传进宫去了!”
“什……什么?”曲听良一惊,弹簧似的从床上弹了起来,脑袋一疼,这才想起,他好像真的打了什么人,可他哪知道,对方居然是堂堂的皇三子肃王殿下啊!
肃王沈甯钧是谁?
不说最有权势,却是最受宠爱的皇子!太后宠他更是宠到了天边去!在太后娘娘眼里,那可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掌上明珠!
便是皇上这个当爹的都教训不得的肃王殿下,今儿一早竟然被他给打了!
这可真真是……拔了老虎的胡子了!
大许氏闻言,再见他呆愣愣的模样,更是气得揪住他的耳朵,把他硬拽下床来,手脚并用一顿痛打:“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才生下这样的孽种来!你往日游手好闲的没个正型,我哪一次怪过你?你可竟是越发没个样子了!这次……竟闯下这样滔天的大祸来!”
曲听怡也跺了跺脚,亦是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肃王殿下可是太后娘娘最疼爱的皇孙,此次南下一去数月,太后娘娘早念叨着他了,结果刚一回来还没几天工夫,就被你给打了个鼻青脸肿,咱们家今儿,可要被你害死了!”
曲听良混归混,又不是不知道肃王这么个人,哪能不清楚这事的严重性,幡然醒悟之后立刻给大许氏跪下了,涕泗横流:“娘……娘你一定要救我啊!儿子知错了,儿子知错了!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大许氏掩面而泣,胸口被气得不断起伏:“知错?你现在知道错了?早干什么去了?你知不知道你打的是谁?那可是肃王殿下啊!哪里是你一句错了就可以算了的?”
“那……那怎么办?”
大许氏哪里能知道怎么办,只抱着曲听怡母女俩一块抱头痛哭起来,本来现在这个忠义侯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他再闹出这样的大事来……
结局谁又能料得准!
却说皇宫里。
一早,太后得知沈甯钧居然被忠义侯府的庶长子给打了个鼻青脸肿,又哪能依,本想找这个忠义侯好好算账,却得知这忠义侯早就被皇帝扣着挨骂呢,当即转移枪口,下了折子,请了这京城中所有上了年纪的名门老太太们进宫来“赏花”。
这清明时节的,哪来的花可以赏,可老太太们哪敢有疑,太后召见,自然是屁颠屁颠就赶着进宫去了。
其中,就包括曲府的老太君。
曲老太君不过是老侯爷在世时娶的一个妾,到死了都没扶正,哪有机会进宫,难得收到了折子,自以为亲儿子当了忠义侯,自己这个当娘的也沾了光,欣喜若狂,一张老脸甚至还敷了粉,殊不知,太后哪里是叫人一起来赏花,那是叫人来赏她的啊!
赏花的地点自然是定在了御花园,太后旁的年纪的人一个也没叫,来的都是些七老八十奶奶辈的,三三两两围在御花园的水榭里,优哉游哉,更有甚者,牌九都已经玩起来了。
“老身曲氏,腿脚不便来得迟了,请太后娘娘见谅。”曲老太君自觉没有迟到,却确确实实是最后一个来的,登时慌忙就求请见谅了。
太后娘娘当即冷哼了一声,瞥了一眼她拄着的沉香木的手杖,也不让她起,只笑着向周围老太太们道:“瞧瞧人家,生了个好儿子,有的是钱,连手杖都是沉香木的呢,那可是连本宫都用不起的好东西。”
在座的都是人精,哪个不是经历了种种明争暗斗走到今天的,这点眼色,哪里能看不出来,当即各个都围着手杖做起了文章。
曲老太君这会还不知道自己的孙子犯了什么大错,连忙双手往前一奉:“太后娘娘要是喜欢,拿去便是了,区区手杖,不成敬意。”
“曲老太君是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了?嗯?用过不要的垃圾,也敢送给本宫?”
曲老太君又是一颤,是真不明白今日太后为何针对于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颤颤巍巍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岂料,什么都不说也能被太后揪到话头:“怎么不说话?是觉得本宫欺辱了你们不成?”
“老身不敢!”
“不敢?本宫看你敢得很!”太后倏忽一下站起身来,威严全开,眼瞅着日光正亮,便冷哼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规矩,庶出的都敢占了嫡出的位置,怪不得活了几十年,到死也是个妾。”
说罢,也不让人起来,只挥手领着一众老太太们去屋里乘凉了,听着老太太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责骂曲家老太君没个规矩,才算是解了气。
曲老太君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熬到老侯爷死,也没把自己扶正,就算让大房的把自己当亲娘侍奉又如何?是妾就是妾,自己的亲儿子,一辈子低大房一头,永远只能当个贩夫走卒,好不容易找到次机会,哪能就这么放走?
太后毕竟也不想闹出人命,意思意思让她跪了一个时辰就放她走了,只是,这一次的面子,可丢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