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随着时间的推移,空气中夹带的寒意越来越强烈。虽然是盛暑时节,仍然有种用冰冷的刀面贴在脸颊上的凉感。
编号10032号的御坂妹以机械般的准确步伐,穿过繁华闹区,向着宁静的工业区一角前进。
一座座整齐排列的街灯下,御坂妹走在无人的街道,心中复习着接下来将要开始的“实验”内容。
实验的开始时间为日本标准时间20:30,目的为“反射”无法发挥作用时的对应战术。
仔细规划着自己丧命过程的御坂妹,脸上并没有悲伤的表情。没有恐惧、没有憎恨、甚至也没有所谓的放弃希望。唯一有的,只是“无”的表情。
她就像个呆呆走向悬崖边的发条人偶,不禁让人替她担忧。
但事实上,御坂妹并非是一个不懂生命宝贵的思想异常者。如果眼前有个濒临死亡的人,她会立刻检视所有可能选项,做出最适当的拯救行动。
不过,她没办法将这样的逻辑观念用在自己身上。
因为她的肉体是只要准备好材料,按一颗按钮就可以自动制造的;她的心中空无一物,知识是以学习装置强行输入脑中的。
“有件事情让御坂实在不能理解。do~御坂心想。”
走在阴暗的夜路上,御坂妹突然想到一些她无法理解的事情。
为什么姐姐大人在得知计划后,反应会如此激烈、绝望呢?还有另外一名与实验毫不相干的少年,他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地妨碍实验呢?
为什么无法接受事实?为什么无法接受“两万个妹妹依照原定计划停止心跳”这件事呢?
她们的生命明明和堆在架子上的拍卖品没什么两样,只是单价十八万元的商品。而且只要制造技术继续提升,成本还可以压得更低。
连如此微不足道的事情,她都想不明白。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按照计划,独自来到了将要杀死自己的刑场。精准的脚步声,听起来就像是定时炸弹上秒针的声音。
御坂10032号最后走到了列车的派车场。这里就好比公车的车库,许多电车都会在这里进行维护,跑完最后一趟的列车也会被放置在这里。
它的范围大约有一个学校那么大,地面跟铁路路面一样铺满了碎石,十条以上的铁轨平行并排。铁轨的前端是巨大的铁卷门车库,看起来就像港边的出租仓库。
外围则放置着货物列车所使用的大量金属货柜,几乎把整个派车场包团起来。金属货柜像积木般叠了一层又一层,总高度大概相当于三层建筑。
因为这些杂乱堆积的金属货柜,派车场周围简直跟立体迷宫没两样。金属货柜就像山,派车场就像被山环绕的盆地。
因为学园都市是完全配合放学时间来行驶最后一班电车的,所以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作业用的电灯已经全部关闭,周围没有民房,所以一点光源也没有。虽然是在住着两百三十万人的大都市内部,却是如此漆黑。仰望天空,甚至可以看见平常看不见的微弱星光。
学园都市最强的能力者,一方通行就站在无人的黑暗中心点。
他看起来好像已经跟周围的黑暗同化,让御坂妹有一种错觉,似乎自己不是在派车场,而是在他那的巨大脏器内。
“时间是八点二十五分……看来你就是这场实验的玩偶吧?”
一方通行咧着嘴笑了。他的声音,宛如一股白色的黑暗气息。
但是,御坂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是的。御坂的编号是10032号。do~御坂如是回答。不过,为了确定您是本实验相关人员,御坂建议先进行密码的确认。”
“啧!真让人受不了。”一方通行抱怨:
“虽然说这个实验的目的完全是为了让我变强,所以我可能没有资格说什么了……不过在这种状况下,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御坂不能理解‘一些想法’这样暧昧的字眼。do~御坂回答。距离实验开始还有三分二十秒,请问你准备好了吗?do~御坂进行确认。”
“是吗?”一方通行有些不耐烦地晃了晃头:
“唉,同样的事情重复一万次实在很烦。本来想要增加一点新鲜感的,但看来还是不行。果然,我跟你完全聊不起来。”
“我不能理解你们为什么这么不要命。对我来说,自己的生命是最宝贵的,自己的身体是最重要的。所以我才会不断追求力量。为了提升我的能力,就算要杀死你们几千几万个,我也可以笑着接受。”
“御坂也无法理解你的行为。你已经是学园都市内最强的LV5超能力者,已经没有人能跟你站在同等的地位了,应该没有必要追求更高的目标才对。do~御坂如是推论。”
“最强吗…没错,我是这个城市里最强的能力者,同时,这代表我也是全世界最强的能力者。但是……”
一方通行打从心底感到无趣地说道:
“说穿了,我也只是‘最强’而已。我是学园都市最强的能力者。为什么人们会这么认为?不就是因为他们实际跟我打过,而且真的输掉了,不是吗?”
“换句话说,我的强大也只是让人觉得‘好像很有意思,来跟他挑战看看吧’的程度而已。”
血红色的眼珠转了转,突然间,他又笑出声来。
“这样可不行。这样的最强太没意思啦。我所追求的强大,是要让对手认为向我挑战是件愚蠢的事,让所有人都没有想跟我敌对的念头,那种绝对的强大。”
一方通行希望的是“无敌”。
他一边诉说美梦,一边将纤细的两只手臂往两侧慢慢伸起。
右手为杀手,左手为毒手。只要碰到就会顷刻毙命,宛如毒蛇一般的两只手。水平举着双手的一方通行,就像一个黑暗的十字架。
“你的死期差不多该到了吧?劣质的复制品!”
狂笑中,一方通行张开双手,蹲低身子,如同野兽一般向御坂妹那边扑过去。
面对来势汹汹的一方通行,御坂妹本能地打算躲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行动,眼前就划过一道耀眼的橙黄色闪电。
闪电转瞬即逝,它从堆积如山的金属货柜的缝隙处穿过,并最终停在御坂妹前方的位置上。
与人影同时显露在一方通面前的,还有一道声音:
“一方通行,告诉我,你会流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