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晴朗,可以清楚看见天空的颜色,和北方的山以及上面未消融的雪。可能是天气变好的原因,我有些怀念死去的主管,他也是个有家庭的人,家人一定很难过吧。
脚下的土路潮湿松散,鞋底的纹路里总能踩满黑色的泥沙。在西门口,我用力跺脚,尽可能地让泥沙掉落。
我一边擦着眼镜,一边走向仓库。坐在办公桌后的是电工。当我问他经理人在何处时,他说明了他坐在那里的理由。经理因为几日来既要面对令人胆寒的警察,又要面对凶狠提问的各路记者,还要监督馆内建设。在昨日他宣布身体抱恙,急需休息一天。电工临危受命,代替经理管理这一天展馆内的各项事务。看得出来他很紧张,一股忧愁凝聚在眼镜框后的眉毛上,仿佛由无形的手在紧抓着。
他翻开一层层文件,最后找出了目标物,是施工进度表。他说还差今天的,接着就提笔写了起来。我很高兴他能完成今天的任务。他说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拖欠是不好的行为,而且做完了,他就可以轻松一半。不能轻松的一半是,他需要面对那群如猎豹一般的办案民警。
他把今天连同周末的表格都交给了我。然后出了一口大气。他双手撑在座椅上,疲惫的看着我身后的某个地方。之后他感叹经理的工作难于上青天。他迅速靠近桌沿,瞪大眼睛,低声说道:“警察真是个敏感动物。早在主管被杀那日,他们特别询问了有关育苗师傅自杀的事,表情意味深长。他们准备翻查一下该事件的记录。如果确有异常,且符合他杀条件,那这将是令人震惊、咋舌的连续谋杀案。这两件命案可能是多人犯下的,又或是一人所为。”
“真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是一个大新闻。”
他肯定地点点头。他说育苗师傅家属可能会来展馆里,替家人抱不平。
“他们是听闻展馆有人被杀害,在通过如同警方破案般复杂推理和联系后,怀疑育苗师傅也是被人杀害的。他们反映,与死者联系时,并没有听出他有自杀倾向。他们回想到死者在死的前一天还开心的对孙女说,可以免费拿到下届展览会的门票。因此认为他没有要自杀的想法。”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额头上冒出了汗。通过这一系列的事,我明白有一个或多个人在操控着一切。他们希望事情变大,让更多人知道,让更多人加入这场游戏。
“总之凶手随处可在,我们大家都要小心点。”电工的神色倏然冷峻起来。
主管之死给温暖如春的温室增添了些许寒意。倘若育苗师傅也是被人杀害的,那么无疑是给展馆里倒了一地的冰。
我不自觉地走向连廊处,猛然想起那里是命案发生地,身体下意识的扭转,心不停地颤动。
我又看见了育苗老师的家属,与那天不同的是,今天他们对面站着的是另一群警察。每个人的表情憔悴中带着质疑。在人群中我又看到了那位警官,他处于正中间。随后,他领头将众人带向仓库内。
工头蹲在废料指定堆砌处旁,用木匠的斧头劈着细小的木块。我走近问他理由,他说是为了削成合适的厚度,以便塞入竹架下。
“知道吗?我们今早把竹架摆放在了你们头儿满意的地方。”他站起身,咳嗽一下,“不过他很好说话,没有很暴躁。”
“当然,他人还不错。”我担心他会继续抱怨死去的主管。
“下午我们准备在竹架里外放满我们培育的葫芦。不久后,它们会顺势而长。展览活动开始前,葫芦就能垂挂在竹圆盘下。那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赞不绝口。”他憧憬着未来的景象。
“你可要多拍些照片,发在朋友圈里。这样我就能看到。”
“好的。”
“这些天人来人往,没有拖延你们的工作进度吧?”我问他的感想。
他耸耸肩,反应很冷淡。
“并没有。我们经历过,已经习惯了。因为你们何尝不是呢?”
我羞愧地蠕动嘴巴。“好事多磨。所以才会有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你很会说话。”他点头赞许,“他们的要求更要满足。他们问我们那日谁最可疑,我们怎么会知道?破案的事我们不会做,只会做这些事。”他在工作区画了一个圈。
“术业有专攻,各司其职位。我们只需要协助调查即可。”我抬手指向上方,“有阳光,你们的苦日子到头了。”
他心满意足地笑了:“干我们这行的几大忌讳渐渐地烟消云散了。阳光再持续几天,这里面就像春天一样了。”
“好日子即将来临。”我应和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