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你怎么又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了?”清脆得似黄鹂鸟儿鸣叫的声音在路远身后响起,带着微微气喘,带着些许埋怨,带着丝丝担忧。
“我都说了我会说话,我不是哑巴,也不要再叫我哑巴。”路远无奈地回过头去,朝那个正小心翼翼地往他身处的这块耸立在海边的巨岩上爬过来的小女孩喊道,“莺儿你别过来,这里太陡了,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小心摔下去。”
然而女孩根本不听他的话,身手敏捷地勾着巨岩上的石刺、裂缝,手脚并用,没一会就爬到了他身处的巨石顶端,然后喘着气一屁股坐了下来,一双细细的长腿很自然地垂下岩石,晃荡在十几米高的半空中,丝毫不畏惧下面那正凶猛拍击着嶙峋海岸的巨浪。
这顶部的平坦空间面积不大,她这一坐却是紧紧挨着路远,虽然明知道她掉不下去,路远还是把放在另一侧的破鱼篓挪了挪,然后单手握着手中的鱼竿,往另一侧移了一下,在两人间留了点空间出来。
那女孩似乎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凝神望向了远方,那里,一轮巨大的落日正缓缓地坠向极远处的海平面。
此时的夕阳还没有变成红色,只是金色中晕开了些许鲜红,混杂成了金中带红的暗金色,这颜色让它柔和了许多,不像正午时那样咄咄逼人,不可直视。
暗金色的光芒洒在海面上,将它也染成了同样的颜色,在海水的荡漾中,这片闪着无数光点的暗金上下起伏,绵延万里。
它也同样延伸到了女孩的眼中、身上,让这个原本应该天真烂漫的十几岁的女孩莫名地多了许多伤感。
“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喜欢爬到这样的地方来了。”她喃喃着说道,“在这里,我好像看到了人生......”
只是还没等她感慨完,一只手掌蓦地出现在了她的头顶,然后狠狠地揉了揉,把她那头齐肩短发给掏成了乱蓬蓬的鸟窝。
“小小年纪的屁孩子哪来这么多感慨。”路远一边继续揉着,一边极尽嘲讽,“才十四岁就装得像是四十岁似的,你呀,现在应该说‘哇,太阳好大、好圆,我要把它捧下来’,这样才能显示出你的天真、无知、幼稚。”
“啊啊啊!”遭受生理心灵双重打击的女孩发飙了,她竟然不顾自己是在高高的海岸边,猛地一下扑到了路远身上,然后对他又是抓,又是挠的,要不是路远用手堵住了她的嘴,恐怕她还要咬人了。
看着本性暴露的女孩,路远一边哈哈大笑着轻松应付,一边还有工夫顾着左手上的鱼竿,继续在那钓着鱼。
其实他的心里是很感谢这个女孩的,要不是一个月前她和她弟弟两人把自己拖回了渔村,自己恐怕还要吃很多苦头。
那天他被海浪冲到了沙滩上,随后就遇到了姐弟两,虽然一开始两人被他吓得直倒退,但最后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接下来的事情也没什么波澜,姐弟两发现他竟然还活着后,就用沙滩边的树枝腾草做了一个简易的拖拉担架,然后一路吭哧吭哧地把他到了沙滩不远处的一个小渔村。
不得不说这是路远见过的最破的一个村子,村庄里不要说楼房了,连一座砖瓦房都看不到,全村四五十幢房子全都是木板搭建而成的。木板做的墙,木板做的屋顶,木板做的门窗,而且大都还是修修补补过的,能明显看到新旧木板间的颜色差。
要不是路远看到了一辆停在村庄中最大木屋旁的破旧自行车,他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到了某个古老年代。
村里人的样貌倒是和他差不多,都是黄皮肤黑头发,只是五官上要更加立体。
原本以为自己这么一个来历不明,并身受重伤的陌生人被带过来后肯定会受到怀疑,搞不好叫来警察都有可能,但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的人居然直接就把他带到了村里唯一的一个医生那里。
虽然路远很怀疑那个喜欢用灶膛里的草木灰治病的老头是不是真的医生,但村里人明显很认同他的身份。
好在那时的他勉强恢复了一些,在老头折腾了一番后能稍微动弹了,在老头洋洋自得和周围人崇拜地看着他的目光中,路远被安排到了拖他回来的姐弟两的家里。
这家里除了姐弟两还有他们的父母,对收留路远这件事,两个朴实的渔家人一句怨言都没有就接下了。
就这样路远就在小渔村里住了下来,而一开始在他耳中只是叽里咕噜的话也慢慢地听懂了,并在一个月后就说得十分纯熟,这自然要归功于他是一个超凡者,虽然受伤极重,但学说话这点小事还是难不倒他的。
不过因为一开始他什么都不明白,所以一句话也没说过,这就导致周围的人以为他是一个哑巴,他那“哑巴”的称号就是这么来的。
后来的某一天他突然开口说话,那流利的话语倒是把那些村民吓了一大跳。
随后路远就暂时在这里住了下来,虽然心里很担心小雨和小九,但他知道,就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哪怕是回到了宁海也是于事无补,说不定还会连累她们。
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让自己恢复到巅峰状态,然后再回去,而且他相信徐世信和帝无双会保护好小雨和小九。
只是他不在身边了,这两个小丫头不知道会不会受什么苦,毕竟不管是徐世信还是帝无双,亦或其他人,看中的不过是她们身上那极高的潜力而已,而且这种高潜力未必是什么好事。
这个世界上,木秀于林被风摧的事情从来不会少。
然而现在的他对此也无能为力,况且有徐世信和帝无双护着,两人的生命安全应该不会有问题,如果真的吃着苦头了,那就当做对两人的磨练,对她们的成长也有所帮助,自己还是先伤养好,然后再想办法回去找她们。
就这样,路远在这个闭塞到不知道自己在世界哪个角落,只知道自己是属于一个叫做触角镇的小渔村里住了下来,而这一住就是两个月。
两个月中,除了一开始的三天是躺在床上外,之后的日子他就出来活动,并慢慢地融入到了村庄的生活中,到现在已经开始帮着姐弟一家人出海打渔了。
至于他体内的伤势却是恢复得很慢,到目前为止,他的“精”只是从原来的0.7提升到了3.6,至于气和神则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体内的那些连接碎裂处的蓝色丝线倒是有所减少,但只是肌肉里的,内脏和骨骼上并没有多大变化。
看样子这修复是由表及里,有易到难,先从肌肤开始,然后层层深入直到骨骼,或许只有当最深处的骨骼也修补好后,他的实力才会真正恢复。
这一切都急不得,他现在也安下心来生活在这小渔村中,静待恢复,只是对远方的思念让他经常来到海边,眺望那一望无际的海面。
而他暂住的这个家中的姐弟两是整个村子里对他最亲热的两个人,尤其是名唤莺儿的姐姐,更是天天都跟在他身边。
可能是路远那白白净净,跟村里人的粗糙完全不同的样子吧,也可能是路远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那股淡如清风的气质,反正在她眼中,路远就是与众不同,她也十分愿意跟她在一起,甚至把自己的心底里的事情讲给他听。
今天也是如此。
打闹了一会后,莺儿见奈何不了路远,就气鼓鼓地重新坐了回去,路远也不去管她,呵呵一笑后继续钓他的鱼。
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一个爱好。
就在这时,莺儿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只是这次是真的充满了消沉:“哑巴,我要嫁人了。”
路远一愣,然后诧异地看向她。
嫁人?她不是才十四岁么?怎么就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