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条漫漫的小道,
蜿蜒地伸入了我的梦中,
夜莺在那儿歌唱,
明月发出晶莹的亮光。
等待的夜晚总很漫长,
直到我的梦想全部成真,
直到有天和你一块儿,
共同走下那条漫漫的小道。
“他们感觉挺不错,是吗?”
“就我来说,太不错了。”
“所以你别让他们握住方向盘,小姐。他们没问题的。”
“希望是这样。我真不该跟两个醉鬼一块儿出来。这一点我知道。可是我又有什么法子呢?我对他们说过,我不会跟他们一块儿去,但是他们自己开车出来啦。”
“他们自己开车出来会撞折脖子的。”
“正是这话。所以我只好来开。我只知道该这么办。”
“有时候,你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汽油请您付一块六毛。润滑油没问题吗?”
“敢情没问题。”
“谢谢,小姐。晚安。”
科拉上了车,又握住了方向盘;我和希腊人不停地唱着。我们三人向前驶去。这一切全是这出戏的一部分。我不得不喝得醉醺醺的,因为上一次谋杀没有成功,使我打消了这个念头:谋杀从头到尾可以干得一丝破绽也没有。这回是一个很笨拙的计划,看上去压根儿算不上是谋杀。它将只是一起普通的车祸,车上有醉鬼,有烈酒,以及所有其他的一切。当然,我一开始喝酒,希腊人必然也要喝点儿,所以他当时的情况正像我希望的那样。我们停下来加油,为的是会有人证明她并没有喝酒,而且因为她得开车,所以好歹也不十分乐意跟我们一块儿去。她喝了酒可不成。在这之前,我们的运气也不错。大约九点钟,就在我们停止营业前,有个人停下车想找点儿什么吃的。他站在路上,瞧见我们推推搡搡地走出店来。整场表演他全都看见了。他看见我先后两次想开动汽车,结果全停下了。他还听见我和科拉之间的争执:她说我酒喝得太多,不能开车。他也看见科拉跳下车来,听见她说她不去了。接着,他看见我试图把车子开走,车上只有我和希腊人。随后,他看见科拉把我们俩全赶下车,让我们互换了座位。我坐在后面,希腊人坐到前面。后来,他看见科拉握住方向盘自己来开车。那人叫杰夫·帕克,在恩西诺饲养兔子。科拉有他的名片;她曾经说过可能在餐厅里试着供应兔子肉,瞧瞧是否受人欢迎。倘使我们要找他,我们知道该上哪儿去找。
我和希腊人唱了《亲爱的妈妈》、《笑,笑,笑》和《沿着老磨坊的引水槽往下走》几支歌。我们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个上面写着“通往马利布海滩”的路牌旁。科拉在那儿拐了弯。按理说,她本该像原先那样继续往前走,因为有两条干道通往海滩:一条是我们走的这条,离海滩大约有十英里;另一条在我们的左面,紧靠着海边。两条道在文图拉汇合到了一起,然后沿着海边一直通到圣巴巴拉、旧金山,以及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但是她从没有去过马利布海滩,电影明星就住在那儿。她想由这条路走,抄近路到达海滨,还可以顺便走上两英里去看看大海,然后再转过头,直接朝圣巴巴拉驶去。真实的想法是,这段路大概是洛杉矶县内情况最糟的,因此在这儿发生车祸,就连警察也不会感到惊讶。那时候天已经黑了,路上几乎没有什么来往车辆,近处也没有什么房屋或是别的,所以对我们说来正合适。
希腊人有一会儿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什么。我们驶过山上一片人家管它叫马利布湖的小型避暑地区。俱乐部里正在举行舞会,一对对男女乘着独木舟在湖上划行。我朝他们乱嚷。希腊人也嚷起来。“给我一条小船。”叫不叫并没有多大用处,不过万一有人不嫌麻烦去调查的话,我们的行踪又多了一个痕迹。
我们沿着第一个长长的上坡道向前行驶,进入了山区。这条山路有三英里长。我事先告诉过科拉该怎样行驶。大部分时间,她都扳到第二挡。这部分是因为每隔五十英尺就有一个急转弯,汽车转过去时总迅速减速,因此她总扳到第二挡才不至于停下,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发动机必须发热。一切都必须查核一下。我们对所有的行动一定得有充分的说法。
这当儿,希腊人朝车外望去,看到外面一片漆黑,四周的山区显得多么险恶,见不到任何灯火、房屋、加油站或是什么别的。他突然清醒过来,开始争吵。
“停下,停下。快掉转过去。我的天,咱们走错路啦。”
“没有,咱们没有走错路。我知道我现在开到了什么地方。这条路通往马利布海滩。你不记得吗?我跟你说过,我想上那儿去看看。”
“你开慢点儿。”
“我是在慢慢开。”
“你还开得慢!咱们或许都会送了命的。”
我们开到了山顶,开始进入下坡道。科拉关上了发动机。风扇一停,车里几分钟内就热起来了。到了山脚下,她又开动了发动机。我看了一眼温度计,指针指向二百。她开始进入下一个上坡道;温度计上标明的数字不断升高。
“是,先生;是,先生。”
这是我们说好的信号。这种蠢话一个人随便什么时候都会说,谁也不会留意它。她在路边停下来。在我们的下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洼子,肯定有五百英尺深。
“我想让它稍许冷却一下。”
“我的天,当然应该这样。弗兰克,你瞧瞧,瞧瞧上面是多少。”
“是多少?”
“二百零五,马上就要到沸点了。”
“就让它沸腾好了。”
我拿起了扳手。这玩意儿就放在我的两脚之间。但是正在这时,我瞧见前面较高的斜坡上有一辆车子闪亮的灯光。我不得不拖延一下,再等上一会儿,等那辆车子过去再下手。
“喂,尼克,再给我们唱一支歌。”
他看了看车外那些险恶的山地,似乎没有心思唱歌。接着,他打开车门走下车。我和科拉听见他在车子后面想要呕吐。那辆车子驶过时,他正站在那儿。我看了一眼车牌号,强迫自己记住它。接下去,我放声大笑。科拉回过头来望着我。
“没事儿,让他们有点儿印象也好,他们驶过时,两个人全都活着。”
“你记住车牌号了吗?”
“2R—58—01。”
“2R—58—01。2R—58—01。好,我也记住了。”
“好。”
他从车子后面走回来,看上去好像觉得好了一点。“你听见吗?”
“听见什么?”
“你大笑的时候,有回声。很好听的回声。”
他发出了一个高音。并不是唱什么歌,只是一个高音,像卡鲁索在一张唱片上那样。接着,他迅速停下,自己听听。果然不错,一个回声传来了,非常清晰,然后同样迅速地停下,就像他那样。
“像我的声音吗?”
“就像你的声音,朋友。同样的大粗嗓门儿。”
“天啊,真是妙极了!”
他在那儿站了五分钟,先发出一些高音,然后听着回声。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嗓音是什么样,就像一头大猩猩在镜子里瞧见了自己的脸时一样高兴。科拉不停地瞅着我。我们得赶快下手。我开始装出不高兴的样子。“真见鬼!你认为咱们没事可做,就整晚听你反复变换嗓音瞎嚷嚷吗?得啦,上车吧。咱们接着往前走。”
“时间不早啦,尼克。”
“好,好。”
他上了车,但是却把脸朝外伸到车窗上,又发出了一个高音。我双脚站定,趁他下巴还搁在窗沿上时,把扳手打向他。他的脑袋立刻开了花;我感觉得出他的颅骨碎了。他瘫了下去,缩成一团,就像沙发上的一只猫似的。当时好像过了一年,他才一动不动了。这时,科拉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哽咽声,最终变成了一声呻吟,因为他刚才发出的那个高音的回声,这当儿传来了,也是一个高音,就像他发出的那样。回声升高之后,戛然终止,等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