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56816800000003

第3章 一幢舊屋子

影子

早在寫完“蠱惑”之後,就準備寫這篇“影子”的,但是卻耽擱下來,寫了“奇門”。接着,又寫了好幾篇別的,所以拖下來的原因,是因為“影子”這篇故事,實在太奇幻,奇幻到幾乎不能解釋的程度。

再奇幻的故事,也可以有解釋的。例如說,一個奇異的生物,來自太空,不知道他來自什麼星球,但總可以知道他是從另一個不知名的星球上來的,那也算是有了解釋了。

然而“影子”卻不然,它實實在在、不可解釋,但整個故事的過程,卻也很有趣,而且有一種極度的神秘,或者說是恐怖的感覺。

事情發生在很多年前,那時,我們都還是學生。我說“我們”,是指我和許信,許信是我的好朋友。

那一年秋季,我和許信以及很多同學,都在郊外露營,年輕的時候,參加過許多活動,再也沒有比露營更有趣的了,日後,顛沛流離,餐風宿野的次數多了,想起以前對露營的那種狂熱的興趣,總有一種苦澀之感,那且不去說它。

那一天晚上,當營火已經漸漸熄滅,整個營地都靜寂下來之際,許信突然來到我的帳幕中,他拿着一支電筒,一臉神秘,低聲叫着我的名字:“出來,給你看一樣東西。”

我給他在睡夢中搖醒,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但是他已向後退了開去,他的那種神情,使我覺得,他一定有極其重要的事和我商量,所以,我立時拿起一件外套,一面穿着,一面走出了帳幕。

我們來到一個小丘旁,他的樣子仍然很神秘,我低聲問道:“有什麼事?”

許信道:“這是我下午收到的信,你看!”

他將一封信遞了給我,那封信是一個律師寫給他的。我們那時還年輕,看到了一封由律師寄出來的信,心中總有一種很異樣的感覺,我們都是寄宿生,信是先寄到學校,由校役轉送到營地來的。

我接過信來的第一句話,就道:“你下午就收到信了,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許信指着那封信:“你看看再說!”

我將信紙抽了出來,那是一封通知,那位律師通知許信,去領一筆遺產,遺產是一幢房子,是他的一個堂叔遺贈給他的。

信上還附着有關那屋子的說明,那是一幢很大的屋子,有着六七畝大的花園。

我看完了之後,許信興奮地搓着手:“你想不到吧,我有了一幢大屋!”

我也着實替他高興,一個年輕人,有了一幢大屋子,那實在是值得高興的事。我道:“露營還有五天就結束,結束之後就是假期,我想,我大概是你那幢屋子的第一個客人了,是不是?”

“你是屋子的一半主人!”許信一本正經地說:“我送一半給你,但是你必須和我一起,立即離開營地,我真的太心急了,真想明天就看到那幢屋子!”

“離開營地?”我躊躇了一下:“那會遭到學校的處分!”

許信握住了我的手臂,用力地搖着:“你想想,我們自己有了一幢大屋,還有六七畝大的花園,還理會學校幹什麼?”

我們那時都很年輕,現在想起來,那一番話實在是很可笑的,但是當時,我卻立即同意了許信的說法。對,自己有了那樣的一幢大屋子,還理會學校做什麼?所以我立即道:“好!”

我們一起來到了營地存放腳踏車的地方,推出了兩輛腳踏車來,騎上了車子,飛快地向前踏着。

我記得十分清楚,當天色快亮,我們也漸漸地接近市區之際,霧大得出奇,我們在到達離一條鐵路很近的時候,可以聽到火車駛過的隆隆聲,也可以感到火車駛過的震動,但是我們卻看不到火車,因為霧實在太大了。

但是我們卻一點也不減慢我們的速度,終於,在天亮時分,到達了市區。我們下了車,每人喝了一大碗豆漿和吃了兩副大餅油條,然後,繼續前進。當我們到達律師辦公室時,根本還沒有開始辦公。

我們在門口等着,足足等了兩小時,才辦妥了手續,律師先恭喜許信,然後才告訴他,道:“那屋子很舊,如果不經過好好的一番修葺,不能住人!”

許信那時,高興得是不是聽清楚了律師的話,都有疑問,他揮着手:“什麼都不要緊,只要那屋子是我的,我就能住!”

他的手中,握着兩大串鑰匙,就是律師剛才移交給他,屬於那屋子的。

而那些鑰匙,大多數是銅的,上面都生了一重厚厚的銅綠,每一柄鑰匙上,都繫着一塊小牌子,說明這鑰匙是開啟屋裏的哪一扇門的。

從那些鑰匙看來,它們至少有十年以上未經使用,也就是說,那屋子可能空置了十年。但我卻同意許信的話,只要那是我們自己的屋子,哪怕再殘舊,還是可以住的。

我們離開了律師的辦公室,仍是騎着腳踏車,向前飛馳,我們的心中實在太高興了,所以一面還在大聲唱着歌,引得途人側目。

屋子在郊區的一個十分冷僻的地點,我們雖然在這個城市中居住了不少時間,但是仍然花費一番功夫,才能找得到。

我們首先看到一長列灰磚的圍牆,一種攀藤的野生植物爬滿了那一長列圍牆,連鐵門上也全是那種野藤,當我們在門前下了車時,我們已可以從鐵門中,看到了那幢房子。

那的確是一幢雄偉之極的房子,它有三層高,從它的外形看來。它至少有幾十間房間,而且它還有一個大得出奇的花園。

可是我們兩人,卻呆在門前,用一種無可奈何的目光互望着。

那房子實在太舊了!

這時,我們當然還看不到房子的內部,但是,單看看那花園,我們便有蠻荒探險的感覺。

那花園中有一個很大的池塘,池上還有一座橋,但這時,橋已斷成了幾截,浸在翠綠的水中,我從來也未曾看到過綠得如此之甚的池水,那簡直是一池綠色的漿糊一樣,洋溢着一片死氣。

在池旁有很多樹,但是大多數的樹上也都爬滿了寄生藤,野草比人腰還高,大多數已衰黃了,在隨風搖曳,在花園中,已根本辨認不出路來。

我們呆了片刻,我第一個開口:“好傢伙,我敢打賭,這屋子至少空置了三十年以上!”

許信有點不好意思,因為那屋子曾使他如此興奮,卻不料竟那麼殘舊。他吸了一口氣:“不管怎樣,那總是我們的屋子,可以叫人來清理花園,或者,我們自己來動手。”

我搓了搓手:“你說得對,快找鐵門的鑰匙來,我們進去看看。”

許信在五大串鑰匙中,找到了鐵門的鑰匙,插進了匙孔中,可是我們始終無法打開那鐵門,因為整個鎖都已變成了一塊鏽鐵。

在花了足足半小時之後,我們放棄了打開鐵門的企圖,而手足並用,爬過了鐵門,翻進了園子裏,落在到達腰際的野草叢中。

我們分開野草,向前走着,走不了十幾步,我們的褲腳上便黏滿了長着尖刺的“竊衣”,我們繞過了那池塘,發現水面居然還浮着幾片枯黃了的荷葉,在一片荷葉上,有一隻大青蛙,用好奇的眼光望着我們。

我們繼續向前走着,來到了屋子的石階前,連階梯上也長滿了野草,當然,不如花園中那樣密。大門一共有八扇之多,下半是木的,上半是玻璃的,但是我們完全無法透過玻璃看到屋裏的情形,由於積塵,玻璃已幾乎變成黑色。

我們一來到了門前,在屋簷上,便吱吱喳喳,飛出一大群麻雀,那群麻雀,足有一百多隻,飛了一圈之後,又鑽進了屋簷的隙縫之中。

我笑了起來:“住在這裏,倒有一個好處,光吃麻雀,就可以過日子了!”

但是許信的神情卻有點憤怒,他道:“我要把它們趕走,那是我的屋子!”

我提醒他:“嗨,我有一半,是不是?”

許信道:“當然你有一半,但如果你對這屋子表示不滿意的話,你隨時可以放棄那一半的。”

我道:“你的幽默感哪裏去了?”

“我沒有幽默感,”許信說得很嚴肅:“我已愛上這屋子了!”

我笑了起來:“我也愛上了它,我們之間會有麻煩?”

許信顯得十分高興:“當然不會,別忘記,它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

我推着門,門卻鎖着,我向發鏽的匙孔望了一眼,皺了皺眉,許信已將鑰匙插進了匙孔之中,用力扭動着,我則幫他搖動着門,足足忙了五分鐘,由於門的震動,簷上的塵土落了下來,落得我們滿頭滿臉。

我們終於推開了那扇門,許信發出一下歡呼聲:“我們一起進去!”

我和他握着手,一起走進去,我們跨了進去後,都不禁呆了一呆。

那是一個極寬敞的廳堂。廳堂中傢愀一應俱全,正中是一盞吊燈,在吊燈上密密的蛛網中,幾隻老大的蜘蛛伏着不動。

在所有的東西上,都是厚厚的塵,我從來未曾在一間屋子之中,見過那麼多塵土。

在牆上,掛着許多字畫,但是沒有一幅字畫是完整的,在陳列架上,還有很多古董,大多數是瓷器,在幾隻大花瓶中,傳出一陣“吱吱”的叫聲,幾隻大老鼠,攀在瓶口,用牠們充滿邪氣的眼睛,望着我們。

在天花板上,很多批蕩都已破裂了,現出了一根一根的小木條,在好些小木條上,掛滿了蝙蝠,我們推門進去的時候,蝙蝠拍打着翅膀,但是不一會,便靜了下來,仍然一隻一隻倒掛着。

我和許信互望了一眼,這樣的情形,實在是太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了!

我又想說幾句開玩笑的話,我想說,這屋子借給電影公司來拍恐怖片,倒真不錯。但是我知道如果我說出來的話,許信一定會大大不高興。

是以,我忍住了沒有出聲,許信則嘆了一聲:“你有信心整理這間屋子?”

我點了點頭:“我們可以慢慢來,總可以將它打掃乾淨的。”

我們繼續向前走着,我們腳下的地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來,突然,有一長條地板翻了起來,在地板下,足有幾十頭老鼠,一起竄了出來。

牠們竄出來之後,就停了下來,望着我們,許信揮着拳:“我要養十隻貓!”

老實說,從那麼多老鼠來看,養十隻貓兒,怕還不夠老鼠的一餐!

不論許信對這幢屋子表示如何熱愛,但是當他看到了自地板下竄出了那麼多老鼠之時,他也不禁站定了,搖頭苦笑了起來。

而且,由於老鼠的突然受驚和亂奔亂竄,我和許信也立時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有一頭碩大的老鼠,在竄過一張桌子的桌面之際,“乒”地一聲,撞碎了一隻杯子,那杯子之中,自然也積滿了塵。

杯子跌在地上,碎裂了,這使我們注意到,在桌上還有好些杯子,看來好像是有五六個人圍着那張圓桌,正在喝咖啡談天,但是談到了一半,便突然離去了一樣,所以,杯子才留在桌上,沒有收拾。

而且,我們又看到,在一張安樂椅的旁邊,有一本書,那本書,已經被老鼠啃去了一半,但那不是書本應該存在的地方,唯一的解釋便是當時有人在那安樂椅上坐着看書。

但是,當他在看書的時候,卻突然遇到了一些什麼事,是以放下書就離去。

接着,我們兩人雖然站着不動,但是卻發現了更多這屋子的人是倉皇間離去的證據,我比較細心些,我看到有幾個電燈開關是向下的,也就是說,當屋裏的人離去時,匆忙得連燈都來不及熄!

几上也有着杯子和一些碟子,在一些碟子上,還有着吃蛋糕用的小叉子,當然,已不會有蛋糕剩下的了,就算當時有,也一定被老鼠吃光了。

當我們剛走進這屋子的時候:我們的心中,都是十分興奮的,雖然感到屋子太殘舊了,但卻還沒有什麼別的感覺。

然而現在,我從許信的臉色上可以看得出來,我們的心中,都有了一種陰森可怖之感!

我先開口將心中的感覺說出來:“許信,這屋子怕有點不對頭吧,好像是在突然之間發生了什麼怪事,所以人才全逃走的!”

許信的臉色也很難看,他講起話來,語調也沒有那麼流利了,他道:“別……別胡說,這是一幢好房子,是我們兩個人的。”

我向那些留在桌子上的杯子、地上的書以及另外幾個屋裏的人是在倉皇中離去的證據指着,道:“你看這些,而且,我看這屋子本來一定住了不少人,可是你那位堂叔,為什麼忽然不要這屋子,讓它空置了那麼多年,到死了才送給你?”

許信搖着頭,道:“那我怎麼知道?我那位堂叔是一個很有錢的人,你要知道,有錢人做起事來,有時是怪得不可思議的。”

我心中的疑惑愈來愈甚:“你見過他?”

“見過幾次,不過沒有什麼印象了。”

“這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我又說:“你對他沒有什麼印象,他一定也對你不會有太深刻的印象,你們的親戚關係也很生疏,他為什麼要在遺囑中,將這幢屋子送給你?我看,我們還是——”

當我講到這裏時,我有遍體生寒的感覺,因為這一切事都令人難以想得通!

許信遲疑着,他當然知道我未曾說完的話,是在提議我們離開這屋子,以後也不要再來。

在他的心中,雖然也有同樣的想法,然而,他卻又很不捨得,是以,他還在猶豫不決。

而就在這時候,花園的鐵門突然傳來了“砰砰砰”的一陣響聲,我和許信兩人,本來就在心中發毛,再一聽到那一陣突如其來的聲響,我們都嚇了一大跳。

比較起來,還是我的膽子比較大一些,因為一聽到那一陣聲響,許信的臉色發青,立時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臂,但是我的頸骨雖然覺得僵硬,卻還有足夠的鎮定,轉過頭去,看了一看。

我看到鐵門外,像是站着三五個人,還有一輛房車停着,那年頭的汽車,幾乎全是黑色的,這一輛,也不例外。

花園很大,我只看到一個女人和那拍門的是一個身影相當高大的男人,別的我就看不清楚了。

我拍了拍許信的肩頭:“有人在拍門,我們出去看看。”

許信這才轉過頭來,鬆了一口氣:“這些人怎麼一點聲音也沒有,就拍起門來了?”

我心中只感到好笑,許信那樣的埋怨,自然只是為了掩飾他心中的驚恐,他放開了我的手臂,我們都不約而同地向外退了出去,我們是退出去,而不是轉過身,向外走出去的。當時,我們根本未去想一想為什麼要那樣,直到事後追想起來,才知道我們當時的心中有着極度的恐懼,生怕屋子中有什麼東西撲出來,撲向我們背後,令我們無法預防之故,所以我們才會面對着屋子,向外退了出去。

一直來到了花園,我們才轉過身,奔向鐵門。

在拍門的人看到我們向鐵門奔去,不再拍門。我們奔到了門前,喘着氣,看到站在門外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和兩名僕人。

那老婦人的衣着很華麗,神情也很雍容,另外兩個男人,身體都很強壯,一個多半是司機,另一個則可能是男僕。

許信一看到了那老婦人,便怔了一怔,他有點不肯定地道:“是……嬸娘?”

那老婦人連忙道:“你倒還記得我,我們已有三四年沒見了吧?”

許信叫那老婦人為“嬸娘”,我便立時想到,那老婦人可能就是許信那位古怪的堂叔的遺孀。

果然,許信的介紹,證明了這一點,我有禮貌地叫了她一聲“許伯母”。

老婦人道:“你將門打開來再說。”

許信苦笑着,道:“嬸娘,我打不開這門,我們是爬進來的。”

老婦人回過頭去:“你們兩人將門撞開來。”

那司機年紀輕些,立時回應了一聲,那男僕看來也有五十上下年紀,他比較慎重:“太太,我看你還是不要進去,讓我們進去較好!”

許信的臉突然漲得很紅,他提高了聲音:“嬸娘,堂叔在遺囑中講明,他將這屋子送給我了,現在,這是我的屋子!”

許信是一個十分倔強的人,從他這時堅決維護其權益的神態中,可以看出這一點來,他又道:“我不要鐵門被砸爛。”

那老婦人呆了一呆,才笑道:“阿信,我們是自己人,這屋子就算是你的,我難道不能進來?”

“當然可以,但是我是主人!”

那老婦人道:“是的,可是你有沒有注意到遺囑的內容,我可以有權利在這屋子中取回一些東西。”

我和許信互望了一眼,我們都曾聽律師讀遺囑,但是我們都沒有仔細聽,因為當時我們都沉浸在自己擁有一幢花園大屋的狂熱興奮之中。

許信的神態立時不那麼緊張了,他道:“那當然可以,就算遺囑中沒有規定,我也會讓嬸娘去取東西的,但是門真的打不開,嬸娘可以爬進來。”

老婦人皺着眉,那司機道:“鎖多半是鏽住了,我有滑潤油,可以再試試!”

他從車中取出了滑潤油來,注入鑽孔之中,許信將鑰匙交了給他,他用力扭動着,鎖中發出“喀喀”的聲音,落下許多鐵鏽來。

他花了大約七八分鐘,終於“格”地一聲,扭開了鎖,用力將鐵門推了開來。

鐵門在被推開的時候,發出一陣難聽的“咯吱”、“咯吱”聲。

鐵門一推開,老婦人便向前走來,那男僕連忙跟在她的後面,叫道:“太太,太太!”

老婦人走了十多步,才站在草叢之中,她的神態很激動,也很憤怒,她不斷地道:“阿尚,你看看,阿尚,你看看!”

“阿尚”當然就是那老僕的名字,他四面看看,也發出一陣陣的嘆息聲來。

老婦人道:“阿尚,你看,好好的屋子變成了這模樣,老爺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

阿尚在維護着他的男主人:“太太,老爺當時一定遇到了什麼奇怪的事,所以才不要這屋子的,是以,你還是不要進去的好,屋子空置了太久,只怕裏面會有一些……東西!”

我用心聽着阿尚和老婦人的對話,因為我聽出,他們兩人都是曾在這屋子中住過,而且是倉卒離開屋子的許多人中的兩個。

我問道:“當時,你們為什麼不要這屋子?”

阿尚和老婦人望了我一眼,都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老婦人繼續向前走去,一面走,一面不住搖頭嘆息,當她來到大廳的石階前,看到了大廳中的情形,她難過得像是想哭一樣。

許信連忙道:“嬸娘,屋子中有上千頭老鼠,你要取些什麼東西,我替你去取好了!”

老婦人卻固執地道:“不,我自己去,阿尚,司機,你們跟着我!”

我們五個人一起走進了大廳,我走在最後,我的心中很亂,我在想,許信的嬸娘這時要來取的東西,一定是極其重要的物品。

由此也可以證明,她離開屋子的時候,真是匆忙到極點。究竟她為什麼會如此匆忙離開這屋子呢?據她自己說,是“老爺發神經”,但是阿尚卻說,“老爺可能遇到了什麼事”。

究竟為什麼要離開,只怕他們也不知道!

走進了大廳之後,許信扶着他的嬸娘,因為老婦人看來像是要昏過去一樣。

大廳中的情形,實在太陰森可怖,我和許信都是年輕力強、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伙子,尚且一進來,就感到自脊梁骨中,直透出了一股寒意,何況是一個老婦人,更何況她原來是住在這屋子裏的。

她的面色變得十分難看,阿尚連忙道:“太太,我看你還是別上去了,你要取什麼東西,我替你去取,太太,你可以相信我的!”

老婦人也不再向前走去,她喘着氣,轉過身來。

許信仍然扶着她,一行人又退到了門外,她深深地吸着氣:“阿尚,在我的睡房中,有一個鑲羅甸的壁櫥,你是知道的。”

“當然,我記得的。”阿尚回答說。

“那壁櫥的最下一格抽屜拉開來,下面還有一暗格,那暗格之中,有兩個箱子……”許太太講到這裏時,略頓了一頓。

然後,她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講了出來:“那兩個小箱子中,一個放了我的首飾,連我的嫁妝也在內;另一個則是幾處地契。你老爺在世時,說什麼也不肯讓我去取回來,現在他死了,我非要將它們取回來不可,別的我可以不要,這些東西,我一定要的。”

她在講到“一定要的”之際,神情極其激動。

而我聽到她那樣說,也不禁呆了。

我早就根據種種情形,推斷這屋子中的人,當年離開屋子之際,是匆忙到極點,可是現在聽許信的嬸娘那樣說,情形似乎比我所想像中更匆忙!

因為她連那麼重要的東西都未及帶走,真難想像當時是什麼樣的情景!

當我想到這裏的時候,忍不住問道:“伯母,當時你們為什麼走得那麼匆忙?”

可是她卻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望了我一眼,一臉不信任我的神色。

我雖然極想知道當時的情形,但是也不會再去自討沒趣,我沒有再問下去。

阿尚連聲回答:“好,我去取!”

他在答應了之後,向大廳望了一眼,卻又有點畏縮起來:“姪少爺,你和我一起去可好!”

許信比阿尚更害怕,他又望着我:“你也一起去,好麼?”

阿尚立時同意,“好的,好的,多幾個人,總是好的,有什麼事,多少也可以壯壯膽。”

我略為遲疑了一下:“好。”

我答應了許信的要求,倒不是為了別的,而是我想,在許信的嬸娘處,問不出什麼道理來,但是在阿尚的口中,倒可以問出些名堂來的。

我們三人一起走進大廳,這是我第二次走進大廳了,是以陰森可怖的感覺,也減輕了不少,許信還在說笑着:“唉,不知要花多少錢來修葺這屋子,希望堂叔有錢留在屋裏。”

阿尚神神秘秘地道:“姪少爺,我知道老爺的書房中,有不少銀洋和金條,他走的時候,一定也來不及帶走,恐怕還在!”

許信高興地道:“阿尚,如果真的有錢的話,我分一點給你,你的棺材本有了。”

阿尚連忙道:“多謝姪少爺!”

我趁機問道:“阿尚,當年你老爺一家人,為什麼那麼倉皇離開這屋子的,你能告訴我麼?”

這時候,我們已來到了樓梯口。

阿尚聽我那樣說,停了下來,嘆了一聲:“這件事,說來也真奇怪,我一時之間也說不完。而老爺是絕不准我們提起的。”

我連忙道:“你老爺已經死了!”

阿尚道:“是啊!是啊!”

他雖然說着“是啊”,但是他並沒有將經過的情形告訴我的意思,我也不再去逼他,因為我已看出他是不想告訴我的了。

我道:“現在許太太等着我們拿那兩個箱子給她,還是有機會時再說吧。”

“好,好!”阿尚答應。

站在樓梯口向上看去,只見樓梯上本來是鋪着地毯的,但現在地毯上被老鼠咬走的部分,比剩下的部分還要多。

同类推荐
  • 爱上不该爱的人:落英

    爱上不该爱的人:落英

    都市女孩郭夏夏一直暗恋公司老板叶吟风,并在叶吟风遭受意外打击时给予宽慰,却误解叶吟风对她也有好感。叶吟风的堂兄因生意失败而自杀,堂嫂邱文萱带着女儿前来投奔,叶吟风对美貌温柔的邱文萱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情难自禁的叶吟风与邱文萱走到了一起,不但气走了郭夏夏,也遭到了叶家父母的强烈反对,不得已之下,叶吟风和邱文萱分手,却在她即将离开自己时冲动地向她求婚。郭夏夏离开叶吟风后加入群新公司,并邂逅叶吟风的老对手田宁,田宁对她有成见,屡次刁难,两人在唇枪舌剑的工作过程中逐渐生出情愫。叶吟风和邱文萱最终走向了婚姻的店堂,由于家内不和,两人过得并不幸福,而一通敲诈电话更是让叶吟风对邱文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他秘密雇人对邱文萱展开调查,一个令他震惊的秘密逐渐浮出水面……逐渐从叶吟风的阴霾里走出来的郭夏夏终于接受了田宁,自以为从此能过得轻松幸福,殊不知危险正悄悄向她靠近……
  • 愤怒的村庄

    愤怒的村庄

    曹永,1984年出生于贵州省威宁县。已在《人民文学》《中篇小说选刊》《中篇小说月报》《山花》《江南》《长城》《作品》《滇池》《星火》《雨花》《文学界》等刊物发表小说若干,有作品被翻译到俄罗斯。贵州省作家协会理事,鲁迅文学院第十五届青年作家班学员。
  • 此心无悔

    此心无悔

    职场百态系列之‘此心无悔’世纪交替,国企改革最艰难时期,面对国有企业的内忧外患,既得利益和贪腐者的疯狂,收入低下而又不得不忍气吞声的企业职工与管理者的对立,在市委领导的支持下,他临危受命,毅然投入到国家政治经济改革中,带领群众终于渡过了企业的生存危机。在终于让一个濒临倒闭的企业生存下来,赢得了重组的新生之后,他又将接受新的考验。特别说明,本书为红袖首发,现原稿重新修改。
  • 女儿在父亲心中

    女儿在父亲心中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 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一

    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一

    全书以主人公“九死一生”的经历为干线,从他奔父丧开始,至其经商失败终止,通过这个人物20年间的遭遇和见闻,广泛地揭露了从光绪十年(1884)中法战争前后至光绪三十一年(1905)左右的清末社会的黑暗现实,并从侧面描绘出帝国主义的疯狂侵略。作品写了200来件“怪现状”,勾画出一个到处充斥着“蛇鼠”、“豺虎”、“魑魅”的鬼蜮世界。在清末小说中,它反映的生活面较广,除官场之外,还包括商场、洋场,兼及医卜星相、三教九流,揭露当时的政治状况、社会风尚、道德面貌和世态人情,所以发表时标为“社会小说”。
热门推荐
  • 三世轮回之相守

    三世轮回之相守

    待你轮回三世,我修炼成人,再伴君侧···咦?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乱世妖王

    乱世妖王

    如果……如果上苍能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重活一次的话,那么,这一生的时间,你要怎样去安排?在异界的大陆上,帝国纷争,魔武称雄;诸天神殿,乱世纷纭;群英荟萃,强者如林……在这强者为尊的世界中,他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活得无怨无悔?无意之中,他修炼了道法奇书——《逆天诀》。于是在这个世上,终成强者。可是,一切难道真的只是无意之中发生的吗?还是冥冥之中,自有主宰?轮回三世,他是否还像前世一样,在最后一刻,功败垂成?在他受尽误解和欺辱之时,他指天盟誓:世人欺我,我便戮尽世人;仙神欺我,我便诛仙灭神;天地欺我,我便搅他个地覆天翻……终于,他在乱世创下伟业。诛仙灭神,不再是一句空话。却为何又在寂寞处低叹长吟——此生,你不来,我不老?他情终归何处?乱世情殇,大智若妖;痴情难解,逆天为王……始为——《乱世妖王》!!!
  • 龙凤呈详

    龙凤呈详

    天界史书记载,天帝爱女涂凤因误坠诛仙台,香消玉殒。天帝、天后哀痛万分,过继鸟族中的尾鸢稚女为干女儿,以寄哀思,赐名尾鳯。“那个人是谁?”涂凤看着满身鲜血,执着长剑,屹立于弱水河畔挺拔俊朗的少年,心动的问道。“公主,那应该是刚刚征战归来的战神龙戮。”她身旁的侍女小声说道。“你说,我们俩在一起的话,算不算是龙凤呈祥啊。”涂凤说完不待身旁人反应过来,便去了龙戮的面前。“你挡住我的路了。”龙戮才从战场上下来,整个人还透着血腥的杀伐之气。“哦”涂凤应了一声,但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看着龙戮那双充血的星眸,涂凤拔下了自身的凤翎羽,插到了龙戮的发间道“记住了,我是涂凤,你未来的妻”
  • 醉花录

    醉花录

    花开花落。几度春秋。唯有你陪伴我傲视群雄。
  • 焚逆

    焚逆

    一块石,毁天灭地,一滴水,万物复苏。当他被发现的那一刻,就注定轰动天下,永垂不朽。第一本书《焚逆》,我会努力把它写好,大家多多支持呵。
  • 情境·情感:人生卷

    情境·情感:人生卷

    经典是经过时间的沉淀与千淘万漉的洗涤后留存下来的精品,它们是人性的感悟,是人生的诠释。经典的意义在于常读常新,无论时光如何的荏苒,它依然是读者书架上不变的风景。《中外经典散文读库》之《中外经典散文读库:情境·情感(人生卷)》收录了由台精农、丁玲、徐志摩、梁实秋、高尔基、爱因斯坦等人创作的经典散文作品。
  • 幻灵契约

    幻灵契约

    新书待探索等级制度:(1)幻炼、幻药师已知等级1~10星/品,待修炼探索;(2)幻气修炼已知待探索等级限制:七星魂——1~7段(固定);天、地、玄、黄等四宗固有等级:1~10阶神、魔、镜、灵等四宗;魂之级别固有等级:魂星、魂师、魂王、魂宗、魂魔、魂神,修炼等级可继续,待探索。排名榜:二十四只神鼎有待书中介绍及出现;五行之体为不灭金体、木体、水体、火体、土体;八位异火神兽有待探索;六十八神器有待书中出现及探索;合成灵兽有待探索及书中出现;异类种族强悍程度待出现及探索;超级boos有待剧情发展出现及探索……(注:绝不跟风『斗破』、『斗罗』等……)沧海之间,隐见昆仑!执剑闯幻灵,荡气论英雄,尽在《幻灵契约》!你所阅读的,并不是那么老套!
  • 苍域圣主

    苍域圣主

    世人敬我一尺,我丁当一丈相还。世人如若辱我,我必加倍辱之。他,林聪。一个被朋友当垫脚石,一个被世人唾弃的废柴少年,机缘巧合之下解开了魔灵的封印。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一具徘徊与正邪之间的灵魂。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一段爱恨难分的情感。道非道,何须寻道。只要道在心,可伐天!
  • 篮坛魔术星

    篮坛魔术星

    一个篮球,一位少年;一个篮球,一群少年。“林星宇,一个小小联赛的冠军值得你那么努力?”“值得,因为这个是我梦,是大家的梦。”没有功利名禄,没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一群少年不断拼搏不断努力,追求他们眼中的冠军。少年们眼中的冠军,对他人来说不重要,但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无尽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