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床头的加密电话便响了,邢紫闭着眼睛摸索半天才接起,是总部办公室秘书打来的:“阿紫?没起呢?首长要你中午回家吃饭,记得啊。”
挂了电话邢紫才醒了过来,他拍拍额头哼了一声,扭头看了看钟表也没睡意了,胳膊被还在熟睡的女人压的发麻,推了下女人,脸色有点难看,穿上长裤干脆起床洗漱去了隔壁房间健身。
女人坐起身愣了半响,最后才急叨叨地穿好衣服小心地关上门。
邢紫一边跑一边想,老头肯定得了什么信儿了,不然打电话催他回家的肯定不是他,他爹那脾气那眼神,他想想都怵,洗了澡就给他老娘打个电话,想问问口风他也好找对策。
谁知他老娘说:“你爸昨个晚上才到家,怎么了?你闯什么祸了?”
“妈,”邢紫有点不耐烦的说:“我又不是小孩子闯什么祸,你乱猜什么那。”
“那你干嘛紧张?”
“不是,谁紧张了,这不是好奇么,你说他昨个儿才回来,去哪儿了?”
“……儿子啊,你都多少天儿的不回家了,啊?去各军区慰问,都走了一个礼拜了你竟然都不知道。”
“那,中午你回家么?”
他老娘在电话里嗤嗤笑:“怎么,害怕了?”
“不是老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么,我又不做亏心事我怕什么啊。”
“我们都不在家,就你自个,首长单独接见你,你多荣幸。”
“别介,妈?”
“我今儿有慈善捐款会估摸着不会回来了。”
邢紫心里更没底了,不死心的问:“那爷爷呢?”
“去山西了。”
得,真成他自个了,又问:“那奶奶总在家吧。”
他老娘又笑了:“她倒是在,不过她可救不了了。”
“好了好了,别给我填乱了,真是头疼。”
挂了电话他就坐在露台上开始前后左右的盘算措辞,想来想去脑中一团乱,真弄不明白刚回家那么多工作干嘛要见他呢,想找个借口不回家,等爷爷回来了再说,又想想他爹那眼神,还是算了,最近几年老头的脾气收敛了不少,特别是检查出有血压高的毛病后,见着他也不再大呼小喝了。正烦着呢秘书王小姐打来电话:“邢先生,明天土地整理储备中心举行的拍卖会资料已经准备完毕,您什么时间来看?”
“先放我办公室,今儿有事儿不去了,你准备好就得了。”
王小姐心想这是志在必得的大生意,感情这老板还没放心上,她得有这职责提醒啊,犹豫着还是说道:“邢先生,这个地块最近半个月来我们已经叫价六次,最高价为两亿三千万,是前一天的叫价涨幅的百分之八十七,恒基叫价了八次,国信叫价都叫价了十次了,您要是不事先看看资料,明天的现场竞价……”
秘书的话还没讲完邢紫已经不耐的说:“我看资料那你们都干嘛呢?白养着你们?”说完直接挂电话,懒得搭理了。
王小姐却是急的头上都冒汗了,老板连最高什么价都没说就挂了电话,让她看资料有个屁用啊,可老板那脾气她也真不敢再打电话了,左思右想还是打给华政吧,那人比老板好说话还和气,要是没人拿主意这事没办好要是黄了,她干脆卷铺盖滚蛋吧。
邢紫开着车在国槐夹道的巷子里慢悠悠的行驶,连过两道关卡,荷枪实弹的士兵看过他的通行证敬个礼放行,又绕过绿色的大院子才进入北区别墅群,家里的老保姆刘妈得了信儿老早就守在大门口,看见他的车就迎过来,他还没下车老人家就拉住他的手了:“哎唷小祖宗你可是露面儿了,瞧瞧,都瘦了,赶紧的,我给你做好吃的,都是你最爱吃的。”
邢紫左右看看,指指大门:“我爸呢?”
“在楼上书房,就等你呢。”
“那,孙叔呢?”
“咳,去了活动中心跟那帮老头打麻将去了。”
走进门厅就看见他奶奶正在花厅里摆弄一盆花,抬头看见他就笑眯眯的走过来,上下的瞧瞧他,看的他更怵了:“奶奶,我说你老看我干嘛?”
他奶奶依然笑眯眯的:“你就跟我贫吧,有人收拾你。”说完一翻眼转身就走。
“奶奶,你看我都想你了,别走啊。”邢紫赶紧的拉住,脸上堆满笑,“奶奶,这话怎么说的,他们从法国给我带了化妆品,看我多好,老惦记着你,给你带回来了。”说完举起手里事先备好的带子递过去,他奶奶一看,又笑了,一把夺过去说:“这还差不多,你爸在楼上呢,你赶紧的。”
邢紫搂着老太太的肩笑着问:“能先透露点内幕么?到底啥事啊找我?”
老太太眯缝着眼睛无可奈何地摊摊手“我上哪儿知道去。”
得,白贿赂了。
邢紫喝了刘妈给他泡的茶,他才慢吞吞的上楼,推开书房门就看见老头平时威严的方正脸上笑意融融的,正让怀中的一个孩子看他的书法,可一看见他那满脸笑又没了,还哼了一声,邢紫赶紧的堆满笑说:“哟,爸,这兴致好,练书法呢?”
老头子指了指书桌前的椅子:“你先给我老实的坐着。”
那孩子瞧瞧老头子的脸色儿,又看看一小学生标准坐姿的邢紫,揉揉鼻子知趣的离开了,还特意关上了门。邢紫心里就这个气啊,这人精是谁家的啊?还把门给关上了。
老头把手中的毛笔“咔哒”一声扔桌子上了,邢紫的眼皮也跟着一跳,就看他爹那眼睛带着精光上上下下把他看了个遍,他正发毛呢那严厉的声调就炸响了:“几岁了?”
邢紫一愣,不防他爹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二十九了。”
“我还以为你只有十九岁!不成器的东西,昨晚上干嘛去了?啊?你长没长脑子?还是被门夹了?你知道那女孩是谁家的?你打算怎么办?什么时候结婚?”
邢紫的心里开始霍霍乱跳,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老头也不让他喘口气,狠敲着桌子厉声道:“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是吧,我人还没到家呢就听说了,啊?知道人家怎么说你的嘛?你妈介绍给你是叫你结婚的,可你呢?真是长行市了,今儿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天高地厚!”
邢紫只吓得出了满身汗,惨了,老头真恼了,他正懵呢就听老头猛的抬高音量怒声说道:“跪下!”
邢紫笑眯眯地靠近老头子,给老头子揉着后肩“爸,你看我都多大了,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做主成不?你看看你老人家一天天的这个忙,我的事儿你就别超心了成不?要不你把那心给我妈或是分给姐姐,我那么多姐……”
老头子作势上手意思地打了下“别的都好说,这个不行,阿紫啊,你别以为爸老了,玩了这么多年也差不多了该收心了,你娶了媳妇儿爸也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邢紫倒是松开了手上的动作,看了他爹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坐下身“爸,有你这样的嘛?”
“怎么?我错了?你结不结?”老头子横眉竖眼的看着颇有点动气的预兆。
邢紫唇边扯了一个笑容,手中把玩着一块黄玉,玩着玩着手上一松,玉就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只看得老头子眼皮子嚯嚯地跳着,感情,这变相地跟着自己闹革命呢,心里叹口气,还能怎么着?吓唬不了就得等着他愿意结婚的时候才能结,心中有点愤慨,到底谁才是谁的老子?一时之间有点混乱。
其实吧也不是老头子阵不住,你想啊,老头子这辈子生了八个女儿,这临了临了碰见了女人弄了把爱情,没想到就蹦出了儿子,他能不疼,全家人就差没打个板把这祖宗给供起来,邢紫吧一小儿就笑眯眯的,什么事都不影响似的,可是真要发脾气了,那也是得什么摔什么的主儿,走到哪都有人捧着,说到底除了一些院子里其他人家孩子都有的毛病剩下的也没了什么。
老头坐在桌后看着他这个最小的儿子,此刻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倒是一本正经的,其实他最疼也最不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小儿子了,从小顽劣不服管教,有了他爷爷做靠山更是蹬鼻子上脸,自己也因为他没少吃老爷子挂落儿,不用老爷子说他也知道自己这儿子跟他八个姐姐不一样,那八个孩子就是正面模范教材,懂事,知轻重,办事稳当,邢紫比起姐姐们自然就是反面教材了,喜爱玩弄手段遇事争强好斗,他常常想如果这个儿子入了政途作为肯定要比他那些姐姐姐夫们好,不过做生意这孩子也没让他失望,不管他怎么样的心机深沉可成绩有目共睹,这九个孩子一直都是他的骄傲,特别是邢紫在长相上简直就是他年轻时的翻版,那斜入鬓发的剑眉,深邃似潭的眼神,满面的凛凛傲气,不怒自威的神情,甚至连优雅的走势都像极了,看着帅气的儿子他暗自叹口气,如今连最小的儿子都二十九岁了,他还能不服老么?
“首城的那块地拆迁工作做得怎样了?”
邢紫道:“赔偿收购快完了,就剩几家钉子户也不成问题,估摸着也就这几天的事儿。”
“不成就好好的跟人谈,别老是给我整些个汤事儿,还要让你四姐给你擦屁股!”
提起他的生意邢紫却是头头是道:“爸,干这一行的您不知道,这拆迁可是大问题,我自己的事我清楚,您就甭操心了。”
“我不操心?这块地你囤了多久了?拿我的关系做人情,别以为有你六叔给你瞒着我就不知道。”
“爸,这囤地在房地产商中多常见哪,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老规矩了,不是干这一行的有点能耐的不也是囤地么,就像那谁……”
“说你自个!”
“那成,反正我不会给你们找麻烦,再说了六叔不帮我帮谁,明天我还要竞价首城连着的那块地,您瞧着吧,您儿子定打出一片铁骑江山捧到您面前,您就等着瞧好儿吧。”
“少跟道上那些人来往,整天介吃黑抹白的,枪打出头鸟,谨慎点小心出了事。”
“切,玩地产的哪个没养着几个这样的帮手,您真以为那些老百姓都是见钱眼开给钱就挪窝儿啊,没他们还真是麻烦,还是您要我自个背着榔头锄头挨家挨户的去拆迁哪,轻重我晓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还不是小孩子!我总是教训你们姐弟九个,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学学你姐姐,别再让我听说你那些个混账事,收敛着给我安分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