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董族回到高族之后,段思平和高小鱼再无顾忌,公务之余更是形影不离。高方多多少少也被冷落了一些,他一开始心里有点别扭,经常一个人躲在屋里喝闷酒。慢慢地,高方也只能默认了,女大当嫁是人之常情,段思平毕竟人品能力都属上乘。
自从南诏王皮逻阁“火烧松明楼”(注:“火烧松明楼”是白族传说,据称是白族火把节的来源)之后,洱海边的白蛮就开始以火把节的形式来纪念勇敢聪慧的柏洁夫人。
火把节在立秋前后,高族的火把节有一个习俗叫“撒火”。撒火者手持一个干柴扎成的小火把,身上挎一个布袋,布袋里装着松香粉。当夜幕降临之时,撒火者将火把点燃,单手持火把,另外一只手从布袋里抓起一把松香粉。如果撒火者见到他人,他就会将火把下沉,对着该人的双脚,然后将一把松香粉撒上去,松香粉很快形成巨大的火苗可以罩住该人的下半身甚至全身。由于松香粉很快就会烧完,火苗看起来吓人,却伤不到人,而被火苗一烧有兴旺发达之寓意,也有很多人乐意被撒火者烧一回。但是,总有些好事之徒在松香粉中掺入一些硝石粉、动物粪便甚至金属粉末,火苗过后会在衣服和肌肤上留下痕迹,还会将头发烧焦,很是麻烦。如果周围的过客不多,撒火者之间偶尔也会互相撒,在广场上、巷子里追逐欢谑。火把节这天,为了不被掺杂的松香粉烧坏了肌肤,撒火者和参加撒火活动的人都会穿上很厚的旧衣服,然后把头部和颈部包扎好,只露出一双眼睛。
高族的火把节闻名遐迩,这一天可以说是普天同庆,高族大寨门口的岗哨都全部撤销。周围很多白蛮都慕名而来参加高族的火把节,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大广场,几乎所有的撒火者都拿着火把在上面游荡,而那些希望兴旺发达的人也到大广场上溜达,期待着被烧一回。作为族长,高方每年都在大广场的东角竖立一个大火把,上面挂满了写着吉祥语的纸符,然后在这个大火把下面搭起一个小平台,高方带着家人和高族的头面人物就在小平台上边享受美酒佳肴,边与族人同乐。
太阳刚刚落下去,高方就带着家人、董迦罗、段氏兄弟等近十人在平台上依次就坐。高方居中,左边高小鱼,右边董迦罗,段思平挨着高小鱼坐,段思良挨着董伽罗坐。众人把酒言欢,推杯换盏,乐在其中。天色暗下来以后,大广场上的各个火把都点起来了,穿戴得严严实实的撒火者和期待被烧一把的游人络绎不绝,没多久大广场上就已经人满为患。
酒过三巡,高方等人都有点微醺了,看着大广场上一阵阵腾起的火苗,还在勉力叫好。由于人太多,好几次火苗都快窜到平台上来了。平台前方有名游人被一个巨大的火苗席卷了全身,火苗退去后,他连蹦带跳,嘴里大叫“好热,好热”,平台上诸人看着他的狼狈样哈哈大笑。
突然间,平台左边有两名撒火者突然将手中的火把和身上的布袋用力往平台上掷了过来,同时各自从怀里取出两把小连弩,一扣扳子,几十只小箭往台上激射而来。这种小连弩是南蛮部落常见的武器,射程短,但是一次可以装上十几只小箭,很难躲闪。段思平略一侧身,一脚将一张酒桌踢到空中,只听见咚咚咚一阵响,几十只小箭都钉在了酒桌之上。段思平拔出长剑,跃到半空,毫不迟疑地一招“风卷残云”就向来袭者攻了过去。来袭者居然毫不躲闪,看来已经有了必死之心,各自又从怀里取出一只连弩,“嗖嗖嗖”,又有几十只小箭往平台上激射过去。段思平收回长剑,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打落了所有的小箭,左边的袭击就这样在段思平面前落了空。
就在段思平出手的同时,右边也发生了一模一样的袭击,两名撒火者发出的小箭被董迦罗和段思良挡住了。此时平台上已经着火,火苗忽明忽暗,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惊恐。随着段氏兄弟和董迦罗等人继续往两边追击来袭者,平台上已经是中门大开,坐在中间的高方前面已经没有任何的阻挡。这时,刚刚在平台前面被火苗罩着全身的那位游人突然跃到空中,一挥手,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将一把透骨钉朝高方打了过来,看其手法竟是一流好手。
高方才是这次袭击真正的目标。左右的两次袭击只是为了干扰段思平等人,将众人吸引开,以便对高方痛下杀手。平台上诸人生手均不凡,高方虽然算不上武林高手,还可以勉强躲开暗器,只有高方身边的高小鱼是个例外。惊恐万分的高小鱼紧张地瞪大了眼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高方也知道自己女儿面临巨大的危险,他一手拉起前面的酒桌去档暗器,身子往后一倒,另一只手猛地把高小鱼往旁边一推,同时大叫“段将军,思平”。高小鱼摔了出去,那一把透骨钉被酒桌挡了一些,还有几个擦着高方的鬓发飞了过去。
段思平听到高方呼救,侧眼瞥见袭击者又要打出一把透骨钉,来不及回身,即使出“回风舞柳”剑法中唯一投掷的招式“飞沙走石”,长剑带着内力往平台上飞了过去。段思平同时化掌为刀,一招“花开两朵”朝袭击者的颈部劈了过去。袭击者以“漫天花雨”手法打出的第二把透骨钉被从斜刺里飞了过来的长剑磕飞了大半,但由于“漫天花雨”的攻击范围实在太广,还是有若干透骨钉漏了过去。高方一看透骨钉朝自己袭来,顾不上旁边的火苗,猛力往旁边滚了几圈,将将避开。就这一刹那,段思平已经和袭击者交上了手,俩人拳脚相交,以快打快,已经过了好几招。那人有意识地掩藏自己的武功来路,边打边往人多的地方退。段思平知道他想趁乱开溜,心头略微急躁,欲速则不达,反而出招略显凌乱。那人多次想逃,但段思平攻得正紧,一下子也无法脱身。
突然,段思平听到高小鱼绝望的喊声“思平,思平……”,回头看到高小鱼躺在地上,右手勉强支起上身,左手在空中用力朝段思平伸出。段思平一愣,出招一滞,那人得以腾出手来,从怀里掏出三只金钱镖。一挥手,三只金钱镖呈“品”字型,向段思平胸口袭来。段思平使出一招“踏雪采梅”,身子向后疾退,同时双手一前一后划了两个圆圈,将三只金钱镖都抓在手里。那人暗器一出手,就嗖地钻到人群里,背影在夜幕中闪了两下,就不见了。
段思平也顾不上追赶,将金钱镖往地上一甩,赶快冲到高小鱼面前,不禁大惊失色。只见高小鱼中了两枚透骨钉,一枚在腿上,一枚在腰间,伤口处有黑色的血渗出。段思平一看就知道透骨钉上涂有剧毒,这帮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手段,使出了江湖人物所不齿的暗器喂毒这中下三滥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