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闯家的花店四季花开不败。时值深秋,正逢菊花怒放,店里一丛丛的黄菊,散发着醉人的清香。花店的门面主要由杨闯的父亲照理,杨闯的兄嫂也在店上帮忙,杨闯的母亲是个苗圃好手,在后院负责栽培和育种。杨母手巧,时不时培育出一些新的花品,为花店赢得了巨大的声誉。杨闯带着杨栩之到花店那天,杨母这段时间用心栽培的一株新品菊花正在怒放,那是一株花心略带紫色的黄色菊花,杨母称之为“暗紫融黄”,众人都为巧妙的色彩搭配拍手称绝。
杨闯先将家人和杨栩之做了互相介绍,然后就开门见山直接告诉父亲此行目的。杨父坦言这几年由于杨母持续性地栽培出稀有的新花品,太和城内外的大户人家确实有不少到花店买花,其中有三五个大户人家经常光顾花店,来的次数多了慢慢地就和杨家成为好友,自然也就会说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轶事。
据其所见所闻,杨父觉得这几年来太和城内的大户人家收敛了不少,由于时局动荡,各家的钱财都有所损失,从这个角度来说,护院的需求会减少。但由于盗贼猖獗,各大户人家都比较担心家里被偷盗或抢劫,也愿意请护院来守卫,从这个角度来说,护院的需求会增加。此消彼长,总体的需求可能会和以前差不多,但是大户人家的心态却和原来有所不同了。现在大户人家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希望护院不仅仅是一个武夫,更需要护院可以和他们多交流沟通,以消除他们心中的焦虑感。也就是说,即使护院武功再高,如果他不善于和大户人家打交道,也不会得到大户人家地青睐。
杨父说起“宝韬”和“迅腾”两家武馆,觉得他们的武师自然也是有一定功夫的,更重要的是两家武馆的武师都善于察言观色,八面玲珑。这些武师对于当下的时局也颇有一些认识,有的甚至还能帮大户人家出谋划策,甚得诸位户主的欢心。由于物品押送是个相对比较私密的话题,杨父没有太多的了解,他给杨栩之和杨闯介绍了几位关系比较好的老主顾去做更深入的了解。
杨栩之听着杨父侃侃而谈,似懂非懂,觉得应该回去和杜云商议一下再做打算。反倒是杨母那株“暗紫融黄”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点苍山也种了不少的菊花,但都是单纯的黄色,“暗紫融黄”已经有了一些紫色,未来更多样的颜色搭配也就可期了。他很好奇杨母是如何培育出如此独特的颜色,便向杨闯询问。
杨闯微微一笑,便娓娓道来。杨母育苗有她的独到之处,她熟练使用杂交和嫁接等手段来培育新种。以杂交为例,她根据自己的经验,先大体选择一些和菊花习性和外观都类似的其他花种,如蒲公英、野菊、青蒿等,然后每一种杂交至少培育十余株,每一株都在土壤、施肥、光照、水分、杂交授粉的方式、杂交授粉的多少等等方面一定的差别。这十余株会长出很多的种子,将这些种子种下,一部分未能成活,一部分生长得未如人愿,但是不丢弃,留下种子明年继续种。三年以后,如果运气好的话,有那么一两株的品性会逐渐稳定,并展示出一些可喜的新特质,此时就可以将该种子保留,并舍弃其他种子。这株“暗紫融黄”正是稳定以后的新种,杨母持续不断地使用这样的办法,已经培养出众多新种。杨闯最后说,“我阿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要培育出一个新的品种,先得培育出数十个新种,再在其中选出那个品质最好的!’”。杨栩之听得津津有味,脑海中情不自禁涌出了姹紫嫣红。
两人回到点苍派分派驻地,和杜云、段飞龙会面互通有无,发现对于护院,大家获得的信息基本一致。四人商议在随后几天里,两两一组继续各自走访大户人家以了解物品押送的确切情况,最终再汇总以便于段飞龙回点苍派向掌门人及诸位长老禀告。在走访中,各大户人家或直言或隐晦地告知了实情,物品押送大致可以分为三种类型:
1.将物品押送至原南诏国边远甚至疆域之外的地区。由于国运不济,江山易主,大户人家对于当权朝廷信心不足,担心哪天朝廷说翻脸就翻脸,因此就开始将自己的财物往朝廷势力相对薄弱的地方送,这样就算万一朝廷清算,也不至于老本都没了。这一类可以称为“远押”。
2.大户人家也不想一直憋屈地呆在太和城,出门远游又担心路途凶险,就请若干武功高强之士一同前往。这一类可以称为“同游”。
3.有的大户人家将一些本地特产,比如乳扇、话梅、鱼干、石雕、木艺等等,卖给其他地区,会请武士一同前往送货。有的时候甚至就请武士全权负责,既负责送货,也负责收款。武士在一定程度上起到货郎的作用,往往也会带回一些对方的特产,再卖给太和城的百姓。这一类可以称为“货郎”。
这三种情况都和点苍派所熟知的物品押送有很大的不同。点苍派原来的押送都在太和城为中心的十赕之内,通过位于十赕内的分派来交接,“远押”目的地在十赕之外,已经超过了点苍派的覆盖范围。“同游”类型的押送要求武士和货主之间有很强的信任,而点苍弟子和货主之间的关系颇为单纯,没有更多的交往,也承担不了这样的委托。“货郎”类型就更为复杂了,户主会要求押送方做出与货品等值的抵押,等到最终收齐货款才退回抵押,并支付佣金。“宝韬”和“迅腾”两家武馆都可以做这样的抵押,同时他们的武师都能说会道,基本上就是有功夫的小贩。点苍派根本没有抵押的做法,弟子也都是比较单纯的练武之人,自然就做不了“货郎”类型的押送。杜云还打听到“货郎”类型的押送最为赚钱,占了“宝韬”和“迅腾”两家武馆收入的八成,而点苍派所熟知和从事的短途简单押送所占的份额已经是寥寥无几。
在四人明查暗访的过程中,“宝韬”和“迅腾”两家武馆的名字经常会冒出来。杜云和杨栩之一商议,觉得应该设法去拜访一下这两家武馆,闻名不如见面,看看这两家武馆到底有什么路数。两人觉得迅腾武馆的功夫路子和点苍派有点像,可参考的地方有限,故决定先去宝韬武馆看看。
这一日清晨,四人来到宝韬武馆门口,只见红砖蓝瓦,很是气派,门口一对石狮子彰显威武气概,门头上一块大匾,上面刚劲有力的写着“宝韬”两个大字,门上还挂着一副对联“宝刀钢拳练得一身武艺,韬光养晦收获半世清闲”。段飞龙上去敲门,有弟子应门后将拜帖递了进去,帖子上写着“点苍派一代弟子杜云、掌门内室弟子杨栩之、三代弟子杨闯及段飞龙求见馆主”。武馆弟子一拱手,“贵客请稍等,容我进去禀告。”等了半晌,那弟子回来打开大门,“我们庄馆主有请,诸位请随我来,庄馆主在大堂恭迎各位”。
几人穿过前厅和练武场来到了大堂门口,杨栩之看到练武场里各种武器齐备,还有若干武师在里面练武。武馆里面显得分外的清静,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场景和物什。四人迈进大堂,看见前面站着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眼露精光,太阳穴微微鼓起,一看就是练家子。那人笑着说,“点苍派贵客驾到,有失远迎,庄某先敬各位一杯”。说完一甩手,四个盛满酒的杯子朝四人飞了过来,杯子来势虽猛,酒却一滴都没有洒出,可见庄馆主手上拿捏很准,内功使用恰到好处,是个暗器高手。杨栩之一看这个架势,知道师兄杜云完全可以应付得了,但两位师弟可能会有点麻烦,杯子带着充沛的内劲,他们避开杯子毫无问题,但是要很自如地喝到酒就不太可能了,当下拔出长剑,使出一招“有凤来仪”。
杜云一看酒杯飞了过来,不但不退,反而迎前一步,跃到空中,轻轻一带酒杯,在空中转了两圈消了酒杯的力道,落地时三指握着酒杯刚好回到原地,仰头一口喝干,拱手道“多谢庄馆主”。杨栩之那一招“有凤来仪”内力一吞吐,在空中就把三只酒杯卸力抄了过来,三只酒杯一字排开,稳稳地落在剑身之上。杨栩之轻轻一抖长剑,两只酒杯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平稳地朝杨闯和段飞龙两人飞去。两人一看,心领神会,同时使出点苍派轻功的“翻云式”,在空中翻转身子,头朝下正好对着酒杯,将酒吸干,落地之时伸手接住酒杯,也拱手称谢。
抖剑之后,杨栩之顺势将剑尖稍稍往上一挑,第三只酒杯顺着剑身缓缓滑至剑柄。杨栩之一翻腕,将酒喝干,拿住酒杯,长剑入鞘,也谢过主人。杨栩之这一招借对方掷出的力道将杯子弹出,长剑切入的力道和方位都恰到好处,内力收放也相当自如。这段时间他苦修师傅传授的内功心法,水涨船高,剑法不知不觉中又精进不少。这一招“有凤来仪”招式精炼,气度不凡,内力充盈,十赕、六节度和二都督的版图内除了师傅柳如风再无第三人使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