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芒禄听说段思平来访,赶快出来迎接,看到段思平孤身一人,撒芒禄有些吃惊。问候几句后,撒芒禄带段思平入座后,吩咐备齐酒菜,同时命人抬出一块乌蒙石,摆在段思平面前。
撒芒禄端起酒杯,“段大人光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我偶得一块乌蒙奇石,请大人来赏鉴一番。我谨替在座的三十六部诸弟兄,敬大人一杯。”
“多谢首领。”段思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段大人,您看这乌蒙石色泽漆黑,皱、瘦、透、漏品相齐全。绝妙的是中间这一块褐红色的圆斑,温润十足,实属罕见。大人觉得如何?”
“首领见笑了。段某见识短浅,不懂赏石。”
“唉,大人自谦了。我们兄弟几人都觉得这块红斑正如一轮红日,穿透层层黑云,绽放光芒。而大人正如同乌蒙的红日,驱散了盘踞于此的层层阴霾,乌蒙山终得朗朗青天,乌蒙子民感激不尽。”段思平未带任何随从来赴约,已经出乎了撒芒禄的意料,他不禁也暗暗折服于段思平的勇气。此次设宴,他只是想以赏石的名义,来探探段思平的口风,因此他先捧,以观段思平的反应。
段思平一听,连连摆手。“段某何德何能,配不上首领这番夸奖。”
“大人,这是我们兄弟几人实实在在的感受。”
“乌蒙人杰地灵,物产丰富,只可惜官府无能,辜负了这一方山水。段某不才,既受命主政乌蒙,自当尽心尽力,方能坦然面对这黑山白水而不自惭。”
撒芒禄生于乌蒙,长于乌蒙,对乌蒙有极为深厚的感情,他听段思平这么一说,对段思平不由得产生了好感。段思平的几个前任,都把乌蒙当成升官发财的跳板,从未真心实意替乌蒙着想,为撒芒禄所不齿。撒芒禄进而问起段思平施政的基本思路,段思平一一道来,撒芒禄闻之频频点头,他觉得段思平的很多做法都是有的放矢,很好地针对了乌蒙现存的一些问题。更为让他折服的是,段思平毫无私心,尽心尽力都只是为了乌蒙更好的前景。
他哈哈一笑,“不瞒段大人,我这赏石只是一个名头,其实是想向段大人领教领教治理乌蒙之策。”
“段某初到宝地,也有很多不解,欲向首领请教。”当下,段思平就将心中的一些困惑和疑虑,包括如何化解官府和乌蒙三十六部之间如何化解矛盾,如何求同存异的问题,坦然提出。
撒芒禄非泛泛之辈,见招拆招给了段思平很多良性的建议和意见。他也坦诚乌蒙三十六部有些做法颇为不妥,需要做出一些调整和让步。段思平专心聆听,不住点头,偶尔插话追问一下。最后,段思平站起身来,一揖到底,“多谢首领赐教。段某斗胆邀请首领为总管府幕僚,一起为振兴乌蒙出谋划策。”撒芒禄欣然应允,两人把酒言欢,乌蒙三十六部和段思平之间的冲突眼看就要消于无形了。
座中突然站起一个大汉,声如洪钟,嚷到,“我敬段大人一碗酒。”说着就端着酒碗走到段思平前面。撒芒禄一看,眉头微微一皱,这是三十六部的首领之一,叫那罕。那罕是三十六路首领中长得最为壮实的,力大无穷,曾在乌蒙山徒手与黑熊搏斗,最终将黑熊摔下山崖。那罕也是三十六路首领中对段思平最为不满的一人,因为他们部落的几个摊位被段思平以整顿市场的名义勒令搬了地方,生意大不如前。撒芒禄担心他会乱来,喝到,“那罕,不得无礼。”那罕一心想让段思平出丑,那里听得进去,三步两步走到段思平面前。段思平微微一笑,结果酒碗,抬头就饮。
那罕看到段思平的嘴唇刚刚碰到酒碗,猛然间往前一纵,双手抱住段思平的腰,用力往旁边一摔。段思平早有准备,使出“千斤坠”的功夫,整个人如同钉子般钉在地上。那罕左右使了几次劲,段思平纹丝不动,那罕大为诧异,忍不住抬头,只见段思平一双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罕大怒,大吼一声,使出浑身力气,将段思平往左边猛地一扯。只听见轰隆一阵响,如铁塔般的那罕重重地摔在地上。那罕一下使出全力,没想到刚刚重于千斤的段思平突然之间轻于鸿毛,轻轻地飘了出去,在八尺外站定。那罕这一下力道全部落空,再也收不住势,往前一个踉跄,扑面倒地。
由于段思平从未在乌蒙部显露过武功,别人也不知道他身怀绝技。撒芒禄毕竟是见过世面之人,一看就知道段思平武功高出那罕太多,震惊之余也坚定了要和段思平修好的决心。“那罕,还不赶快谢段大人手下留情。”
那罕懵懵懂懂站起身来,走到段思平面前,低头拱手说到,“多谢段大人手下留情。敢问大人刚刚用的是什么法术?”
段思平不禁莞尔,倒也喜欢这大汉的率直。“不必多礼。刚刚我用的内功和轻功。”那罕不解,还欲再问,被撒芒禄止住。
“段大人文武双全,我们兄弟大开眼界。”撒芒禄说到,“段大人屈驾乌蒙,实在是乌蒙之福。日后有用得到三十六部的地方尽管吩咐,我们兄弟一定效犬马之力。”
从此,三十六部成了段思平施政的有力帮手,而段思平也经常听取撒芒禄和三十六部其他首领关于治理乌蒙的见解。由于施政得法,乌蒙被治理得有声有色,段思平和撒芒禄更是成为莫逆之交,以兄弟相称。撒芒禄年龄稍长,段思平称其为大哥。
两年后,蜀王王建驾崩,太子王宗衍继位,蜀地一片混乱。段思平没有乘人之危,而是联名撒芒禄给王宗衍送去厚礼,并修书表达了愿意和大蜀长期修好的意愿,同时安抚在乌蒙部经营的大蜀商人,消除其后顾之忧。这么一来,大蜀和乌蒙部的关系更为融洽,双方商贩络绎不绝,边境的安康和太平对双方都大有裨益。
段思平执掌乌蒙部四年之后,乌蒙部的精气神和发展状况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段思平经常会派出快马将乌蒙部的情况禀告给杨干贞,杨干贞偶尔也会派信使来乌蒙部了解情况,而段思平对这些信使都是好生款待,知无不尽,言无不尽。段思平在乌蒙部的所作所为逐渐传到了杨干贞耳里,杨干贞终于意识到段思平果然有雄才大略,应该将好钢用在刀刃上。四年之久,段思平的锐气应该消磨得差不多了,对自己的忠诚也经受住了考验,可以在自己的谋划中使其扮演更为重要的角色,就下令将段思平调回善阐府,欲任命其为拓东节度龙虎队的主管。龙虎队为拓东节度军队中最有战斗力的一只军队,也是拓东节度军队出战时的主力军。段思平实质上已经成为拓东军队的第二指挥官,仅次于杨干贞。
除了情感上比较孤寂,段思平在乌蒙称得上是收获颇丰。他从小就有鸿鹄之志,但从未为官一方,也无从修炼治理之能。乌蒙虽然是偏远的苦寒之地,却成为了段思平磨砺和施展治理之能的极佳场所。烈火见真金,段思平的才华在乌蒙得以崭露头角。同时,虽然段思平公务繁忙,武功却未落下。他每日晨练,这四年下来,他的武功也更为精进了。段思平的“回风舞柳”剑法已经是炉火纯青,“点苍十八剑”中已经习得的那些剑招也已经非常娴熟,并且他还在不停地思考其中的变化,有的变化是杨栩之也未曾提到的。
段思平启程离开乌蒙部之时,乌蒙民众夹道相送,撒芒禄更是率领其他部落首领送出十余里,两人一路喝了几十碗酒,最终依依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