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风去世之后,董长老担任代帮主,行使帮主的权力。前一个月里,董长老没有对柳如风时代的做法有任何修改,但董长老内心对柳如风的一些做法很不认可。董长老觉得柳如风管得太松,导致一些传统的帮规有所松动,虽然柳如风调整过的新帮规的权威性和约束力没有明显降低,董长老发自内心地还是偏好老帮规。除此之外,在柳如风时代,董长老还经常去巡视,对各个分派的情况都有所掌握,内心也相对踏实。现如今董长老身份变了,常居于高堂之上,不能再频繁地去巡视,因此他不太了解各个分派都在作甚,心里就多了一些疑虑。他尤其看不惯剑川分派的做法,他觉得剑川分派和剑湖宫的合作不仅多此一举,而且还有可能会损害点苍派的利益。董长老认为剑川分派做了一个很糟糕的示范,如果其他分派都效而仿之,点苍派不就分崩离析了?那在点苍山的帮主和长老们不就被架空了?总而言之,失控的担忧让董长老非常的不舒心,
这就是董长老和柳如风最大的区别。放权之后,柳如风对于分派的自治非常坦然,他自己也能从琐碎的工作脱身而出,去思考点苍派的未来,并为之做一些全局性和前瞻性的准备工作。但是,对董长老而言,情况全然不同。由于他没有柳如风的心境和远见,放权给分派就意味着他在点苍山无事可干。同时,董长老知道所有派众都会拿他去和柳如风做对比,他最痛恨的就是让别人觉得他这个掌门人可有可无,因此他无论如何都要搞些动静出来。
董长老还觉得“新月”奖之类的安排都是噱头和表面文章,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柳如风过世之后不久,点苍派业务日益繁忙,董长老就以众弟子无暇顾及为由,终止了“新月”奖。
想当年柳如风在点苍派内的威望如日中天,作为师弟的董长老也丝毫没有怀疑过柳如风的能力。现如今,董长老身份变了,想法也开始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从根本上来说,董长老对点苍派忠心无二,他也并不希望点苍派发展不顺利,他只是觉得柳如风的有些做法过了头,需要稍微地回调一下。终止“新月”奖,其实是董长老进行调整的第一步。“新月”奖毕竟不是什么大事,点苍派众人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对此调整没有形成大规模的反对,只有一些零星的异议。董长老据此测试了点苍派众人的忠诚和自己的威信,发现这么做没有遇到太多的反对,就开始盘算下一步,并开始疏远那些提出异议的人士。
柳如风留下的精神财富很丰盛,这一切都得益于柳如风不停地守护、夯实和宣贯“点苍之魂”。董长老继位之后,“点苍之魂”不再受到重视,弟子们在一片忙乱之中,也逐渐淡忘了“点苍之魂”,而去追逐短期和表象的利益。一段时间之后,柳如风时代的风气发生了变化,董长老的权威也逐渐树立,异见人士逐渐被边缘化,点苍派内已经没有人能挑战他的地位。
梵心语和孙不亢见到梵羽佳和杨栩之时,都脸露愧色,两人均觉得自己没有能力管理好剑湖宫和剑湖宫的弟子,有负梵羽佳所托。在杨栩之和梵羽佳离开的这几年里,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剑湖宫的弟子逐渐适应了外面的世界,有些机灵之士就想自己去闯荡一下,不愿意一直接受杨栩之和梵羽佳预先安排的角色。群龙无首的剑湖宫慢慢就散架了,杨栩之最初帮忙设定的那些做法和机制逐渐淡化,最终不了了之。梵心语和孙不亢无力挽回颓势,两人邀约了若干愿意在剑阳苑和剑阳阁继续干下去的弟子,几个人凑钱,由梵心语和孙不亢出面,分别将剑阳苑和剑阳阁买下。梵心语成了剑阳苑的掌柜,孙不亢成了剑阳阁的掌柜,购买两个铺面的费用都成为剑湖宫积蓄的一部分。
后来,梵心语和孙不亢索性就把当时剑湖宫所有的积蓄都给大家分了,也给梵羽佳和杨栩之留着一份。两人处理这件事基本还算公道,众弟子也没有太多意见。梵心语和孙不亢商定,虽然两个铺面的所有权发生了一些变化,对外依然称剑湖宫,剑湖宫的一些规章依然适用。领到分家费的众弟子为了生计,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在找适合自身的路子。大部分都还在剑阳苑和剑阳阁铺面里帮忙,有的远走他乡,有的留下做点小买卖,有的就在水古楼村附近种田、养鱼,也有几个已经过世。没有人再值守剑湖宫,住在附近的弟子偶尔回来打理一下,只是院子实在是太大,他们也就是把大堂和师傅梵素的灵位清扫一下,偌大一个院子就逐渐荒芜了。
现在,梵心语和孙不亢都已经有了家室,一方面要料理好自己的铺面,还要照顾家人,已经倍感力不从心。梵羽佳看着两人逐渐老去的面容,也无法对两人有很多抱怨,只能慨叹覆水难收,剑阳苑和剑阳阁毕竟还是吸收了大部分的剑湖宫弟子。和梵心语和孙不亢互道珍重之后,梵羽佳和杨栩之兵分两路,梵羽佳去走访还在剑川城内的剑湖宫弟子,而杨栩之去拜访了点苍派的剑川分派。剑湖宫众弟子为生计所累,整日奔波忙碌,也没有过多的兴致与梵羽佳叙叙旧,梵羽佳面对逐渐淡薄的同门情谊油然产生悲凉之意。
张军雷重逢杨栩之,意出望外,拉着杨栩之问长问短。杨栩之将这几年的经历简单诉说了一遍,问起剑湖宫何以至此?张军雷对于剑湖宫的剧变也感慨不已,但他毕竟是外人,也不好干涉太多,所幸梵心语和孙不亢两人还是把大局稳住了。“剑阳阁”和“剑阳苑”打着点苍派的旗号,业务开展得顺风顺水。由于诊室规模的扩大和义务的深入,药材的采购已经超过了剑湖宫自给自足的能力,点苍派已经给“剑阳阁”和“剑阳苑”和诊所提供药材。同时,“点苍押送”人手不够之时,剑湖宫偶尔也会参与短途的押送。
话锋一转到点苍派,张军雷就明显地兴奋起来。他眉飞色舞地介绍这几年剑川分派业务开展非常顺利,成了这一片区域内地方特产周转的中心,并且涵盖的地域越来越广,已经开始将来自天竺和其他南方地区的茶叶贩卖至川西和藏区了。张军雷说现在只有马帮在做着一些零零散散的茶叶生意,但是他估计随着点苍派参与到押货和贸易中,茶叶生意会越做越大。张军雷在剑川节度人脉关系颇为牢固,协助俞洪敏和李宏彦将剑川分派经营得风生水起。他自称剑川节度山高皇帝远,虽然都城附近经常兵荒马乱,但是对剑川节度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影响,点苍派剑川分派的各项业务还是有序开展。
杨栩之忍不住说起飞鹰帮的迅捷之道,张军雷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话问个究竟。张军雷觉得迅捷的一些做法很有启发意义,他也可以根据不同的业务将点苍派和剑湖宫的弟子组合起来,形成迅捷的小队,这样可以更快速地响应各式各样的需求和变化。杨栩之再三告诫他一定要注意侠义和道义之核的打造,否则各个小队做事毫无准则,小队之间也没有共识,很容易分崩离析。特别是点苍派和剑湖宫本来就是两个门派,相互之间会有猜忌和不解,一个具有巨大感召力的侠义和道义之核会将双方凝聚在一起。张军雷认可侠义和道义之核的重要性,但他也坦承打造这样的核心费时费力,又难以产生短期和看得到的效果,现在日常的事务太多,恐怕难以推进。杨栩之知其所言非虚,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恳请张军雷多多关照剑湖宫诸位弟子,告辞而出。
日落之前,杨栩之和梵羽佳回到空无一人的剑湖宫。给梵素扫完墓后,梵羽佳看到满院子的杂草、锈迹斑斑的武器和结满了蜘蛛网的楼道,心里倍觉凄苦。两人在剑湖宫住了几日,整个山谷和院子孤寂得让人浑身不舒服,当时那种花前月下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梵羽佳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就和杨栩之商议,两人决定离开剑湖宫。两人都不想留在水古楼村和剑川城附近,想着既然都已经离开剑湖宫了,就索性走得稍微远一点,思前想后,梵羽佳觉得石龙村不错,风景宜人,民风淳朴,再加上有山有水,维持生计不是问题,杨栩之拍手称快。
两人收拾一番,就悄悄前往石龙村了,没有将行踪告诉任何人。有了飞鹰岭的财物和剑湖宫的散伙费,两人现在手头比较宽裕,一时半会不用再去找活计赚银子了。
经过柳如风推动的几轮变革,点苍派的分派已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百花齐放”,都基于自身的特质和业务的要求来开展工作。董长老觉得这个趋势很有问题,长此以往,这些分派和点苍派的形和神都大相径庭,也不易于掌控。董长老觉得保持整个点苍派的可控性和一致性是最要紧的,点苍派主派已经在董长老的掌控之后,分派还有一些鞭长莫及。董长老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拿剑川分派开刀,籍此将点苍派按照自己的偏好和设想进行改造。这样做可以敲山震虎,警告那些做法有些出格的分派,并逐渐将权力集中到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