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初三,马上就要升高中了,为了能考上重点高中,我更加努力地学习,上厕所看书,走路看书,晚上看书看到深夜,下课不去玩。那时我们走的路是田埂,只有一尺多宽,如果不注意就会把脚插到水田里去,或是弄脏鞋子,或是摔一跤,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发生,我只能看一下书,再看一下路。手指天使说:“主人,你不必这么努力的,只要手指一动,大学都能进,何况是高中!”
“我才不要,那等同于作弊,就算考上了也不光彩,我要凭自己的真才实能考上重点高中!再考上明牌大学!”
“真是傻主人,只要目的达到,过程不重要!”
“这你可就不懂了吧,凭自己能力做到的事才光荣呢!难道你要我像村长家的女儿那样,读完初中就凭着关系做一名正式教师吗?我可不屑于那种事,就算得到了一份工作,也不光彩。谁瞧得起那样的老师啊,上学时考试都不及格的,还去教学生,简直是误人子弟!”
“还是没长大呀,我的主人,格局还是太小了,看不透世事。现实不就是这样吗,只要有关系、有权有势,土鸡也会变金鸡呀!有着活宝不用,真是把我跟金手指当摆设了!”
“就是拿你当摆设,怎么样?”我用手指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像对小宠物一样逗弄着他。他跟了我这么多年,陪我一起成长,让我们家丰衣足食,跟金手指比起来,金手指只是我的一个法宝,而他,不仅是我的恩人,更是我的闺蜜,我的亲人。虽然没有金手指就没有他的存在,可是动物与动物之间的感情总是胜过动物与非动物之间的感情。
中秋节过了没多久,便到了一年一度的秋收时节,这是农民们最开心的季节。稻田里的稻谷都成熟了,大地一片金黄,鸟儿在枝头欢唱,蚂蚱在稻谷上跳跃,水牛在稻田旁哞叫。粮食不够吃的人马上就可以吃到香喷喷的白米饭了,想吃糍粑的人,等到把新的糯米收回来,就可以吃到粘粘的、香香的糯米粑了。每到这个时候,作为农民伯伯后代的我们便有着强烈的自豪感和满足感。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今年的秋天是个多雨的时节,正当稻谷变得金灿灿的时候,老天爷天天下起了雨,不是大雨就是小雨,反正就是下个不停歇,一连下了二十多天。农民能等,庄稼可不能等,熟透的稻谷在雨水的打击下,把头埋得越来越低,直到埋进泥土里,一颗颗稻谷掉在田里,长出嫩芽,被割睡在田里的稻谷连同稻草一起被雨水浸泡,直至发霉、发黑、发芽。每次走在田野里看到这些场景,心里就很难受,这可都是一颗颗能填饱肚子的粮食呀!
在家里时,父母叹息着:“行百里者半九十,庄稼也一样,只差最后一步,一年到头的辛苦都付诸东流了!”走在路上,农民伯伯淋着雨坐在田埂上盯着自家的稻田,像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垂危的生命逐渐走向死亡而无能为力。
一个下午在放学的路上,大雨中,田野里,远远地就听到风雨声中夹杂着老头和小孩的哀嚎声。走近了,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跪在地上哭着,双手抱着坐在地上痛哭的爷爷。老爷爷边哭边说:“老天爷呀,你行行好吧,别再下了,难道要我们一家老小都饿死吗?……”我的眼睛湿润了,谁能奈何得了老天爷呢?这时手指天使从手指里蹦了出来。他像刚睡醒的样子,微闭着眼睛,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他左右扭动着自己的头说:“发生了什么事,把我的美梦都给哭碎了!”
“小天使,今年所有农民的庄稼都遭了殃,你快想想办法,让老天爷立刻把雨停了吧,不然很多人都要饿肚子了!”看到他,我突然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跑到离那祖孙远点的位置对他说。像这样大的事情,我不敢相信自己有那么大的能力,却相信小天使可以做到。
“噢,天啦,我的主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天使,怎么阻止得了老天爷的事呀!”
“你是天使呀,你一定可以的,你可以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我只是你的徒弟,不然我就靠自己,不求你了。你就行行好吧,我的小宝贝!”
“主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叫我,你既然说是我的徒弟,就应该叫我师父呀,怎么可以叫我‘小宝贝’?我可是集千万年灵气于一身的天使,您这样叫我实在太不礼貌了!”
“宝贝,就是宝贝!”我戏谑地说。
“唉,让一个黄毛丫头这样叫我,真是耻辱呀,天大的耻辱!”他撕裂着嘴,抓狂着。
“好了,快说,帮不帮忙,不帮我就不理你了!”
“我可以让雨停下来,但主人你可能会失去一切,即便是这样,你还让我做吗?”
“只要不是失去亲人,让我失去什么都可以。”
“不后悔吗?”
“决不后悔!”
“义气用事!”他转过身去,双手抱在前面,背对着我,小翅膀一扇一扇的。
“我绝不是义气用事,你想想,如果雨停了,就能挽救那么多粮食,能减少那么多人的痛苦,这跟个人利益比起来,孰轻孰重,你不会不知道吧!再说了,我不是还有你跟金手指嘛,失去了再变回来呀!”
“逆天而行,金手指和我都会失去灵力的。”
“那我就预先变出山那么高的一堆钱,有钱了什么都可以买,也不怕没有灵力啦!”
“怎么可能,我的主人,一旦失去灵力,就包括所有你用法力变出的东西,全会消失掉的,而且你我都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原来是这样!”我扁了扁嘴,接着说:“那也没关系,能为人类做出贡献,做什么都是值的。”
“可是主人,你得三思,你会失去所有的?”
“我说了,只要不是亲人,失去什么都没关系。”
“好吧,主人,我答应你,但是你得配合我!”小天使很果决,却表现出伤心的神色,我想他是在为我将要失去很多东西而伤心吧。
“好的,你说吧,怎么配合,乖宝宝!”我说。
这时手指天使的脸显得格外阴沉,眼睛里失去了平日的灵动性,像是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或是对什么事而感到绝望一般,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这样的表情。他飞到我脸颊旁,我以为他要对我说什么悄悄话,没想到他是要亲我的脸,当他亲我的那一瞬,我感觉就像是一个宝宝在亲吻母亲一般亲切,又像是一个恋人在吻别他所爱的人。他再次回到我的手指上,我习惯性地把金手指伸出来放在眼前跟他对话。才几秒钟的时间,他又像平时一样快活起来,虽然表情里还有一丝忧伤。他说:“主人,我们得去较高的山坡上,才能发挥出强大的力量!”
“好的,走吧!”我笑着说。
走到老爷爷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我变得跟小天使一般大后背上伸出了两只白色的翅膀,跟小天使一起飞了起来,可是风大雨大的,给了我们很大的阻力,弄得我们有些喘不过气来,小天使用手一挥,一个透明的像球一样的东西把我们笼罩起来,这样再感受不到风雨的吹打了。“在天上飞的感觉真好,就是你很少让我飞。”
“那有违人间自然法则,我是为你好!”他说着用眼睛盯着我,那眼神里满是深情和依恋,每次碰到他特殊的、我所看不懂的眼神时我便自觉地躲闪开,他那样的眼神也随着我的躲闪而消逝掉,可是这次却没有,虽然我转过脸不去看他的眼睛,我却感觉到他的眼睛久久地停留在我脸上,他的惋惜与不舍似乎传遍了我的全身,使我感觉有说不出的难受。
到了山顶,我们都变大了站在山的最高处,我们都穿着白长衣,披着长黑发,像一对神仙一样站在风雨中,头发和裙角被风吹得往一侧飘。手指天使再次警告:“主人,您真想好了,确定要这么做?”
“想好了,开始吧!”其实我根本没想太多,只知道是为大家做好事,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好吧,主人,把你的金手指伸出来,跟我一起说‘天使的力量’!”我照他说的做了,把手伸得高高的,伸出金手指,他飞得更高了,离我的手指一米多远,我跟他同声叫道:“天使的力量!”,他的小拇指正对着我的金手指,霎时间,他跟我之间连了一道金光,我的身体跟他的身体一样散发着光芒,仿佛我们就是一个光体,可以发出无限光芒。渐渐的,我们周围的雨停了,眼前都是光芒,像阳光那样的光芒。我高兴极了,知道天将从这里放晴。我保持着把手高高地伸着过了十几分钟,光芒也越散越宽,透过光线我发现小天使的表情很痛苦,而我只是手因伸得太久感觉有点酸。“小天使,你没事吧?”我问。
“我没事,主人!”
他虽说没事,我还是不放心,便问:“你怎么看起来如此痛苦,而我却没问题?”
“天使的力量!”小天使重新做了那一惯的转身动作,接着说:“我把主人的痛苦一并吸收了。”
“什么,不要这样,我们一人承担一点,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快,把痛苦还给我,或教我怎么做!”
“我是天使,我能承受。”他像顶着千斤重担一般难以承受地说。
“小天使,这是命令,你得听我的!”
“原谅我这次不能听您的,主人!”他仿佛更加用力了。
几秒钟后光芒更加刺眼了,整个大地一下子全笼罩在阳光中。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我高兴地向小天使招手,示意让他回到我的手指上,他变小了没精打采地回到我的金手指上,见他这么累,我心疼地说:“真是辛苦你了,你快回到手指里好好休息吧!”
“回不去了主人!让我在你手心里睡一下吧。”他懒洋洋地说。听到他这话,我突然心里有些作痛,赶紧张开手心,他像一朵蒲公英一样轻轻躺到我手心里,看到他奄奄一息的模样,我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你说什么,什么回不去了?”
“主人,我的灵气已耗尽,要不了两分钟,我就会消失回到天使世界去重新修炼,从此离开主人了。”
“什么,不会的,”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心里的痛顿时难以言表,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得用力才能吐出字来,“你说过永远陪着我,永远为我效劳的,而且你不是说我不会失去亲人吗?”泪流满面的我泣不成声,痛不堪言地坐到地上。
“谢谢您把我当作亲人,主人,能跟您一起成长是我最快乐的事,希望百年后,我还能再回到主人身边。”他的气息越来越弱了,他忍着痛苦变出一个金色的戒指放在他身旁,放在我的手心里说:“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了,你把它戴在你的金手指上,就再也别拿下来,这也算是我永远陪着你了。”
“不要,不要,什么百年后,我只能活几十年,我要你这几十年都陪着我!什么金戒指,我不要,我要你陪着我!”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却哭不出声来,我赶紧用袖子擦去遮住眼睛的泪水,声怕一个不小心就再看不见他了。可是擦得越干净,我就越看不清他的身体,他的身形正在慢慢变得模糊,最后连轮廓都不见了。“不,不要离开我!”
“对不起,主人,等下你的金手指会让你痛不欲生,但不要害怕,主人,那样的痛会很快过去的,您要记住,‘人生就是一场马拉松,即使天空大雨磅礴,地上荆棘漫漫,你也要坚持不懈,奋力前行,达到心中的终点。’莲儿,再见了!”说完,他的影子一点也看不见了,“不!”我大声叫道,我好想大声地哭出来,哭声放在喉咙里实在太难受了,可是我就是放不出声音。我把张开的手心捏成了拳头,放到自己唇边,似乎小天使还在我的手心里,我要捏紧了,抚爱他,不让他跑掉一般。泣不成声地过了几分钟,我的金手指疼痛起来,而且疼痛的程度在随时间而加剧。“你痛吧,把我痛死吧,是我害了小天使,留着一个只剩空壳的金手指还有什么用!”它果然如我所愿地痛得我满地打滚,渐渐的,那样的痛直到了全身,再到大脑。人们常说,十指连心,若是手指痛直接痛到心上,这话真是一点不假。疼痛中,我仿佛看到了小天使,他正心疼地看着我,我伸出手去抓他,痛苦地叫他不要走,可是手里抓到的只是空气,什么也没有。看着空空的手心,我晕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身上除了没力气,一点痛也没有了。我看了看自己的金手指,把戒指戴上去后,它的颜色变暗了,早的时候是金黄的,现在是淡黄的了,倒是那个金戒指在手指上闪闪发着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