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苔引起的这场风波，终于以她在NSS上发布的手写道歉信告终。
她照着经纪公司给的稿子抄了一遍，开玩笑：“这是不是公司在我身上花钱最多的一次？”
李姐无奈地叹口气，把程苔的脑袋转回去，催她快点写。
“真是的，开个玩笑，那么严肃干嘛。”程苔活动下右胳膊，嘴里嘟囔个没完。
楼思看了眼李姐，赶紧过来在程苔的耳边小声说：“程程姐，你可快些写吧，李姐的脸色可不好看了。”
程苔只能继续写。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感觉自己在写检讨，距离她上一次写检讨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谁能想到她都25了还在这里抄着检讨。
她上大学也写过检讨。检讨不仅被贴在学院的通知栏，程苔还在班会上读了自己的检讨，程苔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读完的，读完她居然还对着台下的同学鞠躬致意，老师的脸都气绿了，同学们坐在老师的后面，想笑又努力地憋住，很是辛苦。
这次的事情传到家里，程苔爸爸气得直接在电话里骂她。程苔的爸爸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程苔完全不像自己的女儿，他一辈子为人师表，任谁都挑不出错，但程苔从小就心直口快，历史书读不下几本，和人吵架的时候话倒是一句接一句的。
每次程苔觉得自己闯祸了，就撒腿往奶奶家跑，她爸爸对此也没办法，每次一埋怨程苔为什么不像其他女孩一样乖巧懂事，程苔的奶奶就会拿着拐杖敲他，生气地说：“教了两年书还真以为自家是什么书香门第了。”
奶奶一挥着拐杖，爸爸就不说话了。
爸爸总是很无奈，劝奶奶：“妈，你不能影响我管教孩子啊。”
奶奶每次都说：“什么管教不管教的，我的孙儿就是最好的，不需要管教。”
程苔灵感一现，在道歉信的最后补上一句：劝我大度的人，也希望他们的家人被人这样对待。
李姐气得直接把程苔写好的道歉信拿过去撕碎扔进垃圾桶。程苔没有办法又抄了一遍，临下笔前，她咬着笔，似乎在想些什么。
“你又想临时发挥写些什么，先说给我听，不然待会儿又要写一遍。”李姐揉着太阳穴。楼思看了眼程苔，赶紧跑过去给李姐揉肩。
程苔无聊地转笔，笑着说：“能不能写你可以不喜欢我，但请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李姐愣了一下，点点头，催促程苔快点写。
程苔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听到有视频通知，打开一看，原来是嫂子。她深呼吸了几口，接通一看，侄子的脸贴在屏幕上。
“怎么了，找姑姑有什么事情？”程苔立马笑着，完全没有方才的垂头丧气。
侄子一个劲地拍着屏幕，似乎想要碰程苔的脸，嘴里念叨着什么。
程苔哄着侄子，刚刚心里的不开心都烟消云散，看到侄子的笑脸，她就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她坐在公司门口的路牙子上等车的时候，听见有车停在自己面前。她只看了眼颜色，就知道是谁。
程苔那天的NSS状态发了以后，正好段人行来接她去和路白一起吃饭。
段人行调着广播的频道，说：“何必呢？网络上恶评那么多，不看就行了，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无所谓，但她骂小宝我就是要让大家知道，小宝才多大，她那样恶毒也不怕被雷劈。”程苔的胳膊搭在车窗上，撑着脑袋。
“听说那个谁有心脏病。”
“她骂我的时候，给小宝P遗照的时候怎么没有病呢？“程苔觉得头疼，并不想和段人行继续说下去，歪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等她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好，程苔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擦擦嘴角，下车准备去吃饭。
那顿饭与往常没有什么异常。
吃完饭，段人行先送路白回家，等到车上只有程苔的时候，段人行打开了广播。不巧的是，广播里正好播到程苔的新闻，不知道叫什么的评论员指责程苔此举是在利用自己的名气和社交媒体网络暴力。
“我不后悔，那是我侄子，怎么说我都可以，谁都不能碰他。”程苔抬起头，抿着嘴，很是坚定。
车在程苔楼下停好，程苔本打算回去睡觉，但段人行从车里下来叫住了她，轻声说：“程程，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要冷静，你看看，这次的事情，闹成这样，多影响你。”
程苔终于忍不住，大声嚷嚷：“他也是你侄子啊，你有时间在这儿劝我冷静，为什么不想想可以做些什么呢？”
别人指责说她鲁莽冲动，哪怕那天爸爸打电话指责她不应该这样做，程苔都没有多难过，她知道段人行不会的，段人行会理解她。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指责我吗？我们是一家人。”段人行尽力压着自己的声音，还是像小的时候叫赖床的程苔起来一样温和。
程苔什么都不愿意想，说：“随便你怎么理解，你明明都和路白谈恋爱，我三番两次地明示暗示你们，你们还是瞒着我，这就是对一家人的态度吗？”
这话一出，段人行立马语塞，结结巴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程苔正说到兴头上，根本刹不住。从台阶上蹦下来，看着段人行，笑着说：“我还知道你找到你爸爸了，我不是傻的，这么多年我真的当你是一家人的，奶奶一直把你和大娘当自家人，她去世的时候也把你叫到跟前对不对，她跟我们三个说我的孙儿要好好地过日子。如果她今天还在，她不会指责我的。”
段人行微微地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程苔在说些什么。
程苔气鼓鼓地说：“奶奶和我说过，你爸爸是很有成就的人，不像我大伯，一辈子就窝在那里和面蒸馒头。”
她的心里很是难过。小的时候无论程苔做什么，奶奶都没有说过她，即使是她小时候跟着段人行和程葵去踢球，回来时一身泥，奶奶都没有骂过她一句，还护着她，说：“谁说闺女就应该怎么样的，只要我们程程开心就行。”
想到这里，程苔气得一把推走段人行，带着哭腔嚷嚷：“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你去找你的爸爸吧。”
程苔抬头看了一眼车，转向一边，不想再看。段人行倒是很有耐心，下车过来坐在程苔旁边。
程苔不高兴地往旁边挪了挪。段人行从口袋里拿出一袋牛奶，在程苔眼前晃晃。那是程苔最喜欢的口味。程苔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两下，但还是看着路边的树，不看段人行。
“哎呀，这大热天的喝一袋冰牛奶该有多舒服啊。”段人行也往程苔的方向挪了挪，举起牛奶在程苔面前晃晃。
“走开，我不认识你。”程苔恶狠狠地回应，但还不忘记看一眼牛奶。
段人行笑着挽住程苔的胳膊，说：“哎呀，妹妹别这样。”
“谁是你妹妹，我这种恶评满身，鲁莽冲动的小演员不配和你这样的音乐才子做一家人。”
“说真的，我真的找到了亲生父亲。但是，我没有打算认他，他应该也不想认我，或者说，他可能都不知道世界上有我。”
程苔很是意外，转头看着段人行。段人行正低头笑笑，还不忘记举着手在给程苔挡太阳。段人行的侧脸中，最吸引人的是高高的鼻梁，巧的是，程苔也是一大家子中鼻梁最高的，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有高高的鼻梁，所以很多人都会忘记，其实他们两个毫无血缘关系。
“所以说，我们还是好兄妹的，对不起，谈恋爱瞒着你，找到亲生父亲也瞒着你，还说你，以后都不会骗你了。”段人行拍拍程苔的脑袋，和小时候的习惯一样。
程苔一把抢下牛奶，起身拍拍裤子，踢了一下副驾驶的车门，不满地抱怨：“快点走，这么大太阳底下热死了，你个写歌的无所谓，我一女演员晒黑了怎么接戏。”
“喳，小行子来了。”段人行笑着起身往驾驶座跑去。
以前程苔的学校，小学部和幼儿园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在段人行没来之前，程葵经常会背程苔回家。
程苔念一年级的时候总是不想去上学，每天放学总觉得累得不行。那个时候程葵已经升到初中部，段人行因为转学来留了一级还在六年级，有的时候放学接到程苔，他就背着程苔回家。
程苔趴在段人行的背上，笑嘻嘻地说：“这匹小马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的话，叫小行子。”
“什么小行子小性子的，一听你这匹马就脾气不好。”每次程苔说到这个，段人行就会很配合地跳跳，逗得程苔咯咯地笑个不停。
程苔的手写道歉信确实收到了一些效果。就在这个时候，丁念的女朋友也逐渐取代程苔，成为讨论热点。
很多人都笑丁念的女朋友长得不好看，配不上丁念。
有些留言，连程苔都这半个丁念的黑粉都看不下去。
什么叫好看，什么叫不好看，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的何必相互攻击，好像女生只要漂亮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长得不合眼就是天大的罪过，可以任由别人嘲笑羞辱。
没有公开恋情，任由媒体炒作，是丁念的事情，何必扯到不相干的人。
发了道歉信以后，李姐告诉程苔，NSS还给她，经纪公司不会管了。
这本来是个好消息。程苔一向喜欢在NSS分享生活日常，文案是自己想的，就连每张照片都很认真地研究过角度和修图。但现在除了宣传广告以外，程苔很少再发什么照片和生活日常。
她似乎失去了分享的热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