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方式么。
避重就轻地告诉任太太“凛需要我的帮助所以我去找他,您不用担心”而后因为不能说谎,所以直白地告诉班主任“我要请一个星期的假,理由不能说”。
然后我就来找凛了。
“嗯,你这很人类!”凛当然不是在夸我,我觉得他看见我的时候可能有点想骂人。
“我有好好地买票坐车,和任太太和班主任打好招呼,也有很耐心地等到逢魔时。”我说。其实心里对能够吓到凛感到非常满意。
逢魔时,黎明与黄昏,人与鬼怪可以共存的时间。说鬼怪并不确切,应该说是“灵”,通俗一点就是成精的一些东西。比如花神掌管着世间的鲜花,但是每一朵花又有自己的灵。灵的世界与人类的世界是重叠的,但又不是同一个世界,逢魔时的时间段两个世界会某种程度上地同时显现,进而实现往来。
魔族自然是人类,只是后来他们选择了生活在灵的世界。去魔族王城的话,找到的王城对应的人类世界的地点,逢魔时的时候很有技巧地正门走进去就可以。全程我没有动用任何魔力。
想想凛也说不出“这里很危险”“你快回去吧我怕连累你”这种话。我就是想让他认清事实——我很强。
“我以为你会乖乖上课。”凛接受了现实,“你不是很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么?”
“这并不冲突。”这没什么难想通的。
“没有带行李么?”他叹口气,微笑起来。
“刚刚带路的小哥哥拿走了。大概会被打开查验一下吧。”
“会有去无回吧。”
“不至于这么没气量吧。”
凛没有否认什么。他穿了白衬衫,宽松的喇叭袖口,领子有很好看的蕾丝,胸口有一枚剑形胸针,下身是皮裤长靴,靴子上印着暗纹,气质上和身后的城堡相合。看起来他并不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这种人类用金钱,权力支撑起来的奢华之地。
我对这座城堡没有什么好打量的,我想跟凛说一下我的计划,但是我这样毫不低调地出现,这时终于迎来了应有的迎接。
“殿下!”奥里昂从远处沿着台阶快步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他自己找来了。你安排一下房间吧。”凛招呼道,脸上淡然得毫无表情。
“我会在这里住一个周。”我上前了一步,“行李箱里有学习资料,请务必还回来。”
“失礼了……”奥里昂躬身行礼,“殿下的朋友必当招待周全。”
“还真是交了些有趣的朋友。”插嘴的人慢悠悠地从另一边绕过喷泉走过来。金色长发的男子,上衫的领子开了很大袖子也卷了起来,手臂到指尖布满了浅浅的伤痕。全是很浅的伤口,但是似乎被割开了很多次。
“刚刚看了一下你的行李,练习册写得倒是很工整。可是衣服品味是怎么回事?”他眯起眼睛笑着,“尽是些花花绿绿的地摊货。”
“你逛过地摊么?”我问他。
他噎了一下。他当然没逛过地摊。虽然我的确顺手把花花绿绿的游戏周边T恤塞进去了。
“加里特殿下,对客人要有礼貌。”奥里昂出言提醒。看起来他在王城里的地位甚高,加里特原本想再说什么的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您怎么称呼?”奥里昂转而问我。
“兰轩,表字子辰,群星之意。”我很久没有这么介绍过自己了。
“那么埃兰德殿下和兰轩先生跟我来。”奥里昂示意。
加里特往这边深深地看了一眼,并未说什么。
埃兰德么?凛的魔族名字,没有凛叫着顺口,我并不准备改称呼。说起来洛凛这个名字是谁给凛起的?
我的到来引起了意料之外的关注,加里特并不是偶然路过,看起来维里亚特家的其他人也刻意地出现在了我面前。穿长裙的贵妇人扇着羽毛做的扇子笑吟吟地过来,发髻挽得很高,耳朵上,脖子里手腕上带着亮闪闪的饰品,年轻的样貌完全看不出她已经有三个成年了的孩子了。她就是王城的女主人塞蕾娜·威廉姆斯,说话的时候像气血不足一样,举止优雅而轻盈的人。她没有多做什么,只是作为主人出来迎接,寒暄几句便放我离开了。和她同行的女子是她的女儿莱娜,不过她似乎没有继承母亲的美貌,奢华的首饰增添了她的气场,使得她比塞蕾娜更像是这家的女主人,虽然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后面,打量着我。
最后是在走廊里遇到的熟人,被我戏称为漂浮君的男子,他厌恶地看过来,轻哼了一声便走掉了,行走的响动显然是义肢运动的声音。奥里昂告诉我,他的名字是朱利安。
城堡中的长廊曲折交错,夏季的太阳依旧高挂在天空中,阳光投射进来,照亮了奢华也投下了阴影,零星的仆从快步经过,古老的雕像注视着来往的人。魔族借用神明的力量,因此王城中各处有很多神明的雕像,城堡中更是各处雕刻着我所熟悉的各位长辈,人类即使是魔族或许也无法清楚地辨识出每一个雕像对应的是谁,但是我可以感受到祂们的力量的差异。
我的房间所在的长廊立柱上雕刻的,均是记忆殿堂的天使。凛的房间也在这里,虽然是挨着的,但是显然他的房间很大,因此房门隔得很远。
“行李过会儿我会让人送过来。晚一会儿会有人来叫您们吃晚饭。”奥里昂并没有做多余的逗留,我终于可以和凛说说话了。
“去我那边。”他说,而后让我进了他的豪华套间。当然我是没有什么感想的,毕竟不会有什么地方比暝曦的宫殿更闪亮,我只是走程序夸一下。
凛张开了结界,将物理的声音与外界隔绝。
地摊的手感很好,我顺势坐下了。
“我猜他们各怀鬼胎。”我直白地说。毕竟他们居然对一个普通高中生这么上心,竟然没直接把我打发到柴房马棚之类的地方。
“何以见得?”凛卸下架子,盘着腿坐我对面。
“氛围不对。”我说,“昨晚是不是死了人?”
“诶?”凛愣了一下。大概是我的回答太玄妙了。
“他们很忌惮你吧,我在门口威胁警卫的时候把你搬出来他们立刻就放行了。他们很担心,担心到发现你还有帮手——我,之后,不约而同地来一探究竟,不知道他们看出来什么没有。”我晃着脚,“应该看不出什么,我现在能使用的魔力强度和普通的人类魔法师是一样的,并不值得称道。”
“你说昨晚死了人?”凛没有怪我扯开话题。
“先说说凛的观察吧。魔族王城是怎样的?”
“并不是一个愉快的地方,但是比克鲁伊斯特院的庄园要好一些。你说的对,他们忌惮我,他们也没想到我的力量是这样的吧,应当是把我当成了他们上位最大的阻碍。”凛苦笑,“我昨天见了我伯父,我感觉他的病情非同寻常,或许也是认为的阴谋。不过他的确已经是将死之人,因此权力更迭的斗争也越发紧张吧。”
“凛看好谁?”我问。
“我肯定是不想呆在这种地方,他们仨的话……一定要我选一个的话,莱娜吧……”他想了想,“加里特是个自恋狂,朱利安是个小男孩,比较起来莱娜更有魄力一些。伯母的话,看不出她是想自己上位还是选一个心仪的。”
他像在说着别人家的事:“如果昨晚真的死了人的话,或许也是他们搞的鬼。希望不是因为我才造成的。”
“要查查么?”
“能避当然要避呀……我可不是来当名侦探的。”他挠挠头,“你来这儿肯定也是有办法解决我的记忆的问题了不是吗?你肯定也不是来当名侦探的。”
“是啊,要是想知道真相,我问一下我老爹就可以了。”我点点头,“就是想问一下,失散多年的亲人凛不觉得应该负点责任么?人类总是这样……”
“是亲人也是仇人。抵消一下,做路人吧。”他说得轻巧,但是我明明感觉到了他情绪的低迷。
“嗯,这样的话我来说一下我的想法。”我没有戳穿他,“既然无论是凛还是尤西顿都不想对已经做出的交易反悔的话,我们可以选择别的方式。虽然凛不记得了,但是别的人是记得的,尤西顿不会阻碍凛去获取信息,亦不回抹去凛的父母存于世间的痕迹。所以凛留的字条上说,痕迹被抹消了,一定是有别的原因。有人刻意地让维里亚特家忘掉他们还有个儿子离开了家族,直到最近发生了什么变故使得他们又记起来了,从而发现凛还在。凛的记忆虽然无法取回,但是我们仍然有办法知道凛的父母的事。我们需要知道的是为什么大家都忘记了,是什么力量抹消了存在。”
“进而也可以让别人记起来,而后告诉我。”他笑笑,“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