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气氛是难得的平静,有那么一阵子,三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清渊开口:“其实,自你母亲死后,我一直派穆连四处找你。但很可惜,没有人知道她把你送去了哪里,又交给了谁。文凌也不肯说。所以我只能派人一点一点暗中寻找,一找就找了十八年。”
他说着叹了口气,又道:“这么多年了,我不是没想过去寻找你生父生前认识的人,从他们那边找线索,可我对你父亲的事情也是知之甚少,我甚至没有见过他,连他的长相都不知道。”
生前?这么说,自己那亲生父亲果然也是死了的。艾宁不由得心中一叹,不过这倒是早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若是她那老爸还活着,她也轮不上被交给一个旁人养大了。
哎哟,这多舛的命运啊……但是怎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此刻的艾宁忽然意识到,自己套的这身皮囊,这前世自己的身世命运,怎的越来越往狗血剧的方向发展了?这可不行啊,看来自己今后得努把力,争取把她从这道上给掰回来,可别一不留神又活成了自己上辈子那惨样!
“……那,那我父亲,是怎么死的?”艾宁问。
清渊仍是摇头:“具体的不知道。你母亲没说过。她最后只告诉我们,他病死了。”
艾宁松了口气,幸亏不是真让老青苍王给灭了口,不然她对他们青苍一族的印象可得大有改观了。
沉默须臾,清渊转开话题,道:“你的姓,现在的‘艾’姓,是跟着你那个养父叫的吗?”
这一问还真把艾宁给问着了。她从来就不知道自己养父叫什么,也没那个心去问或打听。不过她以前曾听到过养父叫她兄长的名字,似乎唤做“艾暝”,这么说来,艾姓应该就是养父的姓吧。
于是,如此琢磨着的艾宁温吞吞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清渊再问:“那你知道,在人类之中,‘艾’这个姓,代表了什么吗?”
艾宁摇头:“不知道。”
一旁缪雪解释道:“这个‘艾’姓,就是一百多年以前,人皇的姓。一般艾姓的人类,都是人皇一脉的后嗣。不过这个姓……不管是在人类中,还是在青苍里,都不太受人待见。所以多数艾姓后裔,都会选择隐姓埋名,换个姓氏。”
“……”艾宁脑袋里还没转过弯儿来,傻愣愣的问:“这是为什么?”
清渊道:“因为一百多年前,在结界山袭击之中,人类的军队为了抢夺灵石而突然发难,杀死了当时的青苍王后,我们的母亲。”
他的语气冷了几分,也言尽于此。艾宁不是个蠢笨的,知道说这事相当于揭人伤疤,还是能别提就别提的好。好在现下就算不问,她也知道那些人换姓的原因了。
就因为结界山的事情,搞得当时的人皇“里外不是人”啊。军队莫名反水害死了青苍王后,青苍人自然要把这笔账算到人皇的头上。而他们确实也这样算了,当时差点出兵平了人类的地界。人皇为了保住国中百姓的命,只得放弃他们那一半继承灵石的资格,同时交出王座,成为青苍的附属国,以此求得后世青苍对人类的“关照”。
然而此举却引得人类百姓极为不满。明明以前可以和他们平起平坐的,怎么着就沦落到非得当人家国家的附属品,低他们一等?但那些人类心里也明白,如果真打起来,同青苍硬碰硬,他们毫无胜算。
他们不甘心如此窝火受气,一定要找个地方发泄一番,于是就把矛头指向了被贬为普通百姓的“过气王族”,一边嚷嚷着“都是你们害我们沦落到如此地步!”,一边疯狂的驱赶他们。
一百多年虽然对青苍一族不算什么,但对人类来说已是好几代人。之后,很多王族后裔便隐去姓氏,重新生活。人类对此等“丑闻”羞于启齿,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忘了。
艾宁心想,那要按这么说,曾经的“自己”从小到大受人欺负,只怕还不光是因为那两缕银发和石榴红的瞳色,这个姓估计也有一份“功劳”。
如此说来,艾姓岂不是一个“两头不讨好”的姓?既然两头都不讨好,自己那养父又为什么还在用这个姓呢?
似是再次看穿了她的心思,清渊淡淡道:“在那些王族后裔之中,也有一些人不甘心失去往日先祖们的地位与荣耀,仍沿用着先祖的姓氏,希望有一天能东山再起的。”
艾宁闻言头微偏,兀自一挑眉,竟有些无言以对。得了,看来自己那个养父便是那“一些人”中的一个了。
“……阿宁。”
清渊突然叫了她一声。这一声唤得不轻不重,也没什么消极情绪,艾宁下意识就答应了:“是。”一看过去,才发现他神情极为认真,甚至可说是慎重。
他道:“你要不要,改用我们的族姓?”
艾宁歪歪头:“青苍的族姓?”难不成,跟着他们一块儿姓“清”?
清渊“嗯”了一声,道:“我们的族姓是按照辈分取的,由长辈起,每一辈的都不一样。依着‘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顺序来取。我和你母亲属‘川’辈的,所以我们的父亲给我们定了‘清’这个姓。”
这下艾宁明白了,那所谓的顺序,就是在姓之中加上那个顺序的字。“川”指的无非是水,所以清渊和母亲的姓氏“清”里加了三点水做偏旁。那轮到自己这儿,岂不得取一个带草头儿的?真是想想就莫名想笑。
虽然换一个姓氏能在青苍得到诸多便利,或许连在后头嚼舌根的人都会少一大半,可艾宁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算了。那草字头想着好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己这个姓叫了十来年,早就叫习惯了。更何况,自己还顶着这个名字,给自己闯下了一番天地呢。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还能借着自己有所作为,给这个“艾”姓平个反啥的。
艾宁如此想着,终是婉拒了清渊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