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道:“让我猜猜,那小子是不是已经先从买主那里收了二分之一的货款,剩下的二分之一再由你和他平分?”说到这他笑了一下,又接着说,“这是那小子的惯用伎俩了。你这里头那些‘货’,应该都是他从别处弄来的吧?”
房钏说的轻轻松松,这无比自如及信心满满的模样还真把那个蛇头给唬住了。他下意识就点头,轻轻念了声“没错”。
房钏装作怀旧的样子,兀自道:“那个臭小子,还真的又在玩儿这一套。我教了他那么多东西,结果他就只学会了耍心眼!废物点心。”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吊足了人的胃口。那蛇头果然中招,问道:“……阁下,阁下是,明良的……师父?”
“哈哈哈,师父算不上!”
房钏眼看对方上钩,心下登时一松,笑道:“不过,那臭小子的命是我救的。当年,他晕倒在街头,我给了他半个饼。后来,还让他跟着我混。不过那小子心气高,多少年以前,混出去单干了。”
他说着还负着双手,踱起步来。旁边原本围着他的那些个魔族都自觉退开,连蛇头的视线都一直跟着他,还问:“那阁下与明良,现在的关系是……”
“现在?”房钏继续胡编,煞有介事的笑道:“现在,他是我手底下的小子。你也看到了,我人近中年,很多事情不想再干了。可我的那些苦心经营,我又不甘心就这么散了。这可是一条好财路呀!所以后来,那小子混不下去又回来找我,我就把我的营生口,全交给他了。”
“……”蛇头听着蹙了眉头,道:“那这些,我怎么都没听他说过。”
蛇头记得,每次提及那痞子良的过去,他都一副羞于启齿的样子。
房钏又是一阵笑,道:“哎,这些话,他怎么会跟你说?别说是你了,就算他有一天娶妻生子,他都未必把这些对他的妻子孩子说呢!这要是说了,多没面子啊。”
蛇头听完了然的“哦”了长长一声,笑道:“有道理有道理。原来阁下是大前辈!刚才是晚辈失敬,失敬了!大前辈,别见怪。”
房钏随意摆摆手,道:“你言重言重了!这有什么好怪的。我这个岁数了,要是和你一个孩子计较,岂不就显得我没肚量?哈哈哈哈哈……”
他一笑,边上一群小的也跟着一道笑起来。没人知道此时房钏心里也正哈哈大笑,没想到这群魔族居然这么好骗!
众人笑了一小会儿,蛇头便想起了点什么,搓着双手问:“那大前辈这次来找明良,是有什么事儿?”
房钏随意道:“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前一阵子吧,有底下人到我这儿来打他的小报告,说他这小子如今办起事来,是越发的翻脸不认人。有时候莫名其妙的,连自己手底下的伙计都坑。所以有不少人吵吵着不想跟他混了。这不,我就来了解一下,看他最近在干啥。别又用他那满肚子心眼儿给我招来什么麻烦。”
说完,他还意味深长地打量了面前的蛇头一番。蛇头瞬间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没想到那个明良竟然是一个如此不重义气的人。他现在和这样一个人打交道,甚至还合伙,免不了得担心担心那个王八蛋会不会哪天突然算计出卖自己。
他心里虚得厉害,却仍强作镇定,笑道:“这,这个……大前辈,您是这行老手,要不要跟我进去看看,也给我们这些小辈儿的把把关?”
这话问的正合房钏的意。他点点头,欣然应允,便随蛇头一道进了坟冢。
这座坟冢底下大是大,不过看上去并不华丽,也没有任何修饰,完全就是个大土坑。蛇头的人已经在通道和墓室的墙壁上固定了火把,将底下照得很亮。可越走到里面,房钏就越觉得奇怪。
他问:“你挑的这地方?”
蛇头边走边答,道:“不是,这儿是明良挑的。他说这地方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所以,这不才指着大前辈,来给我们掌掌眼嘛。要是您也说这儿好,我就想把这儿弄成我的秘密营口。”
房钏闻言略惊,道:“他说好你就敢拿这儿当据点?”这也太信他了吧。
蛇头不好意思的挠挠脸颊,没做声。房钏叹道:“蛇头,你干这行多久了?”
蛇头道:“没多久,也就几年。”
“那你带着你的人上过手吗?”房钏问。
“上手?什么上手?”
“……”
这回轮到房钏懵了。这“上手”在人贩子里头,就是亲自出手,虏过人去卖的意思。这个人是专干人口贩卖的,但是居然连他们道上的黑话都听不懂吗?几年时间也不短了,他到底是怎么在他这圈里混的呀。
于是房钏又用白话跟他解释了一遍:“我们这行当里,有人负责去虏去拐,也有人负责看管了再去卖。做得大的多半是‘一条龙’,他们有自己的路子,从虏到卖全是他们自己人完成,钱当然就不用跟人家分。”
他嘴上停了片刻,又道:“所谓‘上手’,就是你有没有动手虏过人。不过我看你这样,这些年应该做的都是‘半吊子’吧?”
看蛇头又露出茫然之色,房钏赶紧补充:“哦,‘半吊子’就是只负责一部分的意思。比如只管抓,或者只管卖。”
这一说清楚,蛇头那边立马就明白了,拼命点头道:“是是是,大前辈说的没错。我虽然干了这行有几年了,但做的都是一部分。我没有虏过人,我只带着弟兄们接一些看管和交货的活。连买主都是上线的人自己去联系,我们从不插手。”
房钏听着眯了眯眼。看管和交货,这是最容易出事的环节,也是最容易被上线出卖的环节。难怪那个狡猾的痞子良会多次找这个蛇头了。这魔族小子二愣子一样,一看就没心眼,而且似乎还挺讲义气,要万一后期真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至于把他痞子良给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