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渊深深的看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免得被她发现。这个孩子长得和她的母亲清渲几乎一模一样,性格上却一点不相似。她比小渲要开朗很多也活泼很多。这曾是他希望在清渲身上看到的影子。
跟着,他又默默把杯子往她跟前推了一些,果然就看小家伙毫不客气,端起来就喝,喝完了还不忘伸出舌头在唇上舔一圈,心满意足的不停念叨“好吃好吃好吃”。见状,清渊忍不住摸摸她的头顶,微笑道:“喜欢就好。”
直到这时,艾宁才猛地记起自己还没问清渊为什么找她来,连忙放下茶杯,坐正了道:“对了舅舅,为什么着急找我过来,还不让我回琉月殿?不会是想反悔,又不让我出宫去玩儿了吧。”
讲到后面一句的时候,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又小又委屈,显得整个人都可怜兮兮的。清渊当然知道她是在耍宝,却也乐意纵容,笑道:“答应了你的事情,不会反悔的。只要你带上守域和青衣就可以出去玩。不让你去琉月殿,只是因为那里目前正在动工,有些乱罢了。”
“在……动工?”
艾宁轮翻看着清渊和缪雪,问:“在动什么工?搞装修?”她没觉得琉月殿有什么地方需要修葺的啊。那儿的好几处位置还都是新修的呢。
缪雪闻言也笑道:“不是搞‘装修’,是搞‘园艺’。”
“园艺?”艾宁还是没听明白。
清渊道:“上次说的那些花树,早年从琉月殿移出去的那些,现在,我正让人把它们再移栽回去。还是种在以前的西苑花海,会有人定时去养护,所以你不用担心。等你今晚从祭典上玩好回来,移栽就会全部完成了。要是你还有力气,可以今晚就去你自己殿里赏花树。”
一时间,艾宁有点懵。这消息虽不算“爆炸”,但多少也是在她意料之外的。上次在书房,她不过只表达了一点点喜欢花树的意思,清渊就立即答应把那些花树再交给她。本来她还以为清渊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真给办了,而且效率如此高,三天前答应的今日就做,而且晚上之前就能全部做好。
这让艾宁在惊讶之余,倒生出些不好意思来了。除了红着脸跟清渊道谢,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他的好。小小的亭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有点小尴尬。
又过了一会儿,清渊看了看亭外日色,见远方天空已经渐渐泛起红霞,便道:“梭罗祭典是从傍晚开始渐入佳境的,现在离傍晚也不是很远了,如果想赶上最开始的热闹,最好现在就去换衣服,做出行准备。”
此言一出,亭内的气氛登时又活泛起来,不仅艾宁,连缪雪都两眼一亮。二人异口同声:“真的吗!”
缪雪的声音让清渊感到意外,他看向她,挑眉道:“你这么兴奋做什么?你又不是没去逛过祭典。”
缪雪嘿嘿笑道:“去过是去过的,不过那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所以我觉得,今年我也可以和阿宁一起去的,是吧是吧是吧?”
她一脸讨好,冲着清渊。然而,对方还是不肯轻易松口,只嘴里模糊道:“嗯,这个……”见此情况,缪雪干脆也不指望得他首肯了,直接转去问艾宁,道:“阿宁你说,我跟你一起去玩,你愿意不愿意。”
艾宁是不介意她跟着,便无所谓地说:“这个啊,我倒没什么不愿意的,你要是想一块……”
“咳咳!”
她后面“那就一块吧”几个字还没说出来,一旁清渊却突兀的冒出两声咳嗽。艾宁闭嘴瞄过去,就见清渊一手握拳放在嘴边,似乎还在轻声咳嗽,但那双眼睛却直勾勾的斜着艾宁,且目露凶光。
“——!!”艾宁被他这眼神惊得一激灵,赶紧转向缪雪补完那后半句:“那、那肯定是不行的!”
嘿!这口改的可够快!缪雪又不傻,那俩人一唱一和的明摆了就是在戏弄自己呀!她愤愤道:“你们俩别在我这儿唱双簧啊!阿宁!你刚刚还说你没什么不愿意的,怎么现在又肯定不行了?你这是自相矛盾嘛!”
“啊?嗯,这,这个……”
艾宁被如此逼问,下意识又瞟了眼清渊,结果只换得了一记微不可察的眼刀。得,看来清渊不打算开口解释,那只有靠自己了。
她硬着头皮道:“没有啊,这个不矛盾,这个哪里矛盾嘛。那个,缪雪你看啊。我呢,我已经和青衣还有守域说好了,今晚让他们俩陪我到处看看玩玩。我虽然无所谓你跟不跟着,可那不是因为我们俩熟嘛,再说了,青衣和守域又不能让我这样没规矩的。你和我一起走,我怕他们俩不自在,哈哈哈……”
她笑得尴尬极了,不过这临时凑出来的理由倒是还让人有几分信服。缪雪听了,一时半会儿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兀自苦着脸思考去了。艾宁就趁这个时候站起来,对清渊道:“那舅舅,我就先换衣服去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缪雪还未反应过来,对面清渊已经先她一步,笑眯眯的对艾宁道:“好。去吧去吧,注意安全,玩的开心些。”
艾宁连忙揖手:“是。晚辈告退。”
紧接着,她又面向缪雪,揖道:“舅妈,晚辈告退。”
然后,调头就跑!
“……”缪雪仍未反应过来。
“——!!”清渊手一抖,差点捏碎了杯子。
两人一道看着艾宁的身影一阵风一样刮远,最终消失在石径彼端的假山处。
之后又过了好半天,缪雪总算后知后觉的回过神儿来了,一下子从石凳上蹿起来,冲着早已无人的方向大喊:“艾宁——!!!”
相较之下,清渊这边就淡定多了,虽然眼下他的耳廓也略微泛着红,但总不像缪雪那样,从脸一路红到脖子,也不知是害羞还是被气的。总之,他淡定的倒了杯茶,又淡定的递给缪雪,笑而不语。
缪雪被那小家伙区区两个字整得够呛,眼下正口渴,接过水杯就扬脖喝了个干净。等渴劲儿过了,她又不遗余力的跟清渊牢骚起来:“你家这个小丫头怎么会这么皮!阿渲明明那么文静,她那个人类父亲我也见过,是个斯文人。怎么到她这儿就这么……她这到底是遗传了谁呀!”
看缪雪这么气鼓鼓的样儿,清渊平静地给自己斟了杯茶,端到唇边浅尝,然后垂眸道:“……你说的这个,可能是遗传了我。”
“你?”缪雪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清渊淡淡“嗯”了一声,微笑道:“或许吧。毕竟我小时候也挺调皮的。你不是也知道嘛。”
闻言,缪雪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了。她重新坐下,怀念道:“是啊,我知道。你以前,确实也挺皮的。”就和如今的艾宁差不多。只是,自从先王后,清渊的母亲死在结界山,他就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没心没肺的四处野了。
她静了片刻,又道:“这也不错,外甥像舅嘛。”
清渊也道:“是啊。不错。”
……气氛开始变得有点闷了。缪雪心道会不会是自己刚刚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才又把他的痛楚给勾了起来,于是赶忙转话题,连带着语气也刻意松快,道:“哎,话又说回来了。你方才为什么死活不让我同艾宁他们一道去呀。”
她话里还带着点埋怨。清渊却有意逗她,笑道:“我没有啊。是她觉得你去不方便。”
“你快拉倒吧!”缪雪笑骂,“你真当我瞎呀。要不是你拿眼睛横她,她能临时改口吗!”
清渊意外道:“嗯?你看见了?”
缪雪道:“废话!我又不瞎。”
清渊笑了一声,道:“我只是觉得,年轻人应该和年轻人一起玩。这样才容易交到朋友。”
“……”缪雪愤愤道:“你不要说得好像我很老。”
“和他们比起来,你确实不能算年轻。”
“你——!”
缪雪叫他气到结巴,跟着就看他站起来,徐徐踱到自己面前。
“你呀,就别跟着他们小孩子凑热闹了。”他边说边笑着执起她的手,温柔道:“恰好,我也很多年没去过祭典了。不知这位貌美的姑娘可愿意赏脸,陪我这个老朽,再去逛一次梭罗祭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