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素来对王妃的事上心,与解蠡道了别后,一路走得飞快,回到太守府左等右等还不见世子,就问我:“杜衡,既然哥哥有事找我,为什么他现在还不回来?”
我下跪道:“世子并未交代过此事,属下欺骗郡主,请郡主赐罪。”
郡主一愣,惊得睁大了双眼,指着我不可置信道:“你骗我?”
“是。”
阿虞讶异问:“杜衡,你骗郡主做什么?”
我低着头道:“属下并非有意欺骗郡主,实在是解……王蠡此人过于危险,郡主不可与他有过多的接触。”
郡主怒道:“王蠡他怎么了?他不就是个茶商之子吗?在京城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不喜欢王行,现在来了扬州,你还这么说王行的弟弟,他们兄弟二人哪里惹你了?”
“若属下说王行王蠡兄弟并非中原人士呢?”
郡主被我的话惊住,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不淡定问:“你说什么?”狐疑道,“你什么意思?”犹豫片刻,“什么叫并非中原人士?”
我抬眼真诚的看着郡主:“他们是南凉人。”
就见郡主身形晃了一晃,阿虞也吃惊的捂住了嘴巴。
我忍住心底的恨意,道:“王蠡是辽远亲王,而王行,是南凉王。”
郡主的身形又晃了一晃,还往后踉跄了一步,幸有阿虞扶着她。
我知道这个消息对郡主而言有如惊天霹雳,但此事关乎大靖和郡主的安危,我不得不挑明,如今只希望郡主能撑住这个消息带来的打击,郡主是个聪明人,她一定会联想到之前的种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只见郡主征松了片刻,脸色不大好看,目光漂浮不定,似在想些什么,阿虞担忧出声:“郡主您没事吧?”
郡主轻轻摇摇头,又猛地晃了晃脑袋,愤愤然看着我:“杜衡!你可知你说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你就算再不喜王行他们,也不能这么污蔑他们!从边境到京城有数百道关卡,南凉王和辽远亲王岂是那么容易就进得来的?况南凉人不是傻子,会放心任由他们的国君深入敌国腹地?”
我微微垂眸:“郡主不信属下么?”
郡主气极:“不是我不信你,是你的话根本就让人无法相信!”
“郡主息怒,息怒!”阿虞拉了拉暴怒的郡主,向我道:“杜衡,万事要讲个证据,你没有证据,郡主如何信你?”
我道:“属下没有证据,但属下所说全为事实。”
“呵。”郡主冷笑:“没有证据你哪来的事实?杜衡,你当我三岁呢?”甩袖从我身旁离开,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道,“这几日少在我眼前晃悠,也不用跟着我出去。”
“……是。”
接下来一整日,郡主再没有理过我,枭景随世子回来后见我一个人在亭子里喝酒,过来搭话:“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
我看着栏杆下平静无波的池塘,淡淡道:“辽远亲王在扬州。”
他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问他:“世子在哪?”
他道:“世子在杨大人的书房,现下他们正在商讨……诶!你现在去不合适!”
我懒得理他,关紧酒壶起身朝杨太守的书房离开。
杨太守的书房门口没有人看守,我敲了敲门也不等里头的人同意便直接走进去,里面除了世子和杨太守,还有几位不认识的官员,他们见我就这么进去,且惊且愕然。
“世子,这位是?”
“哦,他是家妹的贴身侍卫。”正事被我打断,世子脸色很不好看,不悦皱眉:“杜衡,你怎么直接闯进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全了礼数后道:“世子,属下有要事禀告。”
“关于阿蓠?”
我认真道:“关于大靖。”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皆变了脸色。
在我的要求下,世子将旁的几位大人客气的请了出去,他们一走,书房里便只剩我与世子,连带着空气都冷了几分。
“现在可以说了吧?”世子背对着我,负手而立。
我恭敬道:“南凉王来了大靖。“
世子猛地转过身:“你再说一遍?”
我道:“南凉王王不留行,来了大靖,郡主前段时日结识的王行,便是南凉王。”
世子脸上的温润和善荡然无存,眼中溢满了震惊之色,我继续道:“王行那失去联系的弟弟便是辽远亲王解蠡,两个时辰前郡主出府,路见不平碰巧遇见了他,属下从他口中得知南凉王并未来扬州,而是中途回了南凉。”
世子略一思忖,紧锁着眉头问:“杜衡,你是如何认出辽远亲王的?”
自然是因为前世见过,但我若如实告知,别说世子,换做别人也不会信,我急于告知世子此事,倒是把这个问题给漏了,我迅速动了动脑子,忆起王不留行曾赠予郡主一块玉佩,便瞎扯了个谎:“辽远亲王不慎掉了块玉佩被属下看到,正是南凉王室之物。”
“原来如此。”世子喃喃自语,低着头若有所思踱步,忽而抬头看向我:“你可知辽远亲王的下落?”
我如实道:“属下不知,但郡主明日与他有约。”
世子好奇道:“有约?”与郡主十分相像的眼中掠过几分寒意,嘴角微微一弯,温润的声音透着几分危险,“人家大老远跑过来,我们可要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世子让我看好郡主,说明日不论我用什么办法都要拖住郡主,不让她去赴约,明日之约,就由世子亲自去赴,一块玉佩不足以让世子完全相信我的话,是以王蠡究竟是不是辽远亲王,他一见便知。
第二日我出现在郡主面前,郡主瞪了我一眼,抬脚就要去赴约,被我一把拦住,阿虞莫名其妙:“杜衡你这是做什么?”
我道:“世子已经晓得王蠡的真实身份,吩咐属下拖住郡主,他替郡主去赴约。”
“什么?”郡主难以置信惊呼,讥笑道:“哥哥竟然信了你的鬼话?”转笑为怒,冷声道,“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就凭你也想拦我?”
我当然没有忘记谁才是我的主子,但为了证明我的决心,我面无表情逼近郡主,挡住她的路。
郡主被我逼得后退了一步,瞠目结舌,怒道:“杜衡!你要反了不成?”
“属下不敢。”
郡主怒意更甚:“我看你敢得很!不让我去,我还非去不可!你给我让开!”
我不语,也没让开,郡主就上来推我,想把我推开,可她细胳膊细腿的,哪能推得动我,不仅没把我推开,反倒是她自己倒退了好几步。
“郡主!”阿虞及时扶住郡主,目光在我和郡主之间移来移去,为难道:“郡主,杜衡,有事好好商量!冷静冷静!”
郡主看着我,眼中怒火腾然,喊了扶着她的阿虞一声:“阿虞!”
阿虞愣了愣,应了声“明白”就上前死死拉住我,我瞬间明白郡主的意思,但为时已晚,只见郡主趁我被阿虞拉住,一溜烟从旁边跑开,跑远了还回头朝我哼了一声。
我一把推开阿虞,正要追上去,就听得啪地一下,阿虞被我推倒在地,正哎呦哎呦直嚎:“杜衡!你好狠啊!”
“……”我只得去把她拉起来,道完歉正要继续去追郡主,阿虞像个狗皮膏药似的又扑上来抱住我的腿:“你不能走!郡主让我拖住你!”
我怒了,若是别人这般抱着我,早被我踢开了,但阿虞与我一同伺候郡主,有着革命友谊,弄得我踢也不是,不踢也不是,我一阵头疼:“阿虞,郡主被那两个南凉人迷了心窍,难道你也被迷了心窍?”
阿虞死死拽着我不松手,但底气明显不足:“我才不管这些,郡主让我拖住你,我就得拖住你。”
说到这儿,她像是找回了一些底气,反过来教训,“你是郡主的侍卫,不保护郡主反而帮着世子欺负她。”
腾出一只手捂胸做出伤心状,“我可怜的郡主,竟被一个侍卫欺负。”愤愤道,“你个没良心的,郡主虽然性子差了些,可她待我们却是极好的,你竟胳膊肘往外拐!”
大义凛然紧紧抱住我的腿,道:“我告诉你,你想把郡主追回来,除非……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
这个阿虞,怎么这么糊涂?忍无可忍之下我出手点了她的穴位,她被点得一愣:“你干嘛?我……我怎么动不了了?”
我掰开她的双手,把自己的腿从禁锢中解脱出来,扔下一句“半个时辰后穴道会自己解开”后就出去寻郡主。
阿虞暴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死杜衡!你竟敢点我的穴!”
不点继续被你拖着?
从太守府出来,我立时朝郡主和解蠡约定的地方赶去,郡主不会武,应该还没有走远,可是我一路寻过来,郡主没见着,倒是见到了归来的世子。
“杜衡?我不是让你在府中看着阿蓠吗?”
一听世子这话,我心底顿生不安:“属下办事不力,让郡主跑出来了,世子没有见到郡主?”
就见世子神情顿时紧张起来:“我在约定的地方埋伏了好一会儿,辽远亲王并未来赴约,于是打道回府,这一路并未看到阿蓠!”
仿佛有个炸雷落在我头上,响得轰轰烈烈,炸得我脑子一懵。
“不好!”世子突然惊呼,脸上布满了焦急神色,吩咐我:“杜衡,你去通知杨大人派人守住城,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世子不会无缘无故下这种命令,唯一的原因就是郡主出事了,就因我一时失职,郡主出事了。
按世子的说法,郡主不知解蠡的身份,是以解蠡不必担心郡主会他产生威胁,今日之约一定会来,正好借机套一套大靖虚实,然,解蠡未来赴约,必定是发现了异常,郡主突然不见,极有可能是解蠡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