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刚走近雪山，并没有看见他们三人正是从上面下来的，还以为只是附近的人。
元方见他们的语气不太好，起身拉着长欢和年珠儿，招呼道：“珠儿，长欢，我们走。”
长欢看了他们几个一眼，有七八个男人，各个带着一股怒气，好像随时要将人吃了一样。她有些不耐烦，却又想起了自己要拜莲止为师的那个晚上，应该也是这样的表情吧？真是可笑了，难怪莲止不愿意收她为徒。想到此处，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一笑，在那群人眼里却相当诡异。那个为首的人立马拦住了他们，他掐住了元方的肩膀，怒问：“喂，我问你话呢！”
“你干什么！”元方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推，将那人推开，“我不愿意告诉你们，难道你们还要逼供不成？”
年珠儿看见他们几个要发威了，便躲在元方后头拉着他的袖子，小声道：“师兄，跟他们说就好了……”
她话音刚落，长欢便指着上头，说：“这条路是近路。”
那群人一同看向了他们的头顶，看不见尽头的陡坡，几乎不可能登上去。为首的人被元方这样的少年推了一下，原本就尴尬了，现在更是大声喝斥：“喂！居然敢耍我们！这里怎么可能上得去！”
“爱信不信！”元方说了一句，便拉着两个女娃走了。
长欢听到那群人在后头议论了一句：“大哥，这几个小孩不会就是从上面下来的吧？”
“怎么可能！”
长欢冷笑一声。这地方便是下山容易上山难，年珠儿和她学了一点轻功稍微能应付，其实若是功夫好，上去也不会很难。只是那群人只看着表象，便都不敢上前了。
他们三人走远之后，元方才道：“那些人多半是上雪山寻仇的，以后要是碰见了陌生人，别搭话便是了。”
年珠儿揉着自己的大腿，闷闷道：“好累啊师兄，天都快黑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元方指着前方的路道：“前头有一家客栈，先前我留宿过，我们去那里休息。”
雪山下比雪山上温暖了许多，但雪山镇上的行人还都是缩着脖子走路。现已黄昏，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但小商贩们已经开始叫卖起了各种物品。长欢惦记着容端交代的东西，一路上东张西望，希望能看见杂货铺什么的。
“要不要算命呀？不准不给钱！”
一个人叫住了他们三个。他们停了下来，看向了那个人。那人坐在角落里，看起来年纪不小，穿着黑色的衣服，上面打了好几个补丁，在他前头有一个小桌子，一旁还竖着一个暗黄色的旗子，上面写着“不准没钱张半仙”七个字。张半仙脸被冻得都僵掉了，他看见是停下是小孩子，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是穷疯了么，小孩子哪里有钱给他！
年珠儿指着张半仙旗子上的字问：“上面写的是什么？”那几个字比一般牌匾上的字大，又粗犷十足，她自然也好奇了。
元方答道：“不准没钱张半仙!”念完之后，他便觉得好笑了，这句子还真是一语双关！
年珠儿觉得好玩，便走上去说道：“不准就不用给钱吗？那你说说，我们是从哪里来的？”
张半仙挑眉，有些不想理会这群小孩，便摆摆手，“一边玩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年珠儿有些不高兴，“我们又不是没钱，再说了，还不知道你算得准不准呢！”
元方知道她想玩，便拿出了一个碎银子，放到了张半仙的桌子上，“那就给我们算算吧。”张半仙看见银子，眼睛都亮了，他笑嘻嘻地将银子收下，对他们说道：“那就请姑娘和少爷给一下生辰八字吧。”
年珠儿将生辰都报了上去。他们站到前面去，看着张半仙掰着手指头在一旁算着。随后，他抬头，有些生气地说道：“你们这几个是在开我玩笑吧，我可是张半仙，哪里那么好糊弄了！这个生辰的人，已经去世了吧！”
年珠儿笑道：“你不准了吧！这就是我的生辰八字，我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长欢的脸色都变了：难道这真的可以算出来不成？她忙道：“珠儿，我们别算了，去客栈要紧。”
张半仙笑道：“嘿，想糊弄我，小姑娘，你绝对是弄错了，你给的这个生辰，要么就是早年夭折，如果活下来，那便是天煞孤星，要人命的！”
长欢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怒道：“你说什么呢！”
年珠儿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听不懂张半仙所谓的“天煞孤星”，但却明白夭折的意思，她抹着眼泪，断断续续地问，“我、我真的会早早地死去吗？”
长欢瞪了一眼张半仙，转身拍着年珠儿的肩膀安慰道：“那人在胡说呢，不信你让师兄去算算，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话。”她也算是活了好些年头了，算命的话都是如此：先跟你说不好的话，然后再让你散财消灾。
元方瞥了长欢一眼，为了安慰年珠儿，也报上了自己的生辰。
果然，那张半仙算了半晌之后，又皱起眉头道：“这位小少爷的八字也……三印齐全，官星太旺，不是好事。十年之内，必有大难，若能逃过成年的那一劫，之后便可平步青云！若逃不过，只怕就死无全尸了。”
长欢听完，对年珠儿道：“看吧，师兄的命比你还惨！”
元方：“……”
年珠儿破涕而笑，对长欢道：“长欢，不然你也算一下吧。”
长欢淡淡说道：“我不相信命。”就算是真的，那她也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过下去。
“我也不信。”元方说着，便将两人拉走了。
张半仙见他们这样的态度，有些不爽，便在他们后面喊道：“我可是张半仙，你们去打听打听，有几个算得不准的！”可惜他们走得极快，风也带跑了他的声音，他们并没有听见。
雪山的天黑得极快，因为明天便是庙会，所以街上的摊位也渐渐多了起来。长欢看着街上张灯结彩，才想起已经快元宵了。她到雪山才不过几天的时间，看着这个小镇，却有着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元方将她们领到了客栈去，里面烧着炭火，所以更加暖和。然而已经习惯了雪山寒冷的他们，却有一些不适应了。原本客栈小二他们是小孩子，不愿意让他们住，后来元方拿出了钱，才作罢。虽有不爽，无论如何，晚上是在这里歇息下来了。
劳累了一天，长欢睡到了将近中午才起来。她拿着清单打算去买东西，但不认得路，只好将元方和年珠儿一起叫上。中午一过，街上猛然热闹非凡，叫卖声此起彼伏。
年珠儿是最高兴的，一路上说个不停，“炎守城的庙会会早一些，这个时候，我爹应该接到许多活儿了！长欢，你说等我们回去，我爹和你娘他们会不会吓一跳呢？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长欢道：“我不会回去的。”
年珠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什么意思，她低下头，有些疑惑，又马上抬头笑道：“也好，留在雪山也好，反正陆大娘对你那么不好。”
炎守城的邻里极少人知道长欢是捡回来的，陆大郎不能生养，陆家也不可能宣扬。所以年珠儿这么说，长欢也只好默认。
元方没听见她们的话，他看着大街，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繁华亦残酷……”
“师兄，你在说什么？”莫名陷入尴尬的年珠儿只好找元方搭话。
元方回过神，答道：“没什么，师父以前对我说的话，我没明白。”
年珠儿走到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笑道：“你看你，整日跟大人一样，早晚会变得和毒鹤女一样的白头发的！”她说完，突然眼睛发亮，跑到一旁的摊位上，指着上面的东西道，“我们也买这个面具吧！”
长欢兴味索然地看向那摊点，却是卖各种面具的，那些面具有傩戏面具，有北夷面具，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看起来像少民的面具一样。长欢明白了，这个摊主不太懂，不然也不会将不同信仰的面具放在一起。可雪山的人也不懂，那摊位的生意还都不错。她走到摊位前，伸手拿到了一个紫色的面具，上面只画着黑色的五官。她将面具戴上，看见元方也戴上了和她同样的面具。
年珠儿咯咯笑了起来，“你们两人怎么拿同样的面具呢？真丑，你看我的。”她将自己的面具拿了出来，却是一个白色的面具，上面画着金色的花纹，的确好看，“长欢，你也戴这个好了！”
长欢道：“不了，这个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