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凝宫,雪山的天然冰窟,历代雪山门人埋葬的地方。
元方说,他上山那么久,没几次来过的。
原因,长欢很快就知道了。
冰凝宫中有寒冰,千年不化。门人的尸身便嵌在寒冰中,百年不腐。
长欢走进后,才看到所谓的冰凝宫是什么样子的:里面晶莹一片,因为一些荧光石,所以白天黑夜没有差别。冰棺陈列在冰凿成的阶梯上,按辈分排列。
最底下的一层,冰棺内的尸体残缺不全,好像那人是被炸死了一样。
长欢见到后吓了一跳。
元方说:“这个是我们师父的师叔,这个还好,往上走,还会有更奇怪的。”
他的语气平淡,就好像在说着今天吃什么一样。
长欢不敢往上瞧,只问:“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元方走上阶梯,查看着每一个尸体,一边说着:“寒冰虽然不化,但有时冰棺却有裂缝,这样不利于尸体保存。我们就是过来检查的,大约几个月一次吧。”
长欢硬着头皮跟着他一起走,虽然不敢仔细观察尸体们,却因为好奇,总忍不住偷瞄一下。
然后,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每一个人,死前都那么年轻。
意识到这点后,她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脚步也停了下来。
元方轻笑,“怕了吗?”
长欢点头,她是人,人对死亡的东西总含有敬畏的心。她问:“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元方耸肩,“我不知道。雪山上的人说,雪山派的人都中了诅咒,没有一个人会活到三十五岁。我去问师父,师父却没告诉我为什么。但我猜,这也是他们不愿意我们经常来的原因。长欢,你相信命运吗?”
“不信。”长欢毫不犹豫地回答着,“你信?”
元方没有回答,脸上却浮现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长欢便当他是默认了,她站在第四级台阶上往下看,每个冰棺相隔的位置都差不多,唯独最底下的两个,一男一女并列在一起。她指着那两个冰棺问:“那两个怎么不一样?”
元方看了一眼,“哦,那是我们的一个师叔,还有我的师尊。”他说完停了下来,奇怪道,“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这两个冰棺是一起的?”
长欢走了下来,仔细地端详着他们的脸。
男的大约三十五左右,应该就是元方的师尊了;另外一个女的大约二十岁左右,表情好像睡过去一样。长欢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又发现了一个:他们二者的手是扣在一起的。
“他们是夫妻?”长欢得出了这个结论。
此时元方已经检查完上面的冰棺了,他走下来,说:“怎么可能,他们是师徒。”
长欢笑了一下,“师徒就不能是夫妻了吗?”
元方愣了一下,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他们两人在冰凝宫的发现没有跟任何人说。十天之后,莲止带着年珠儿回来了。此前,元方和长欢都跟着容端学武,长欢也认识了大部分的雪山居民。也知道了元方果然聪明,容端教给他们的东西,无论是武功还是其他,元方一听就会,而长欢则要练习好久。
容端说,那叫老天爷赏饭吃。
年珠儿回来之后有段时间一直郁郁寡欢,莲止怕徒弟落下心病,居然也愿意让长欢陪她。
一年之后。
长欢长高了不少,轻功不错,也可以打得过红蛇一类的人了。只是青山对他们来说依旧是个坎,元方也拿他没办法。
年珠儿恢复了从前的活泼,但功夫却不如长欢。
她时常问:“长欢,你是怎么做到的?”
长欢也总是回答:“我师父比较严厉。”
容端的确会用稀奇古怪的方法来教她。在长欢经历各种惊悚时,容端一定是很悠闲地在屋顶吹箫。
长欢十岁时的春天,一天练武时,容端突然停下来对她说:“欢儿,你下山吧。”
“师父……怎么突然……”长欢不知为何师父又让她走了。
容端从屋顶上跳下来,从长欢的脖子处摸出了她的长命锁,笑道:“你这一年多,每天晚上都看着它,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这一年忍得辛苦,现在我放你回去找你的生父吧。”
“师父!”长欢跪了下来,坚决地说道,“师父,欢儿不提,不是因为忍。而是我知道,我一旦说了,师父肯定会答应的,到时候,我就真的回不来了。”
没错,她一直在等容端开口。在雪山尝惯了寂寞艰苦,却也尝到了她一直渴望的关心。幸福越深,牵挂越多。何况,卫国府她也不甚了解。
如果年珠儿的爹提前在她所预知的那样去世了,那卫国府的情况又会是怎样的?
容端沉默了片刻,最后伸出手又戳了一下长欢的脑袋,“胡思乱想。这次你和你师兄一起下山,找到你生父之后,你师兄的人会通知我的。三个月后,我去接你。”
“师父……”长欢感动得扑过去抱住容端,“师父你对我太好了!”
“滚!勒死我了!”
当天,长欢便高高兴兴地去准备了。她在收拾的时候,拿出了自己从陆大娘手中拿回的东西,心里幻想着见到父亲后是什么情景,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如果他不喜欢她怎么办?如果他嫌弃她了怎么办?
患得患失的心情此起彼伏,几乎快霸占了长欢全部的情绪。
第二天早上,长欢才听说年珠儿也跟着一起去。
他们是在酒馆碰面的,经过一年,元方的个子已经快和青山一样高了,人却瘦的紧,经常被她们两人取笑。他的性子也沉静起来,也不会像刚开始那样和长欢斗嘴。
元方说:“本来珠儿是要留在这里的,师父怕她寂寞,便让她一起去了。”
长欢点头,有些高兴,有些担心。
年珠儿问:“长欢,你下山之后要去哪儿?是炎守城吗?”她去年回炎守城见过陆大娘,活得不甚光鲜,回来之后和长欢说起,才知道陆大娘并非长欢生母。
长欢并没有向他们提及自己的身世,连师父都没有说,此时却不便隐瞒了,“我去京城的卫国府。”
“京城!”年珠儿喜道,“师兄也是去京城,那我们还顺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