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的天幕之下，柳千秋盯着被月光洗礼过的地面沉思。
柳白的这一剑，让他彻底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剑意。
那种锋利无匹，一往无前的剑意。
而且，让他完全无法想象这一剑的诀窍竟然是如此的简单。
简单到令人不可置信。
“所以我让你练拳，不仅是为你之后的修行打下一个牢实的基础，而且也是为了能让你在真正的出剑之前能有一些保命的手段。”
真正出剑？
柳千秋不禁有些疑惑，不是不准出剑吗？
柳白看着他的这副样子，笑着解释道。
“说的让你不许出剑，是不许出剑修的剑，并不是不许出凡夫武人的剑。”
柳千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一脸不解。
“剑修的剑？凡夫武人的剑？”
“这些不都是剑吗？”
“不是的。”
柳白看着一脸疑惑的柳千秋，耐心解释道。
“从用剑的意义上来讲，武夫使剑就如单纯地将剑作为一把武器，重其形而不解其意，但是剑修不同，剑修手中的剑则更像是自己的一位伙伴，着其意而不忘其形。”
“从使剑的手段上来说，武夫用剑就是用剑挥招，以剑招制敌，而剑修则是使剑以意，御剑以气，与剑心意相通，再赋予神通以克敌。”
“二者结果相似，但是本意与手段上却是天差地别，不可同一而语。”
柳千秋听闻之后哦了一声，然后继续问道。
“那万一制敌的过程中不小心将剑意外泄了怎么办？”
柳白沉声回答道。
“没有万一，一旦剑意外泄，就宣布藏器的结束，此生剑道只能起步于此。”
“所以，一旦藏器开始，不到生死时刻你千万不能放出那藏鞘一剑。”
“当然，若是你真的面临生死危机了，那大可以放剑而出，毕竟生死为大，而这一剑是藏了你多年剑意的一剑，所以威力可能远远超乎你的想象，近乎扭转乾坤也说不一定。”
“这其间，你不仅要面临多次对生死危机精确的判断，还要压制住内心因为不停修剑而产生的使出那一剑的冲动，你想好了吗？”
柳千秋这回倒是想都没想就狠狠地点了点自己的头，语气坚决。
“嗯！”
柳白满意地点了点自己的头。
“那好，你这几天先熟悉一下一些基本的用剑技巧，我这趟远门回来后给你带一把适合你封存剑意的剑，此后你就做好长时间不修剑的准备，藏器于身。”
柳千秋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
说了这么多的柳白面露疲倦地摆了摆手。
“那行，今天就先到这里，你先回房休息去吧。”
柳千秋嗯了一声，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就在这时，披着一身厚衣服的庞灵推门走了出来。
于是柳千秋侧过身子点头打了个招呼。
“大晚上的庞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庞灵朝着他咧嘴一笑。
“人有三急，你懂的。”
柳千秋会意一笑，转身轻轻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说着有三急的庞灵却是走到了院子里柳白的身边，在看着柳千秋房门的油灯熄灭后，他转身望向柳白。
“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大家吗？”
“是不是还要像以前那样，我不问你就不准备跟我说了。”
“你瞒得了别人，但是瞒不了我。”
“因为我从走到院门旁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我听着你和他们的对话，却犹豫了半天没有进来。”
“我在想要不要戳穿你编的这些谎言，毕竟它们是那样的可笑，可笑到也只能骗骗他们两个未经世事的少年而已。”
说到这里的庞灵语气微微加重。
“堂堂剑圣，跻身天象的圣人，怎么会轻易地心血上涌，还因此口吐鲜血，又因此虚弱到了一个要人扶才站得稳的境地？”
“天象，身触大道，即使失去手脚，点滴修为即可重塑肉身，之后仍可活蹦乱跳。”
“但你却是连站立都不稳，一身的疲态，充满了黄昏日暮之意。”
“这哪里是一个无上天象的圣人，分明就是一个日薄西山的老人！”
说到的这里的庞灵眼眶湿润，没能再说下去。
柳白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轻轻地笑了笑。
“果然你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今天的那顿饭也是你故意做的，你怕我以后再没有机会吃你做的饭了。”
被说中心事的庞灵没有否认，他只是抬起双眼仔细地盯着身前这个一身疲态的男子，仿佛想要将他的样子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柳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任凭身前的庞灵仔细地盯着自己看。
看着看着，这位赫赫有名合一境的大剑修竟是直接两行眼泪就这样顺着眼眶滑落了下来。
他哽咽着声音不确信地问道。
“告诉我，你是不是要死了？”
但是这次柳白没有回答他。
瞧着柳白的沉默，他面露苦涩地边笑边流着眼泪。
像是一个失了心疯的傻子。
良久，他擦了擦眼角，随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接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柳叔叔，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毕竟……”
说到这里的他强制咬了咬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保持着语气的平和。
“夜深了，天也冷了。”
转过身，慢慢踏入卧房的庞灵仔细地凝视着院落中那个沉默了下来的身影，慢慢的合上自己房门。
吱呀一声，房间内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身后院子里，手里还提着须惊剑的柳白沉默地望着身前的几间已经熄了灯的房间，将手中的剑轻轻地放回了剑鞘。
他将入了鞘的须惊剑仔细地悬在腰间，然后走到院门旁，拿出一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斗笠，轻轻地戴在自己的头上。
戴好了斗笠的他不舍地望了一眼身前的这几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屋子，然后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推开陈旧腐朽的木门。
天空之上，又有一朵乌云恰时而过，将清冷的月光笼罩在了自己的身躯之中。
大地之上瞬间一片漆黑。
吱呀一声，柳白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屋内，一个身影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