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郑旦中毒之事,几乎没什么人在意,毕竟奴隶卑贱……
但是亦有一些人希望夫差彻查此事,夫差太过喜爱西施,所以并没有把这件案子交给那些朝臣,而是选择自己亲自查明此案。
他先是派人将梧桐园内所有下人的居所都搜查了一遍然后才审问。
夫差待在梧桐园主殿中,对他们一一进行审问,并没有严刑逼供,首先遭殃的便是那个医师。
“你是梧桐园的医师,为何那日却偏偏不在?”夫差坐在殿上,不怒自威。
“大王,臣……臣那日与好友一同出去小酌了几杯,所以才误了……郑旦姑娘……”这个医师一看就是个胆小***差不过是询问了他几句,便吓得他直发抖。
夫差已经派人查过医师那日去了何处,如他所言,并无虚假之处,然而他的这位酒友却没了踪迹,夫差又问了医师几句得知那日他的酒友得了一些好酒,便邀了他去,而他又多日未出梧桐园了,所以才兴致冲冲的前去。医师与那位酒友不过才认识一月余……
夫差听得头疼,却丝毫没有头绪……
“胡医师擅自离开梧桐园……念在他年事已高,便夺了他宫中医师之职,贬为平民。”夫差并非是心狠手辣之辈……
接着他又询问了守门侍卫,唯有那个阻拦西施的侍卫态度强硬,说自己是为了梧桐园的规定才这样做,无人指使他。其他的侍卫大多求饶……
夫差看出了此人有问题,但是无论怎么问他都不招,并且以下犯上,指责夫差沉迷于西施的美貌,枉顾国事……
最后惹怒了夫差,夫差便给他定下了以下犯上的罪名,判处了死刑,那个侍卫听到后嘴角竟然露出了笑容……
夫差安排在梧桐园里的那几个人齐齐跪下,说道:“大王恕罪,当日属下等收到了您的亲笔密信,上面还盖有…您…您的王印。”他们将密信交出。
夫差看见后很生气,将桌子上的贵重器皿全部摔到了地上,发出声响,跪在地上的人全部都吓得发抖。夫差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够将自己的字迹模仿的如此相像,还能悄无声息的偷盗自己的王印,现在可不单单只是毒菌菇这一件事了……只是这字迹却有些熟悉。
他审问梧桐园内其余众人时,他们说话都吞吞吐吐的,直言自己不知道……可他们越是这样就越是可疑。
全部都审查完了,他现在唯一知道的线索不过是此人身份贵重,居于宫中,亦或者是居于宫外,但是自己身边一定有他的眼线……
夫差在主殿中坐着,手按着头部的穴位,眉头紧皱。仔细思索:“此人如此大费周章,动用寡人的王印,就只是为了毒害西施?不,不会这么简单,让寡人再想想,再想想,谁会从中获取最大利益。”夫差又思考了一会儿,猛的站起来说道:“寡人知道了。”他眼中有一丝难过,一丝惶恐,他在祈盼,祈盼那个人不会是她。
夫差没有与西施说一声就骑着马回到了王宫,直奔长青台,王后见他来了,眼里有掩盖不住的高兴,因为自西施来到吴国后,夫差就很少再来长青台了,记得许多年前,夫差最喜欢去长青台,和公孙敏诺说话,下棋,论诗……而这也曾一度为吴人所称赞。
她眼里不仅有高兴,还有难过,她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
“大王,”公孙敏诺行了一礼。
“敏诺……”夫差已经多年不曾这样叫过她了,“你……”他欲言又止,不敢问出口,因为他害怕,害怕是她做的。
王后何其聪慧,夫差的来意她早已明了,梧桐园之事她也了解了一些。
“大王想问我什么呢?”王后依然是那样永远不会变的沉着的微笑。
“梧桐园里的事……你……”
“我知道梧桐园里发生的事。”
夫差话到嘴里又咽了回去,问道:“寡人记得你最擅长书法和丹青,临摹往昔古人字迹也是模仿的极好。”
“原来大王还记得,倒是我快忘了。”公孙敏诺笑着说道。
“那寡人的王印可是你拿的?那封密信……”夫差直接说出了来意,公孙敏诺这才知道,原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只猜到夫差怀疑她,却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严重。可她不愿意去辩解。
“是我做的如何,不是我做的又如何。是非对错,凭的不过是大王的那颗心。”她依然是那样温和的说话,但是却掩盖不住这句话里的锋芒。
夫差相信不是她做的,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在整个宫中,除了她,再无人有毒害西施的理由。他信任她,所以才会直接问她,而不是暗地里去查她。
“抱歉,王后,寡人不该怀疑你。”夫差就算不信任全世界的人,也该信任她。
“不,大王,你该怀疑我。”在整个吴宫中,没有人比王后更得大王宠爱,并且她还有一个儿子:太子友。整个吴宫,无人可以与她们母子作对,但是若西施进宫了,那她的地位可就危险了。后宫里的那些夫人巴不得能有个人来夺了大王对公孙敏诺的宠爱。所以她自然是可疑的。
夫差疑惑了:“王后何出此言?”
“只有我才有理由去毒害西施姑娘,大王也是这样想的不是吗?”公孙敏诺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是被她强行压了下去,所以夫差并未听出来。公孙敏诺自从做了王后,便再也没有这般与夫差赌过气了,往日,她还只是公子夫差的妻子时,也如同那些小女子一样,撒娇赌气……
夫差没有答话,知他者莫若王后也,她猜对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夫差才会火急火燎,不经思考便来了长青台质问公孙敏诺。他此刻不知该如何是好,整个案件的矛头都指向了她……
夫差转身离去,没有再和公孙敏诺说话,不是不相信,而是愧疚。
他离开长青台后,公孙敏诺脸庞滑落了一滴泪水。她的贴身婢女道:“王后娘娘……”她右手抬高示意那个婢女不要说话,并退下。
然后自在那儿站了许久,才恢复往日的仪态,道:“他终究还是疑了我……”
夫差现在已经完全没了头绪,他虽然贵为大王,但是这些年来却也并非事事如意,如今他若继续查下去,必定处处受阻。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回到无忘殿不能入睡,于是便在一旁处理朝事,不知过了多久,觉头疼不已,小憩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却听见了脚步声,他并未清醒。
第二日,他依然睡在原处,只是身上多了一件衣服。
祝挪听见声音,于是进去道:“大王,您昨晚就睡在这儿?奇了怪了,明明王后娘娘来过,怎么还纵容您睡在这儿?”
“王后来过?”夫差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和一旁整理好的竹简,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去长青台。”夫差吩咐道。
“诺。”夫差直接去长青台蹭早饭了。
王后早就料到夫差今日早晨会来这儿,于是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膳食。
夫差来到长青台后看见了桌子上丰盛的早膳,并且全部都是自己喜欢的食物,所以他感到十分惊讶。
公孙敏诺若为将,定然不会输给伍子胥,将者,谋也。只是可惜,她是女儿身,倒是被这王宫给囚禁了。
“大王,先用早膳吧!”公孙敏诺温和的对夫差说道。
夫差对着她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便席地而坐,与公孙敏诺一同用早膳。
饭毕,公孙敏诺的侍女唤来几个侍婢,然后她们将食物全部端了下去。
夫差打算先为他昨日误会公孙敏诺的事情道歉,然后再去查梧桐园之事。
可是公孙敏诺还没等他开口便问道:“大王,您今日可得闲?”
夫差哪里有空闲,每日朝政繁忙,如今,还要查梧桐园的事和自己身边的危险之人。但是因为问他是否得闲的那个人是公孙敏诺,所以他不会拒绝她,于是勉强的点点头问道:“王后有何事?”
公孙敏诺看出了夫差的勉强和为难,不禁伸出右手,用兰花指轻捂着自己的嘴,笑了笑,这笑不同于往日,这可是幸灾乐祸的的笑啊!
“大王不如陪我在宫中走一走吧!”公孙敏诺说道。
夫差硬着头皮答应了。
他们如多年前那般走在一起,不过不同的是如今他们再没了往日那样无忧无虑的笑容,再也不会因为王宫过大而迷失方向……
王后与夫差一起走了许久,公孙敏诺又提起了当初夫差还不是大王的时光,眼中尽是美好和留恋。
“大王,梧桐园之事不要查了,偷盗您的王印之人也不要再找了。”
夫差有些疑惑和生气:“王后这是何意?”
“若您执意查下去,于西施姑娘没有好处,于您也无益。”公孙敏诺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她害怕,害怕夫差再查下去,会因为一无所获而失望。她何其聪慧,居于王宫多年,早已洞悉一切,她什么也不怕,就只怕夫差不信她,怕他们会渐行渐远。
夫差不解其意,公孙敏诺也没有多说,而是径直回了长青台,独留夫差一人站在那儿。
夫差当然没有听她的话,而是继续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