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虽然对那个越国使臣不抱幻想,但是她却依然希望那个人可以是范蠡。于是她便让李杜去打听那个越国使臣是何人。郑旦对范蠡,对越国有怨,若让她去打听,西施可以更放心,但是郑旦未必乐意去。而李杜此人,他只会一昧的巴结讨好,只要西施一日得宠,他便会一日尽心办事,以她为尊。
过了许久,已经到了休息的时辰了,西施却依旧是不能入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夫差竟然来了馆娃宫,想必是事情议完了。他没让宫人通报,而是悄悄的进入了沉鱼殿,西施知道是夫差来了,但是却不愿意见他,不敢见他。她现在心烦意乱,不愿意再笑脸相对夫差,更何况自己满面情绪,眼里还有泪花,若让他看见了,恐怕还得找个理由去搪塞他。于是西施只得侧身装睡,不转身。夫差见她睡的熟,便没有打搅,而是悄悄的离开沉鱼殿,去偏殿睡了一晚。
第二日,夫差早早的就离开馆娃宫。夫差离开之后,西施才起身,她又是一夜未眠。
李杜已经打听到那个越国使臣是谁,于是便第一时间禀报给了西施:“夫人,这个越国使臣名叫范蠡,就是那个曾在吴国被囚禁过三年的那位。”李杜不知当日送西施来吴国的使臣是范蠡,以为西施不认识,便这样解释道。
西施装作不在意的嗯了一声,然后低下头,便没有再多说话。
西施用完早膳后,又独自一个人去了玩花池,没让任何人跟着,如今天气越来越凉了,她却丝毫不爱惜自己,就站在风口上,任那冷风吹打着自己。
西施没有站在玩花池旁,而是在稍远处的树下,轻轻倚着那棵树,头微微靠在上面,看着这一派苍凉之景。西施记得,自己刚来馆娃宫时,这棵树上面还有许多的叶子,虽然那时就已经枯黄了,但是毕竟眼睛看着,那还是满满的。可是如今,这棵树就只剩下几片飘零的残叶,在风中飞舞。
她轻轻抬起自己的手,一片残叶落到了她的手心,那叶子枯黄枯黄的,上面还有一些被虫咬过的痕迹,西施笑了笑:“你一定很甜吧,不然为什么那些虫子宁愿辛苦爬树,也要咬你一口呢?”西施抚了抚叶片的叶脉,然后走到了玩花池旁,将它轻轻的放到了水里,她的手也碰到了水,那水冰冰的,她打了一个寒颤。树叶就飘在那水上,好像不愿离开,就想要多看西施一眼。
西施起身,正想离开玩花池,却在转身的瞬间看见那叶片动了动。
原来是一只鸽子踩过叶子,飞到了西施身旁。那叶子是如此的轻,可是却沉入了水底,谁又能说那是鸽子的错呢?
西施又伸出了手,那鸽子落到了她的手上,原来那是西施几日前放去越国的信鸽,西施急忙看了看,可是它的身上并没有她想要看到的东西。
“信呢?是不是被你弄丢了?”西施小声的嘀咕。那鸽子呜咕呜咕的叫了几声,好像在辩解不是自己弄的,又好像在告诉西施一些什么。西施的手轻轻往上一抬,那鸽子便飞走了。随后西施缓缓的蹲在了地上,一滴泪悄然滑落。
“你既来了姑苏,为何一句话也不愿意给我,为什么……你既一句话也不愿意与我说,那又为何直到今日才放信鸽回来。”西施抱紧自己的手臂,小声抽泣着,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因为若是让宫人们看见了,必定又会做出一篇文章来。
夫差下早朝之后,回到了无忘殿,本来脸色还不错,但是此刻却变得不太好了,问祝挪道:“范蠡呢?寡人昨日明明已经告诉过他,今日下早朝之后要在无忘殿看见他,为何不见他人?”
“大王,让奴才去问一问便知道了。”
“嗯!让他即刻来见寡人。”夫差是大王,范蠡不过就是一个战败之国的大夫,竟然敢放他的鸽子,活的不耐烦了。
祝挪问了问无忘殿的守卫,他们都说没看见,祝挪又四处询问了一番,一个小婢女告诉他:“宫正大人,今儿个早晨,奴婢看见越国的范大夫进宫了,只是没朝着无忘殿的方向去,而是去了那边。”那小婢女指着西边的方向说道。
祝挪朝着那边看了看,打算过去寻范蠡,才走出去几步,便看见走过来一人,他定睛一看,那不就是范蠡吗!
祝挪走过去,道:“范大人,你去了何处,大王此刻刚下了早朝,却不见你,正生着气呢!快随奴才去无忘殿吧!”
范蠡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转过头,朝着那边看了许久,他站在那儿,正好能看见馆娃宫,馆娃宫内好几所宫殿修建的都很高,有两层或是三层,所以一眼望去,十分注目。范蠡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他嘴里念叨了几个字,然后才离开。祝挪就只想着夫差此刻正在生气,所以并没有在意范蠡的神色,若是他在意了,恐怕得发现些什么。
王宫里的王妃们居住的地方,外男不能随意出入。但是馆娃宫位置特殊,位于西墙边,靠墙边的那条路是朝臣们可以随意走动的,所以那里的守卫不会阻拦朝臣,不过这对馆娃宫并无太大影响。
范蠡到了无忘殿之后,见夫差神色不太好,便对夫差说道:“大王,鄙臣今日进宫时仔细看了看这王宫,当真是金碧辉煌,非我越国所能比,一时好奇,竟忘了大王昨日的吩咐。”
夫差听范蠡如此说,心情一下子便好了许多。眉头也舒展了开来。问道:“那你都去了何处?”
“鄙臣看见西边的一所宫殿,与其他宫殿有所不同,真乃是仙居之地,便多看了几眼,于是便忘了时辰。想必那就是大王新修建的馆娃宫吧!”范蠡在夫差面前班门弄斧,却丝毫不露怯。
夫差这一听,便有些高兴了。
“寡人觉得你十分有趣,昨日与你相谈甚欢,所以便没有与你说正事,你不会怪寡人耽误了你的时间吧?”这几句话从夫差的口中说出,却带着几分不屑,明显是在责怪范蠡没有提早到无忘殿来。
西施在那儿哭了许久,若不是郑旦去找到了她,恐怕她的心绞痛又得犯了。这几年,夫差一直把她心绞痛的病放在心上,派上等医师照看她,用上等药材给她调养身体。所以她已经不大犯病了。
郑旦知她是为了范蠡,所以才如此难过,便去无忘殿打探了一番。
她小声的附在西施耳边,说道:“夷光,现在范蠡正在无忘殿与大王议事,若你当真如此割舍不下,便再去看他一眼吧!”
西施听她这么一说,赶紧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泪水。一个劲儿的点头。
连西施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对范蠡有如此之深的执念。或许这就是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吧!
西施回到沉鱼殿好好的梳洗打扮了一番,又化了一个浓妆,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她刚才哭过。
然后便在郑旦和几个小婢女的陪同下去了无忘殿。
西施有些胆怯,不敢去,可是自己的脚却不受控制的往前挪动。她走的很慢,过了许久才走到无忘殿。
祝挪见西施来了,嘴都笑得合不拢,西施平日里对夫差是皮笑肉不笑,他虽然不知道夫差知不知道,但是他自己却是能看出来的。他在心里琢磨,西施定然是开窍了,她往日不喜欢打扮,对夫差也不那么热情,可是今日却浓妆前来拜见夫差。
祝挪不等西施走到大殿前便大步走了下去,对她行礼并说道:“奴才见过夫人。”祝挪见西施穿着单薄,脸色有些不好,即使是浓妆,也没能完全掩盖掉那份苍白,“夫人,外面凉,快随奴才进殿去吧!”
于是西施便跟着祝挪进偏殿了,祝挪边走边说:“大王正在议事,请容奴才去禀报一声,再请您进主殿去见大王。”
西施嗯了一声,可是祝挪正要进主殿时,西施却说:“祝宫正,既然大王在议事,那我便不打搅他了,我就在此处等着,你自去忙吧!”西施知道,只要祝挪进去通报了,夫差就一定会让她即刻进主殿。她本想就这样进去,看看范蠡,也让范蠡看看自己,可是真当祝挪要进去时,她却退缩了。
夫差平日里不喜欢被人打搅,就算是公孙敏诺,也是一样的。可是祝挪却觉得夫差一定喜欢被西施打搅,所以他才大着胆子去禀报夫差。祝挪见西施这么体谅夫差,他会心一笑,然后便退出了殿外。
西施与郑旦待在偏殿,等了许久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她走来走去……
偏殿与主殿之间有三扇门之隔,所以里面说些什么,在偏殿内也听不清楚。
西施此行就是来看一看范蠡的,可是她待在偏殿内,就算范蠡离开了主殿,她也不会知道。于是西施便大着胆子,推开了第一扇门,她轻轻的走上前几步,隐约听见夫差在说:“范蠡,你是聪……,寡人很喜欢听……。”然后又听见一个人笑了笑,那声音不正是范蠡吗!西施心中一惊,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过他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