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践一行人到吴国后,受尽折辱,自会稽山一事后,勾践对文种和范蠡无比信任,再无一丝怀疑。他每做一件事都会询问范蠡可否。而范蠡亦心有大志,全力帮助勾践,他让勾践处处隐忍,时时谨慎。而勾践,尽管他曾是一国之君,却依然选择放弃尊严,低下高贵的头颅,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一雪前耻。
就这样,虽然在吴国的日子实在煎熬,但至少还是活着的,活着就有希望。
伍子胥虽然不放心他们,但是却从来不行小人之事,为难折辱他们,只是派心腹之人看管他们,防止他们弄出什么幺蛾子。他时常建议吴王杀了他们,吴王早已经听得不耐烦,伯嚭又时常进谗言,所以夫差早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敬重伍子胥了。
范蠡自来到吴国后,每日每夜无不思念那个在越国苎萝村的姑娘,他被困于会稽山上时都不曾如此。脑海中时常回荡起夷光说的那句话“大人,我等你回来。”这句话一直支撑着他,让他在这个地方坚持下去。
夷光自那日与范蠡告别后,就回到了苎萝村,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一切好似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这一年来,夷光每日都会去那条她时常浣纱的小溪,一坐就是半天,就这样痴痴的看着远方。
郑旦也与以前有些不同了,她似乎沉敛了许多,不再似往常那般大大咧咧的,也没有再那么勤的去找夷光玩儿,当然一部分原因是夷光自会稽回来后就变得更加不喜欢说话了。
范蠡虽然身在吴国,不得自由,但是他一直都在秘密的和文种进行信鸽联系。
文种的谋略与范蠡不相上下,但是他一人在越国,不仅要处理朝事,还要担忧身在吴国的勾践和范蠡,所以事事受阻不顺。文种在信中写道:汝不在身旁,诸事亦无人可商,望少伯早日归……
范蠡早就迫切的想要回到越国,但是碍于越王勾践,一直没有行动。文种的这番话倒是给了他一个机会,于是他将文种的处境告诉了勾践,勾践十分忧心,便让他想办法早日归越协助文种。
范蠡早已想好了办法,即刻便回信与文种,道:汝之处境,吾实乃忧心,故与大王商议后决定,让吾早日归越。今在吴,吴人虽时刻监守大王,然已对吾放松警惕。大王之替身恐一直不可用也,但吾之替身,可即刻启程到姑苏……
范蠡丝毫未提及雅仪王后的替身。
一年前,范蠡陪勾践去吴国时,曾秘密与文种商议,让文种在越国培养三个替身,一个是勾践的,一个是范蠡的,另一个就是雅仪王后的。待到他日夫差对他们放松了警惕,就实行这个偷梁换柱的计划。只是没想到,就算勾践如此卑躬屈膝,伍子胥也不肯对他放松警惕,依然每日派亲兵查探。而近日,他们对范蠡竟然已经毫不在意了。
文种收到信后,轻轻拍了拍桌子站起来道:“好,好呀!来人!”
“太宰大人!您有何事吩咐?”
“即刻传铎扈前来。”
“诺。”
没过多久,铎扈就到了太宰府。
“铎扈,让你训练的人,你训练的如何了?”
“启禀太宰大人,一切顺利,那人的长相本就与大人有七分相似,如今的举止已经与大人有八分相似了,如果不仔细看,定然不能分辨出来。”由于铎扈一直跟着范蠡,所以培养范蠡替身之事,文种全权交给了他。
“如此甚好,铎扈,这件事我只有交给你办我才放心,你明日便带着那人到我这里来,待我嘱咐他几句后你就和他一同前往吴国吧!”
“诺。”
第二日,铎扈很早就带着替身到了太宰府,文种交代了他几句后,就让他们秘密前往吴国。
“你们万事小心,切记,千万不要暴露身份。”
“诺。”随后他们就骑着文种准备的快马离开了,文种一直目送着他们,直到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然后笑容渐渐凝固,眉头紧锁。
范蠡日日都在期盼,期盼着早日见到那个姑娘,早日见到自己的莫逆之交。当他收到铎扈传来的消息后,一夜未眠。
铎扈打探后知道,两日后,吴王后生辰,举国同庆,届时,他们对越王和范蠡的守卫定然会松懈。所以他告诉范蠡,让他准备好一切。
很快,就到了那日,待到夜幕降临,铎扈便带着替身潜入了关押勾践和范蠡的地方。由于铎扈武功高强,所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带着替身进去了,也没有被那几个守卫发现。
铎扈进去后就看见范蠡站在那儿,似乎是在等着自己。他急忙走过去,重重的跪了下来道:“大人,属下来晚了,您……受苦了。”
范蠡急忙扶起他道:“快快起来,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尊贵之躯,自是无碍,倒是大王,从未受过这等苦楚……”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就进去了里面,铎扈向勾践行了一大礼。随后他们就商议起了大事。
“大王,属下与文太宰早已商议好了,范大人的替身此刻就候在外面,请允许属下即刻带范大人离去,若再拖延,恐被吴人发现。”铎扈一字一句的说道。勾践虽然是越王,但是铎扈在他面前从来没有害怕过。
“好,你先出去侯着,待寡人与范大人说几句话。”勾践说道。
铎扈出去后,勾践交代了范蠡几句,范蠡又道:“大王,请一定要记得臣对您说过的话。待到他日回到越国,尽可扬眉吐气……”
“寡人知道。”勾践眼里带着几分不舍和几分害怕,毕竟这一年,范蠡一直在他的身旁,为他出谋划策,“万事小心。”
范蠡走出门外,交代替身照顾好大王,然后看着他进去,大门合上后,他又看了许久,然后跪在地上,给勾践磕了一个头。
铎扈带着范蠡从墙边轻轻一跃就离开了这里,守卫依然没有发现。
铎扈在吴国境内时,十分小心,处处谨慎。终于走出吴国边界,这才放下心来问道:“大人,为何不见王后娘娘,明明当日娘娘是与你们一同前去的?”
范蠡沉默了,一语未发。铎扈看见他皱起眉头,于是不再相问,他心想王后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没几日路程,他们就回到了会稽,范蠡回到会稽后第一时间是去太宰府见了文种。他们见面后,没有相拥而泣,也没有互相寒暄,而是微笑着看着对方,向往常一样坐下,静静品茶。
“少伯,此番你虽然回到了越国,但是我越国恐怕吴国奸细众多,你实在不宜回到朝堂……”文种后面还想说一些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
范蠡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少禽,我知道你的意思,既然如此,我就在暗处协助你。”
文种笑了笑,世间也唯有范蠡能如此懂他了,道:“这一年,我一直命人将竹园打理得很好,里面全都是你的人,外界并无人知道竹园是你的,所以你就安心住在里面即可。这几日你不要轻易出门,待我将外面打理一番后,你再乔装出行。”
“好……”范蠡一语未尽。他从回到会稽的那一刻起,就想飞奔前去苎萝村,去寻找那位姑娘,他想告诉她,他回来了。但是现在国家危难,他又岂能为了儿女私情冒险呢?
“你今日就先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行商议国家大事。”文种笑着说道,“让我送你去竹园吧!”
“少禽,你每日需得处理这么多事,就不要再为我的事而奔劳了。”范蠡拒绝道。
“无碍。”文种说道。然后范蠡就没再拒绝。他们乘着太宰府的马车到了竹园。
范蠡推开竹门,吱呀一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她在打扫院子,这女人是范蠡从楚国带来的家仆。
范蠡虽然面容憔悴,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嚎啕大哭。
……
范蠡对着文种说道:“这里还是同往常一样,一点也没有变化。”
文种笑了笑,并不答话。然后跟着范蠡进去饮了一杯茶,坐了一会儿,然后就离开了。
文种离开后,范蠡就让下人都出去了,他紧闭房门,一个人坐在那儿,双眼紧闭。过了一会儿,他翻开一个尘封了许久的木箱子,打开,里面有许多杂物,那都是他十分珍贵的东西,他拿起一幅画,轻轻打开,他静静看着,眉头舒展,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看了许久才放回去,随后又打开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那盒子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十分怡人。他拿出里面的红绳,放在鼻子边,嗅了许久许久,然后才放回原处。他并不起身,而是向后倒去,睡在地上,看着房顶,他仿佛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在回想那些年的时光……
他一夜未眠,第二日,文种处理完朝事就来到了竹园,范蠡也早已经坐在主殿内,等着文种。
随后文种进殿,他们商议着营救越王之事。范蠡告诉文种,伯嚭这一年与伍子胥更加不和,而夫差似乎更加信任伯嚭……
于是他们又打算从伯嚭身上下手。文种又提及美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