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蓉儿重新回到寝室换了衣服,然后下楼去了。等她走下楼,张小娅趴在寝室正中的窗子向下张望。虽然他们寝室是在五楼位置,但正临街面,来往行人和车辆情况都一览无余。
走下去的郑蓉儿被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引着走到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前面。然后,那男人绅士地打开车门,郑蓉儿娴熟地钻进副驾驶。男人关上车门,汽车绝尘而去。
张小娅看得嘴里能塞进一个大鸡蛋,“乖乖,桑塔纳啊。凌一,凌一,快来看撒。”
凌一摇着头不置可否。
时代星空包间内——
“这位是卫生局王局长,这位是李局长,这位是附属医院的雷院长。。。。。。”曾建军正逐一向郑蓉儿引荐包间内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散坐着的各位领导。
郑蓉儿站在包厢中,迎视着面前四五个中年男人从头到脚的打量。那些目光里,有意味深长的,有虎视眈眈的,还有毫不掩饰色眯眯的。郑蓉儿强忍着吞下苍蝇般的恶心和不快,落落大方地点头行礼,笑逐颜开。
“这是我干闺女郑蓉儿,正在雷院长那里进修呢。各位领导,可要多加关照啊。”曾建军说着,掏出阿诗玛香烟,毕恭毕敬地逐个递到手边,然后递过打火机,使着眼色对郑荣儿暗示。
郑荣儿迟疑了片刻,接过打火机,走到最里面那个称作王局长的人面前,笑着说:“王局长,我来帮您点吧。”
“哎,那怎么成啊,先给雷院长点。”王局长伸出手假意推拒着,眼睛却意有所指地盯着旁边的雷院长。
“卫生局领导在这儿,哪能临到我一个小小院长的什么事啊?!”雷院长摆手说。
“哎呦,谁不知道这年头卫生局就是个空壳子,从里到外就剩下副绣花架子啦!我们的实权还不如医院啊!”王局长语带双关,口气有些阴阳起伏。
雷院长正待说什么,却被曾建军截了话头,“哎呦,各位领导,我这个一没工作,二没医保的无业游民,见到公职人员那是一百二十个的羡慕嫉妒,外加一个恨哪。恨哪个撒?恨自己命没有生好,恨自己上学那会儿逃课。”
几个人都哈哈笑起来,气氛才融洽起来。
这曾建军也是商业场上血拼多年的人,一看情形不对,立马站出来打圆场。同时暗恼自己没有事先打听好这些人的纠葛是非,一个弄不好,这顿饭白花费不说,还可能弄个一拍两散。那今后附属医院后期工程,以及他所期望的卫生系统的其他建设工程,都将彻底与他无缘。
想到这里,他对郑蓉儿说:“你从王局长那里点吧。雷院长是我哥们,他老是说啊,‘当年王局对他有提携再造之恩,王局是我永远的贵人。’既然这王局是他的恩人,自然也是咱们大家的。”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王局的脸也舒展好看了不少。雷院长也是满含感激的看向他。到此,气氛才算是彻底放松。
曾建军心里一万匹马奔过,同时暗自庆幸,事前这个工作他算是做对了的,打听到当年雷院长到附属医院的走马上任,有王局长很大一部分功劳。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他真的是一无所知,才差点惹出前面麻烦。
郑蓉儿正合事宜地走到王局长面前,嫣然笑着,把火机点燃凑到王局长面前。王局长右手夹着烟,左手成弧形护住,轻吸一口,慢慢吐出个模糊的烟圈,眯起眼盯着郑蓉儿的脸瞧。“嗯,曾老板有福了,有这么漂亮个女儿。”
曾建军呵呵笑着,不答话。
给雷院长点烟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手在郑蓉儿的手背上轻捏了一下,眼睛却盯着郑蓉儿色眯眯地挪不开眼。
郑蓉儿没敢吱声,偷瞧了一眼曾建军,曾建军应该是也看见了,但此时却故意别过脸,和旁边的几个人打着哈哈,假装没看见。
一圈烟点下来,郑蓉儿也算是看清了人间的百态。以前,也和曾建军一起出去应酬过几次,但大都是些需要巴结他的小老板,席间对他们多是恭维。而现在,是他们有求于别人,这份嘴脸是任人鱼肉般的不爽。
席间的各种巴结应承自不必细说。也是第一次,曾建军在席间让她主动端杯敬酒。一晚上下来,郑蓉儿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她的酒量向来还挺自信,但这一刻却感到头晕的厉害。但是,还不至于醉到不省人事。
酒足饭饱,曾建军提议道:“王局长、李局长、雷院长,你们看,现在还早,我在楼下歌厅定了包间,我们去唱唱歌,跳跳舞,娱乐娱乐。”
狭小的歌厅内,灯光昏暗微弱。一条长茶几上摆着啤酒和各式点心,桌后是一条软而宽的沙发。郑蓉儿双臂无力地斜靠在沙发沿上。旋转的彩灯偶尔投过来的光打在郑蓉儿娇媚的脸上,显出一股挠人心窝的魅惑。
王局长首先点了一首《咱当兵的人》,唱得倒是气势恢宏,赢得了掌声一片。
曾建军推推昏沉的郑蓉儿,轻声说:“蓉儿,给王局长献个花吧!”郑蓉儿混沌着不知所以然,手里便有曾建军递过来的一杯啤酒。
她强撑着站起来,强笑着说:“王局长,我献个花儿给您。”
“我一个人喝多无趣,郑美眉陪我喝一杯。”
郑蓉儿摆着手说:“哎呀,喝不了啦。刚喝得白酒,再和啤酒,一岔酒我就会醉的。不能再喝了,不能再喝了。。。。。。”
“那是郑美眉不给我面子啦?”
曾建军忙打围场说:“哎,陪王局长喝杯啤酒,啤酒没事的。”
郑蓉儿无奈地看了曾建军一眼,看到曾建军正对着她递眼色。于是,接过酒咬着牙一饮而尽。
“好!好!”男人们发出掌声和欢呼。
“曾老板,你家干闺女是海量啊。”
“蓉儿妹子,我邀请你跳支舞吧。”雷院长伸出手来。
“我不太会,我不太会。”郑蓉儿忙解释着。她是真的不太会跳,虽然在学校也进行过交际舞的培训,但是,真的在这种舞厅里跳,还是第一次。
“那我带你。”雷院长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入怀中。
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这么近的距离接触,郑蓉儿有些局促不安。她试着扭动下身子,试图摆脱雷院长紧紧勒着的手臂。可是,她的举动让这个男人更加紧的抱紧自己。
他的脸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喷出满口的酒气和烟味,眼睛色眯眯地盯着郑蓉儿瞧。郑蓉儿闭紧鼻子,窒息的差点闭过气去。
突然,那男人贴紧她的脸,把头靠在郑蓉儿的肩上,一副呢喃暧昧的模样。郑蓉儿慌得想推动他的,却被他用力地捏住手,在宽大的掌心里来回摩挲。另一只抱着她腰的手,在腰上上下齐摸。郑蓉儿忍着恶心,求助般地看向曾建军。他也看过来,轻轻对她摇着头,暗示她不许声张。
好不容易,一曲曲终。郑蓉儿得了大赦似的逃回到沙发上。
“曾老板,你干闺女聪明啊,一学就会。”雷院长满意地说道。
“哎,哪里哪里,还是雷院长教得好啊!”曾建军阿谀奉承着。
再后面,又是喝酒,又是跳舞,一直到夜里十二点多。
看郑蓉儿微醺的样子,曾建军不放心她一个人,想带她回沿江路的“豪庭山庄”,却被郑蓉儿坚定地拒绝了。无奈,曾建军只能把她送到医院门口,看她走进去才离开。郑蓉儿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到寝室楼下,她全身筋疲力尽,身心俱累。
夏季的夜晚,虽然十二点多,还是有寝室透出灯光来。她瞄向自己所在的五楼寝室,已经黑漆漆的,看来,寝室的小姐妹都已经睡下了。
于是,她索性就在走廊的条椅上坐下。背靠着走廊柱子,看天上点点微微的星。突然,她觉得好无助,她不知道自己在走的这条路,到底对不对。“为什么,我不肯任命,不愿被动的听从命运的安排。我到底错了吗?”
“我到底要怎么做啊?”郑蓉儿的酒意涌上来,她“哇”的一口吐出来。浓烈的呕吐气息和恶心不适的感觉,让她难受地涌出泪来。后来,她干脆就岔开腿,坐在窄条椅上,掩着嘴低声哭出来。
月光下,一个孤单瘦弱的身子,在无人的葡萄架下,嘤嘤哭泣。天上的月,眨着眼怜惜地俯视着这个无助可怜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