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郑蓉儿轻手轻脚地摸进寝室,出乎意料的,凌一竟然在等她。
今天同寝室的另外两个姑娘一个夜班一个回家去了,寝室里就她们俩人。她进门的时候,明明黑洞洞的,凌一却在她走进来的那一刻拉亮了灯。刺眼的灯光突兀地照在脸上,郑蓉儿忍不住用手遮住眼。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凌一有气无力地问,可见等得也是心焦了。
“嗯,出去了。”郑蓉儿支吾着。
“下午有个男生过来找你,说是你老乡,留了个电话给你。”凌一说着递过来一张纸。
郑蓉儿接过看了一眼,没有说话,默默地洗漱去了。
两人躺在床上,都是翻来覆去,半天没有入睡。
好久,郑蓉儿轻声呼喊凌一问她,“星期天有空吗?和我一起去参加老乡聚会吧。”
“嗯。”凌一迷糊地答应着睡去。
夜班事件也终于有了结果。
凌一大义凛然的慷慨激词引起院领导的高度重视。在院方和警方的大力配合下,细查了事情原委,调查了当时病房被惊醒的患者,终于还了吴沁一个清白。但对于当事醉酒的汉子只是一句要求下回注意的警告。
虽然结果不甚满意,但吴沁老师的不白之冤算是洗清了,凌一从心底为她高兴。
心情好了的凌一,脸色越发的红润白皙。科室里的护士老师们忍不住咂舌夸赞,笑侃着:“小凌,你是不是偷偷用了‘小护士’啊,皮肤这么好?!”
凌一微红了脸“嘿嘿”笑着,扭头一看,秦毅峰正偏着头瞄着她的脸瞧,盯着她绯红的脸颊微微笑。瞬间,凌一的心又被摇的狂跳不止。
“小秦帅哥,来。”张老师看见秦毅峰正盯着她们女人堆瞧,招手喊他过来。
“小帅,你芳龄几许啊?有女朋友了吗?”张老师摇着头夸张地冲他问。引起一阵大笑。
“小生今年二十有六,想着能在明年的千禧年抱上娃。各位姐姐,帮我张罗张罗。”秦毅峰拱手作揖道,人群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看看我们这群美美中有对眼的不?姐给你牵线。”张老师一副好人做到底的架势。
“都美,都美,眼花了。”人群笑得喘不过气。
凌一在人群里,看着眼前这个阳光又有女人缘的男生,偶尔间他的目光也扫过她的脸庞,温柔的眼神让凌一竟有了一丝错觉。
他在看她,他在看她,只用温柔的眼神看她。
带着幸福的小甜蜜,凌一想要在下班后与郑蓉儿分享,可是,郑蓉儿又玩起了失踪。在她洗完手走到值班室的时候,郑蓉儿又一次先弃她而去。
无聊的凌一只能买上一个面包,一边啃着一边信步踱到对面的合欢林。
这个时节的合欢正是花色最艳丽的时候,满树的繁花压得枝桠低垂,随风有花瓣窸窸窣窣地飘落。她坐在路边的石阶上,看绯红在风中旋转飘零。
其实,这里是有供人休息的石凳石桌的,可凌一喜欢在花下席地而坐。
曾经,她在这里编排过舞蹈,在夕阳下着粉红的纱裙在树下翩然起舞。看得郑蓉儿眼都直了,只说像一只张扬骄傲的凤凰。可惜,那一次的舞蹈他没能看到,听说他请假回去了。凌一在舞台上舞动的时候,心还不住的失望。
想到周宇龙,凌一的心又止不住地疼起来。
*
星期天的时候,郑蓉儿果然如约带着凌一去赴老乡的聚会。
一群晒得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围着一张大桌子喝酒,伸着手划着拳,嘴里不住地吆喝,“哥俩好啊,四季发呀。。。。。。喝,喝。。。。。。”输的一方豪气地仰头一咕咚,一杯白酒眼都不带眨就下肚了。看得凌一目瞪口呆。
做完饭的女生们也聚拢来,坐在桌旁吃菜。
“光吃菜,不上劲儿,来来来,都整酒。”一个高个子男生操着特有的乡音倡议着。说完,拎起酒瓶笃在女生们面前。
“喝就喝,谁怕谁。”刚才主厨的那个稍胖女生一把拧开瓶盖,沽沽地先倒了一杯递给凌一,“你是客,先给你。”
看着面前足有三两的白酒,凌一心头一缩,吓得连连摆手,“我不会喝,我不会喝。”说着,求助般瞟向郑蓉儿。
“能喝就喝,不能喝就给我吧。”郑蓉儿接过递来的酒,笑着对老乡们说:“这是我铁哥们,平常真没见她喝过。这杯我来喝。”
“这么多,匀些给我吧。”
凌一闻言望去,一个黑瘦男生伸出杯子举在郑蓉儿面前,眼神炙热地望着她。
郑蓉儿却没有瞄他,也没有说话,径直端起酒杯号召着,“来来,好久不见咱老乡了,一起整一个。”
那个男生黯然收回手,挤出个勉强的笑容。然后一仰脖子灌下了手中的半杯酒。
这个男生凌一见过,就是上次到寝室找过郑蓉儿的那人。
九点左右聚会就散了,郑蓉儿和凌一并肩走出那处幽静的胡同。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凌一回头看去,只见那个黑瘦的男生了追出来。
“蓉儿,我送送你们吧。”
“不用,我想和凌一走走,吹吹凉风舒服些。”
“太远了,不行我去借个摩托车驮你们一程。”
“我只想走走,说了不用送的!”
“两个女生多不安全啊,我还是送送吧。”
“咋这么墨迹,烦不?!”郑蓉儿终于忍不住愠怒。
这也是凌一第一次看见郑蓉儿肆无忌惮地对人愠怒发毛。她扭过头,不敢看那个男生尴尬的脸,小声劝道,“人家是好意的,不要这样。”
郑蓉儿不说话,拉着她的手一口气跑出去好远。跑到铁轨路口处时才停下来,凌一回头看了一眼,微弱的路灯下,那个男生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
“你咋的啦?喝醉了?”凌一轻声问。
郑蓉儿张开膀子甩了甩手臂,头往后仰着深呼吸了一口,却没有答话。
凌一默默跟在她身后,和她在轨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风,吹起郑蓉儿的长发,远处街边的小店传来张学友深情地声音,“许多故事,有伤心的理由,这一次我的爱情等不到天长地久。。。。。。。”忧伤的曲调如诉如泣,郑蓉儿小声地哼唱。
突然,她停下来转过身眼睛直直地盯着凌一看。“凌一,你相信我们女人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吗?”
顿了顿,她兀自接着说,“我孃孃说,女人都是菜籽命,撒在肥地就是好命,撒在石头坡上就是苦命。我不相信命运,我想要博一把,我不想永远活在那个泥巴泥泞的山里。”
“刚才那个男生你看见了,是我们村支书的儿子。初中毕业就在家了。我们两家大人都有意结亲,这不,家里大人让他出来在C市找了份打工的活儿,方便我们联系。”
“那你喜欢他吗?对他有感觉吗?”凌一问。
“感觉?呵呵。。。。。。”郑蓉儿苦涩地笑着,“我们农村人,有两层楼房,再有几亩薄田,就属于生活富裕的人家了。我妈常灌输我,‘女人找个可靠的人家儿嫁了才是当紧,书读再多有啥用?!’我当年考上这所学校,家里本来是不想让我上的,我躺在床上绝食了三天,我爹妈才勉强同意的。”
凌一忍不住唏嘘,这世上竟有这样愚昧的家人,她忽地可怜起郑蓉儿来了。
回到寝室,凌一安置郑蓉儿睡下,独自一人来到医院的公共电话亭,打通了家里的电话。
听到这么晚凌一打电话回来,凌爸凌妈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吓得赶紧询问。得知女儿只是想念,嗔怪了她一句,然后就开始不住地叮咛,无外乎吃好睡好,记得常给家里打电话之类的等等等等。
以前听到凌一会笑怪父母把她当三岁的孩子,可是现在,凌一的心里却全是满满的幸福。